我大致观察了一下，余下的看客除了天师道教众、沙门统随从、乞活儿兄妹之外，也就是萧衍、沈约、谢眺、刘献之几个最负盛名的人物以及元英、阮氏兄弟、李显甫、郑子韬这些武林名宿了，还有那雅僧法庆寺主也是有胆有识，他和郑植等人站在一起，凭栏旁观，面无惧色。

九头鸟滑翔过来，从我们头顶掠过，扇动翅膀折向远去，然后再飞回来，如此在山谷盘旋。它羽毛艳丽，红爪红喙，并非传说中的十颈九头，而是一头一颈，只是脖子边上一圈羽毛上有八个色斑，远看像几个小头。

要说道门法术几乎都是由巫术演变而来，但恐怕没有哪位道教高人能召唤“九头鸟”这种远古神鸟，只有巫祖才做得到。

九头鸟长啸声中向山谷栈道俯冲。有勇武之士眼明手快，纷纷放箭。九头鸟飞过他们头顶，再次高飞时。已经好多人从栈道滚落谷底。

小巫抱着巫姥仿佛从天而降，落回原处。我面朝悬崖看得清楚，她实际上是从翠屏峰山顶跃下的。她将巫姥放在屋顶上，巫姥一动不动，显然是身受重伤，气息奄奄。

本来我寻思：以巫姥的近百年修为和几位佛道高人一对一单独较量，绝不至于落败。但她竟然赶在佛道宗师聚会之际，以一敌几，若非不自量力就是有所图谋，这么看来，她其实是想通过牺牲自己从而达到激发巫祖元神苏醒的目的。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

李真人和陶天师两人各念咒语，各掐指诀，两人身上都隐隐有金光覆体。

北天师道由寇谦之创立，南天师道由陆修静创立，北天师道不奉“三张”，南天师道以张道陵为祖天师，一北一南互不隶属。但是，同为符箓派，都是以符咒指诀剑术伏妖降魔，所以咒语基本相同。

司马神瑶和慧深神僧也是如临大敌：一个全身散发着冷冷清辉，一个佛光笼罩，不用说都是神通护体。唯独宝志大士脸上笑意吟吟，似乎并不紧张。

九头鸟折返过来，“嘎嘎”鸣叫，声音极为刺耳。

我只觉一种莫名强大的压力袭来，呼吸不畅，胸口如压磨盘。身边的俞妮子表情也同样十分痛苦，再看除了那些方外高人，旁观者莫不如是。

又见五彩斑斓的雾霭在各人头顶萦绕，最终汇聚成一线源源不断涌入九头鸟嘴里。乍一看，倒像是这神鸟在张嘴吐出蜃气。

萧衍沉声说：“鬼车鸟能吸人元神魂魄，大家意守丹田封住七窍!”

我悚然一惊，这么看来那五彩蜃气并非九头鸟喷出来的，相反是现场所有旁观者元神抽丝剥茧被它往嘴里汲取形成的。

九头鸟闻声敛翅朝萧衍所在处扑去。司马神瑶飞出白绫要将它卷住。哪料火光腾起，白绫反被它喷出火焰燃烧。

“三昧真火!”司马神瑶竟然也发出一声惊呼，忙捏指诀，顿时清辉大盛，将全身包裹。

有胆留在现场的不是武功高强者就是身怀绝技之人。萧衍所言“意守丹田封住七窍”是导气引流的基本功法，就连寻香和俞妮子都会。各人就地盘腿打坐运转气息，封住七窍，就等于眼不能见耳不能闻，基本上不能感知外物。不过这种状态下，要是遭遇外力攻击，根本就没有防范的能力。

九头鸟也不接近司马神瑶，被她这么阻了一下，失去方向。只在萧衍等人身前掠过飞上半空并未实施攻击。

我几次穿越学会了纵跃逃脱和乞活搏命术，却没练过粗浅的内家功法，因此没办法做到意守丹田封住七窍。

宝志大士用佛家微妙之音对我说：“老友，你若是不想元神被鬼车鸟吸走。佛门的禅定印一样可以封住七窍——两手平放于腹前腿上，右手置左手上，两拇指相接，屏息静气，排除一切杂念。”

我依样照做，这禅定印本来就是极为简单的佛手印。但是要瞬间摒弃杂念进入入定状态，我修为还是太浅。

九头鸟转向飞向我这边，显然是我没能封住七窍，被它感应到了。

“孽畜!”宝志大士喝了一声，手中锡杖一振，杖头八个铜环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九头鸟一呆，随即朝他喷出一团火焰。它吸取人的元神、元精、元魄，炼化出来就成了“三昧真火”。

宝志大士全身金光灿灿，左手拄杖，右手覆在右膝上施触地印，嘴里念着楞严咒。那团火焰到他面前就如同遇到无形的隔火墙，不能前进半寸。

小巫手腕上铜铃一摇，九头鸟收了火焰，舒翅悬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