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晴朗无云的冬日清晨。温暖的阳光洒落，将军府内高檐飞宇，屋檐下悬挂着一盏盏朱红色的油纸灯笼，处处都透着欢乐喜庆的节日气氛。

“十五号，”六号带着其他人来到位于后院角落的竹林中，“别练了，剑术比试都已经结束了。大过年的，郭大人说我们今天可以出去走走。”

“走走，”习惯没有自由的我诧异地问道：“去哪？”

“长安城里面可以玩的地方多了去了，”她们七嘴八舌地嚷嚷着，大家随即一起出发了。

自由的感觉是多么的美好，我们牵着马，漫步在长安城最繁华热闹的街头。这时的长安已经是周围各个国家的贸易中心，世界各地的商旅云集此处。

这一天是假日，冬日的阳光暖洋洋的，似乎整个长安城的人都倾巢而出。大街上女孩也不少，穿得很漂亮，浓妆艳抹，她们身边总是有年轻男子陪伴，还有一对对夫妇带着孩子，人们脸上都透着欢乐。

不由自主地，我们的目光落在那些男人身上，来自各国的商客行旅，儒雅风流的书生，他们脸上洋溢着明快爽朗的笑容，那都是跟主人和郭大人不一样的男人。

这一幅温馨的画面让我们意识到跟他们的差别，他们有父母兄弟，有爱人和孩子，而我们，只是行走在这个世间形单影只的孤独灵魂。刹那间，我不是那么在意到底是谁设计陷害我了，她们和我一样，都是可怜人。

当我们经过雍州府衙的时候，我禁不住停住了脚步，这个地方让我想起了在长安唯一信任的人——不良人萧凯。

他说过可以来雍州府找他。

“十五号，”六号走到我身旁，顺着我的目光望向面前威严肃穆的府衙，“雍州府今日休息，这里有你认识的人？”

“没，”我连连摇头，随即掩饰住自己期盼的神情，微笑着说道：“长安城里的房子很漂亮，我就是好奇看看。”

“那我们去钟楼吧，那里才是长安城里除了皇宫最漂亮、最热闹的地方。”

碧蓝天际下，巍巍钟楼外，我们各自手中拿着一串冰糖葫芦，站在街角，就那么傻呆呆地注视着熙攘的行人来来往往。看到他们，仿佛唤回了曾经美好的回忆，我们默默地、贪婪地看着充满欢声笑语的人间戏剧，仿佛就只是观众。

这可是有着百万人口的国际大都市，在这个汪洋大海里，我只是极为渺小的一滴水。为什么不逃走呢？我已经练就一身足以自保的功夫，离开这里，我将拥有自由，不必受人胁迫去杀人......

“这里的人有证明身份的东西吗？”

“身份？”

“就是写了这个人叫什么名字、是男是女、住在哪里的东西。”我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话描述身份证这个未来的玩意儿。我有郭芸的腰牌，可如果要逃走，那枚腰牌对我没用。

“你说的是户籍吧，”九号恍然大悟地说道：“我们都是在主人名下的奴籍。”

“奴籍？那我们如果需要出城呢？”

“那就要路引。”

“十五号，你问路引做什么？”

“我觉得长安城没什么意思，我想出城去兜兜。”

“郭大人给了路引，”六号从怀中掏出一叠淡黄色的纸页，“不过这是暂时的，只能管今天。”

“我们今晚就能赶回来，”我伸手拿过路引仔细看起来，终于搞明白如果想要逃走，一定要搞到一张不叫郭芸的路引。

“我们去骊山吧，”三号立即兴奋地说道：“我老家在那里，家里还有姨父母和表哥，骑马过去一个时辰就能赶到，今晚肯定可以赶回来。”

大家一致赞同，兴高采烈地出发了。

到了骊山，我提出来想去看秦始皇陵，六号、十四号和九号表示要跟我一起去。八号不愿意逛帝王陵墓，她和三号一起。

“十五号，”她们用不解的目光望着我，“坟墓有什么可看的，你们可要当心。”

“当心？这有什么可当心的？！”

没有花时间用午膳，我们一路疾驰，只是中途吃了一些随身携带的干粮，打算一鼓作气地游览秦始皇陵。

此刻，天空呈现一片碧蓝色，雄浑壮阔的群山覆着一层淡淡的绿色，明媚的阳光洒落，将绵延起伏的巍峨群山抹上一层金色光泽。

蜿蜒的山麓上，绽放着红色、白色的梅花，在洒落的金晖中就像一片片的云彩。

历经八百年的城墙虽已损毁，灰色的残垣断壁上覆着青苔和凤尾草。

越过矮墙，庄严典雅的石像伫立在笔直的白色石道两侧，石道不断延展出去，我们骑在马上，缓缓前行，经过一座宽敞的用白石修建的桥，桥下的流水淙淙，水面上闪烁着细碎的金色光芒。

这是一个洒满金灿灿阳光的冬日午后，我靠在围绕在秦始皇陵封土堆外、历经沧桑的矮墙上，啃着随身携带的馒头，眼前恢弘壮观却又宁静祥和的景色带来了静谧的愉悦。

“十五号，这就是秦始皇陵？”六号注视着面前小山似的土堆，手上挥着马鞭指指点点，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说道：“不就是一个土堆吗？犯得着老远跑来看吗？”

“他可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皇帝，”我把秦始皇的功绩简单跟她们讲了一遍，都是历史书上介绍的，“扫灭六国，统一海内，开创帝制，废除分封制，改为郡县制，书同文、车同轨、行同轮，统一文字、货币等。

“可以说，从秦始皇开始，中国才是真正统一的国家，他扫灭六国花了二十年，称帝十七年，这建造这个陵墓花了三十九年，耗费了百万劳力。”

“就这么个土堆用了三十九年啊？！”

“你们不要小看这个看上去不起眼的土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透着梅香的空气，用万分崇敬的口吻说道：“下面深达五十米，有着一个异常宏大的地下宫殿。

“传说地宫的穹顶上镶嵌着不计其数的夜明珠，代表日月星辰；地宫内部使用了大量的水银来模拟江河湖海，并且用某种机关使其不断地流动，秦始皇的青铜棺椁就漂浮在水银上，代表着他巡游天下。”

见她们听得津津有味，我洋洋得意地继续说道：“传说里面还建造有一个九层高的祭台，秦始皇死后依然可以登高临远，俯瞰众生。”

“听姑娘这么一说，真想进去看看！”正当我们如同孩子般站在秦始皇面前，抬头仰望着他，沉醉在对地宫的奇异想象中时，一道陌生男人的嗓音打断了我们。

转身望去，温暖柔和的阳光中，一抹白映入眼帘。

那白不是雪一般刺目冰冷的白，而是温暖柔和的白，柔和的金色阳光仿佛与他融合在一起，他全身溢出一层朦胧的白色光晕，令人不由自主地注视着他。

男子面容渐渐清晰，身披一袭白色衣袍，身形俊雅飘逸，金晖洒落，他的衣袖在微风中拂起，整个人感觉就像驭着金色光线而来。

他长得十分俊美，黑色的眼睛坦率真诚，他的脸有一种奇异如同白玉般的洁白无瑕，露出难以捉摸的微笑，手上漫不经心地抚弄着长剑的剑柄。

“你是？”

“山野道人，道号——逍遥散人。”说到这，他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面上露出兴趣盎然的神情，“姑娘可否赐名？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名字？”这是个复杂的问题，十五号以及郭芸都是我的临时代号，可主人说我的名字就是个麻烦，我到底应该叫什么？

一个说不出自己大名的人，面对他的询问，我居然呆愣了好一会儿，“她叫程雅雯，”十四号大声回答道。

说完，她咯咯地笑着凑到我的耳边，“雯儿，此人仙风道骨，答应他，我们也想多看看他，跟他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