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美回到场边，叼起吸管，一边喝水一边拿毛巾擦汗。

小清水叶努力平静语气：“加油，就像刚才那样打，接不住的球就放高球，能赢！”

桃城和英二争先恐后的往前挤：“刚才那个正手抽得好！就这么打！”

山崎美佳在后面和上田纯子念念叨叨：“说不定尚美真能赢！赢了的话就是都大会四强了！天啊……青学多久没打进四强了？不行不行，我心快跳出来了，我好紧张……”

三浦学园休息区却是难得的安静。

“已经到了这一步，拼吧。”指导教练的话掷地有声，“扣，给我全力扣球。”

——***——

高高的看台上，三个人或坐或立。

灰白相间的队服松松的穿在身上，骨节分明的手随意的搭在椅背上，二郎腿快要翘到天上，紫灰色短发微微翘起，下巴微挑，细长的眼眸宛如一汪深谭，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顾问的眼光真是让人看不透。”忍足侑士磁性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深蓝色短发，同样灰白相间的队服，站立时完美的身材比例，衣领拉链一直拉到最高处，禁欲感十足。

“什么都瞒不过你，侑士。”

“嘛，女队那边都传遍了，我再不知道，未免有点说不过去。更何况……”忍足侑士的无度数眼镜亮光一闪，“顾问还站在那儿呢，不是吗。”

迹部坐的位置极高，是离球场相当远的地方。从他们这个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在侧方往下几级台阶的地方，榊教练，正单手插兜，优雅的站在那儿观看比赛。

迹部没再说话。

“走吧，桦地。”迹部起身，转身而去。

“是。”一直默默立在身后的桦地紧跟其后。

忍足推了推眼镜，也跟了上去。

只是还没走到看台外，忍足就看到了熟面孔。

“右前方，六角的女队正选，仅次于冰帝的关东三号种子。”忍足快走两步，和迹部并肩。

“啊嗯。”

“居然会在都大会看到她，真稀奇。”

“六角的二年级王牌，石原千歌。”迹部惯常的慵懒嗓音中隐着锋芒。

“更巧的是，旁边那个人也有点来头。”

迹部轻嗤一声，“能让你认出来的人不多，让我猜猜，全国四强？”

“嗯，名古屋星德的国际交流生，去年的全国大赛上看见过。”忍足侑士说道。

经过她们时，石原千歌和薄谷华的谈话，不高不低的传进迹部和忍足的耳中。

石原千歌：“她赢了这局，说不定我们俩就能在关东大会上相遇了。”

薄谷华抬手扶额：“青学和六角相遇能有什么好结果，你平时虐人家虐的还不够吗？”

“可是和她打球很有趣啊。”千歌双手背后，靠在椅背上，眉梢眼角皆是笑意，“她每次拼尽全力的样子，打起比赛来可带劲了。”

薄谷华无可奈何的笑道：“你啊，就知道欺负新人。她才刚学两个月，看着吧，以后厉害起来有你受的。”

石原千歌嘻嘻哈哈，没当回事。

耳朵高高竖起的忍足不自觉停住脚步，重新将视线投向比赛场。

“骗人吧，两个月能打到这个地步？”

迹部景吾冷冷的勾起唇角，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

赛场上，90秒的休息时间已经结束，双方重新入场。

裁判：“决胜局，由青春学园菊丸尚美发球！”

第一球，菊丸尚美开球。内角平击，反手位。

佐山希子接发球，两人相持，尚美不敌，放出高球，佐山希子立刻扣杀，球出界，尚美先下一分。

第二球，尚美发向左球场的外角边线。大约是反手接发球的缘故，佐山希子接发球出现失误，尚美再得一分，30—0。

“赢啊，拜托了，一定要赢啊！”小清水叶失神的喃喃自语，手指抓在一起，握的死死的。

第三球，尚美发向外角边线。佐山希子寻着机会，立刻给予一记凶猛的正手抽击！

尚美侧身，打出一个直线。

佐山希子早已冲到网前！

“破绽简直不要太多。”说完这话，佐山希子反手一击，将球击到左发球区的角落。

而尚美还被封在另一侧底线，左半场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之下，被打了个正着。

裁判：“30—15！”

“晋级，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说完，佐山希子缓缓回到底线。

第四球，左区外角边线，平击发球。

尚美本想继续靠挑高球掌控全场，没想到佐山希子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在第一次高球时就奋力扣杀，直接扣球触网，再送一分。

40—15，赛点。

“她这和直接自杀有什么区别。”英二撅着嘴巴，很是不理解。

“也许，马上就要见分晓了。”乾贞治扶了扶眼镜框，睿智自信。

赛点球，尚美稳扎稳打，发球，回击，相持。回球受迫，立刻将球挑高！

“来了来了！挑高球！”桃城振奋握拳。

球直直上升，升至最高点，有一瞬间的停顿。

然后加速下落。

佐山希子早已等在落点。

右脚后撤，左手指向天空，右手后拉，一个完美的奖杯动作！

尚美心一突。

这动作，和她在视频里看到的，很像……

尚美没来由的感知到威胁，她立刻双脚交叉着后退，没有一丝丝犹豫，几乎退到底线以外。

这位置，这姿势，这时机，让她总感觉，佐山希子这一球，可能……会成功……

佐山希子挥拍。

球拍和球的强烈碰撞声响彻整个球场。

那一抹亮黄色流星闪电般划过球场，以雷霆万钧的气势在球场地面留下点点印迹。

尚美僵硬的抬了抬手臂。

好快，虽然没有桃城学长扣杀的威力，但是这速度……也很可怕。

裁判：“40—30！”

球场周围很安静，显得裁判声音很嘹亮。

尚美攥了攥拳。

40—30，虽然还是赛点，但……

“再一球，再一球！”山崎美佳喊道。

第六球，尚美发球。

尚美没敢第一时间挑高球，硬是拼着老命实实在在的和佐山希子对杠了五六个回合。但只拼基础击球，她在佐山希子面前没有优势。

劣势越来越明显，受迫愈来愈严重，尚美咬咬牙，最终还是放了个高球。

“来了！挑高球！”桃城和英二齐声高呼。

佐山希子丝毫不为所动，似乎是刚才那一球打通了任督二脉，她坚定的看着空中的高球，左手瞄着球的位置，右手引拍，再一击！

“被破了！”河村捏紧拳头。

这次尚美已经做了十足十的准备，奈何扣球速度极快，尚美略晚一秒，没能追上。

40—40，平分，赛点不再。

情势急转直下。

“我就知道，没这么容易的。”小清水叶苦笑。

一只温热的手突然覆上小清水叶紧握的双手。

“手好凉啊，太紧张了吧。”上田纯子微笑，“要相信小学妹。”

第七球。

两军对垒，还是尚美率先支撑不住，放了高球，佐山希子轻车熟路，手腕一压，再扣！

尚美沉静灵活的运用着全身每一处器官，积极的捕捉着每一片细碎的信息，像盛极而放的花朵，全身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到了极致。

然后，由大脑神经将信号传递给身体，预判方向；传递给双腿，快速移动；传递给双手，引拍挥拍……

球被接起！

黄色小球颤颤巍巍的，蹭到了球网，没跨过去，落在了地上。

“40—AD，佐山希子领先！”

小清水叶闭上双眼，不敢再看。

佐山希子的局点。

球在地上弹跳着，回到了尚美手中。

高抛，击球。尚美发球，佐山希子接发，相持三拍后尚美挑高球，佐山希子再次高举左手，准备扣杀！

“给我看清楚了，同一个错误我不会再犯！”怒吼着，佐山希子挥拍！

“哦。”尚美冷若冰霜，球拍上挑，气势汹汹的球瞬间没了脾气，再次回到佐山希子场地的高空上！

佐山希子一顿。

不过时间不等人，佐山希子很快做出决定，再次后撤引拍，标准的高压球奖杯动作！

击球！

佐山希子再次将球扣到尚美场地上，只不过这次球落在了中场，和刚才那个底线球比起来落点浅了不知道多少。

尚美冲上前，再次补了发高球。

佐山希子再扣，只是这次幸运之神没能站在她这边。

回球触网。

小清水叶拍着胸脯：“我的心脏吓得快不会跳了。”

川原幸子搓了搓手：“我的手冰凉凉的。”

“你们两个脸色白的像个鬼。”山崎美佳吐槽。

“你的脸也是惨白惨白的好吧？还好意思笑话我！”

几个女生低声笑着，倒是或多或少缓解了紧张的情绪。

比分再次回到40—40平，尚美成功拯救局点。

“你扣多少，我挑多少。先倒下的绝不会是我。来吧。”尚美平静的说完，缓缓转身回到底线，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佐山希子拿袖子擦擦汗，握紧了手里的网球。

第九球，失去了幸运女神的眷顾，佐山希子第一次高压球就失败出界，再次将赛点送上。

AD—40，尚美的赛点。

场外的欢呼声热烈的不像话。

观众，总是乐于看黑马逆袭强者的戏码。

佐山希子照着脸呼了一巴掌，意图保持清醒。

周围观众的呼声渐渐静了下来。

赛点，尚美发球，佐山希子接发，两人进入相持。虽然高球风险要低于扣球，但不到万不得已尚美还是不愿草率出手。可惜二人之间实力还有差距，没过几球尚美便被压在底线，几无立锥之地。

一击过后，尚美支撑不住，以高球将必败无疑的一球救起。

“啊啊啊又来了！尚美能行吗？刚刚那女人可是给了自己一巴掌！她好狠！我觉得尚美不行！呜呜呜！大石！！”英二激动的嗷嗷大叫，两条长臂勒在大石身上，险些把他勒断气。

佐山希子扣球！

尚美沉着冷静，再次以挑高球防御。

佐山希子略略后退，再扣！

佐山希子挥拍的同时，尚美已经随着预判在场上跑动，球一落地尚美就接了起来。

还是高球！

佐山希子抬头望着球，眉毛皱的死紧。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怎么感觉高球越来越靠后了？

佐山希子抬头看看球，退两步，再看一眼球，再退一步。

这样边后退边调位置的感觉真糟糕。佐山希子皱着眉。

不管了，一定要撑住，无论如何先把这局拿下再从长计议……

佐山希子挥拍。

出手的一瞬间，佐山希子脸“刷”的一下惨白如纸。

时机把握好像不太对……

心神一恍间，球，触网。

四周皆静。

裁判的声音此时显得格外的悦耳：“青学菊丸尚美获胜，比数6—4！”

“赢了！！！”一向温和的小清水叶破格的大吼出声，“都大会四强！关东大会！尚美！你做到了！！！”

青学网球女队从未到达过的高度，永远止步都大会的魔咒，从此被打破！

小清水叶和森田绘里从一年级就成为了正选队员，有幸在第二年等到了这荣光的一刻。还有不知多少的学姐前辈，没有等到这一天！

不知不觉，小清水叶早已泪流满面。

川原幸子，山崎美佳还有上田纯子，都是三年级的学姐了。

即使如此，还是不约而同的偏过头去，眼角湿润。

尚美的球拍掉在地上，恍然而不自知。

赢……了？

尚美看着自己的右手，轻轻的握紧，松开。握紧，再松开。

一点真实感都没有，像在梦里。

尚美脱力的跪坐在场上。

赢了。

赢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突然满满的涌出，瞬间把小小的心房填满。

突然，头，连同身体被紧紧抱住。

“赢了！太棒了小美！快感谢我的热情声援！你看，这两次比赛都赢了哦！”附带一个超绝可爱的wink。

……小美。OK，真实感满满。上一秒还觉得虚幻的尚美立刻被老哥拉回现实，并想顺带捶他猫头。

“对对对！得赶紧给队长和绘里她们打电话，告诉她们这个喜讯！”小清水叶抹了把脸，赶紧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颤抖着按着按键。

“尚美，等回去，我们再打一场吧！这次我们不打双打，只打单打，让你尝尝我的新招Jack knife和新扣杀！怎么样！”桃城在旁边积极预约。

尚美的大脑一片空白，机械的点点头，完全不知道给以后挖了多大一坑。

乾贞治把青翠的蔬菜汁放到地上。

“正好打完比赛，来一杯解解渴。”

尚美石化。

不，我不渴。

“桃城这个建议不错，之前就说要和你打一场摸底赛的，一直搁置了。这次回去提上日程吧，到时候就可以重新调整身体计划了。比如，每天两杯蔬菜汁。”

乾贞治亮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哇哦，两杯蔬菜汁哦。”桃城同情的拍拍尚美肩膀。

“两杯蔬菜汁哦。”菊丸英二也拍拍尚美肩膀。

“两杯。”乾贞治笑的纯良无辜。

尚美：“……”

不远的地方，柿原结衣背过身去，悄无声息的离开。

她其实，一直不太看得上青学女队，水平太次。

不过，也挺好的。越来越有意思了。柿原结衣勾起唇角，在无人知道的角落，绽放出一个短暂的，极美的笑容。

像昙花于夜间盛放，无人可观。

“教练，我输了。”佐山希子低垂着头，回到了三浦学园的休息区。

“她真的很厉害。”不是辩解，而是发自内心的感叹。

有悲就有喜。相比青学的欢天喜地，方寸之外的三浦学园，竟是一片悲凉的沉默。

“我们输了，这必须承认。她们很优秀，也拼的更猛。你已经做的非常好了，没关系，还有明年！”指导教练拍拍佐山的肩，冷静总结。

“教练！”

指导教练略略抬手，止住了大家的话。

“还有机会。今年还有附加赛，附加赛打不过，就回去苦练，我们的未来还很长。”指导教练缓和语气，“永远不要放弃。”

看台，榊教练拾级而上。

“教练。”石原千歌和薄谷华同时出声。

“今天训练时间照常。”榊太郎回头看了一眼欢呼的青学众人，收回视线，“尚美的高球有进步，今天的训练内容就是高压球和挑高球对练。”

“是。”

——***——

冲了把脸，平复了下心情，尚美背着包去和饮料机前的英二会合。

今天她哥高兴，破格要请青学女队的正选吃饭。难得能撬开她一毛不拔哥哥的钱包，这机会她必须紧紧把握！

“你很厉害。”佐山希子背着包，远远站着，停在那里。

“放了这么多次高球，零失误。确实是我技不如人，认了。”佐山希子摊手。

“如果再多比两局，可能哭鼻子的就是我了。”尚美耸耸肩。照最后两局佐山希子那个势如破竹的扣球攻势，能守几局真不好说。

佐山希子笑了笑。

“不愧是青学正选的妹妹，尽管是候补，但依然很厉害，我输了。以后有机会，希望还能和你比赛。”说完，佐山希子摆摆手，跟上三浦女队的其他人，一起离开了。

尚美：“……”

我其实，只是个新人，两个多月的那种。

尚美低头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掌。

有的地方已经磨破了皮，有的地方已经起了层薄茧。

不过，都是值得的。

在这个世界，两个月，居然能把网球打到这个地步。

朋友们！把牛X打在公屏上！！（不好意思，是不是没公屏？）

尚美把包一挎，“我！来！了！！”

夕阳，给远去的身影，镀上一层温柔的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