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雾面不改色：“您肯定是做梦啦！我们母子进来便去扶了书架，未曾看到贼人啊？”

老先生看她：“真的？”

“自然是真的！”

苍老的手抬了起来，老先生挽起衣袖，赫然是一道已经紫的发黑的伤痕。

“老朽这伤还疼的很，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成雾倒吸了一口气，那棍子敲第一下的时候便折了一段，那一下正砸在这只手臂上。

这一砸有多大劲她十分清楚，胳膊没折，棍子却坏了，真不知道该不该夸这位老先生钢筋铁骨！

“哎呀！”戏一上来就开始，“这肯定是刚刚那书柜碰到了先生！先生莫怕，我学过些医术，只要稍调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没想到我们要帮忙却伤到了您，是我们鲁莽了！”

可离个大谱了，瑜光不敢想象成雾还会说出什么离奇的话来。这已经偏离原计划很多了。

还是偏出地平线的那种！

老先生眼皮一条，看着眼前“愧疚”的女子，门外一群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他脑壳有些疼，脑袋刚刚好像也伤到来着？

他揉了揉后脑勺，嘶——啊！痛死爷了！！老先生一疼，心**起一团火：“看什么看！去去去！围得我老头子心烦！”

堵在门口的人悻悻地离开了，只留下站在原地的“母子”。

“母子”二人乖乖地站在那里，老先生十分无语，别以为他不知道，明明就是这两个人打了他！

还装得像是救援及时的好心人，这分明是贼喊捉贼！

他厨房的大馒头可是刚蒸出锅的啊！本来打算睡醒再吃，如今却被这两个贼偷吃了！

哇呜呜呜呜——没天理啊！

“老先生……”成雾弱弱的喊。

老店主慢慢悠悠的，拽了个凳子一座，也不看他们，说道：“人都走了，别装傻了，老朽年纪虽大，心不大！谁偷吃，谁打了我，老朽还是清楚的。”

“老朽也懒得跟你们计较，你们走吧！我老头子一看你们就上火，赶紧走赶紧走！”

成雾眼神一瞟，瑜光会意，胖墩墩的小身子跑到老店主身边，拉起老店主的手眼泪汪汪地说道：

“老爷爷，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

老头子眼眉一跳，心念你们还有什么说辞来敷衍老朽？

瑜光娓娓道来：“我和姐姐投靠贵亲被扫地出门，一路盘缠又花了个干净，如今已两天不见水米了！

他乡陌路，我们举目无亲，已经问了许多店家想要做工赚些钱，人家嫌我姐姐是个弱势女流，又看我年岁小，根本就不留我们。实在无奈才进了您的店，想问问能否做个工。没想到进来不见您，便以为您不在，于是四处寻找。

姐姐看见炉灶上有食物便拿来给我吃，虽是偷盗之为，实在是无奈之举……”

成雾拽着衣袖擦了擦干燥的眼角，还隐隐做出低泣的声音，加上稚儿哭诉，谁听了不觉得惨？

成雾一边烘托气氛，心里一边赞叹：厉害啊，小屁孩儿还挺会说，比他们之前编的故事好多了，没想到他在编故事这方面这么有天赋啊。

她才不会告诉老店主，原本是要冒充远房亲戚来认亲的。

瑜光当初听到这个提议送了她个大白眼，这么粗糙的借口一戳就破，谁家远房亲戚前一天特意经过这家店都不进去？

又不是大禹，家门开着干啥不进？不进没金！

现在的这个故事，人设悲苦，相依为命，挣扎求生，楚楚可怜，稚子无辜……多好的故事框架，现实主义肯定比不靠谱的霸道王爷更有看点！

瑜光继续说道：“若您觉得我们给您添了麻烦，我们马上就离开，等找了雇主做工，会把吃馒头的钱还给您的……”

说完，他终于挤出两行泪珠，两个嘴角向下压着，面色委屈地松开攥着老店主的手，抬手抹了两下泪，拉着成雾就要往外走。

成雾以为接下来老店主可能就看在他们这么惨的份上，大发慈悲顺便把他们留下做个短工。

现实告诉她，她以为的只是一种可能。

老店主非但没大发慈悲，反倒觉得瑜光说话在理，“找到雇主记得还我馒头钱啊！”

他自己开张做的小本生意，还用不着那么多人手帮忙。

馒头虽就几个铜板，铜板也是钱，给钱不要才不合理呢！莫名其妙挨顿打，刚做好的馒头还吃进了别人肚子，他没再要他们一两银子做赔偿就很宽宏大量了。

成雾和瑜光拐到附近的一条巷子，互相沉默。

“我们没钱还他。”这是瑜光。

“要是试试认亲的话，估计他就信了。”成雾说。

瑜光白了她一眼：“你不是没看他的屋子，他一个人住，书柜扫的一尘不染，全身上下整齐干净。就连厨房都收拾得井然有序。这说明什么？”

“他有洁癖。”

“……”

“一个老头儿自己单独住却能收拾这么干净，肯定是日常就有清洁，他那书柜书架大多都能从外面看见，门前那段路来来往往也能从里面看见。这时候突然来了一个远方亲戚，你觉得他能信？”

“为啥不能？都说是远房了，他认不认识都说不定。”成雾没有被说服，瑜光接着说：“书店里的书柜都是用一种特殊桑木制成的，这种木头做出来的木料质感生涩，难以清洁，这种木制品的生涩质感造成了它极易积灰的特点，因而这种木制品一般被人用来放置光滑或不常移动的物品。

那老头儿所有的书柜书架都用这种木材，边边角角一尘不染，要么他找了专门清洁的人清洁，但价钱十分不菲，要么就是他日常查看清灰。”

成雾哪知道这些东西？算起来，她才来到这个世界三天，除了能正常沟通，她跟一个呱呱坠地的新生儿没什么两样，同样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瑜光突然问她：“你有注意到那些书架的颜色吗？”

成雾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黑的，看起来跟摸包浆了似的。”有点发亮呢！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啥问题？

“这种木料，刚做出来的时候是纯白的，除非积灰或是上色，否则二十年内都不会轻易变色，但也有很脆弱的一面，如果在同一个位置超过一个月，木料外表不会有变化，但内部会逐渐变脆变软，稍一搬动就会支离破碎。

那家店里的书柜还能看得出原来的木料纹路。颜色已经变成了黑色，这就说明那些架子起码已经在那里超过一百年。

由于这种木料保存不易，所以养护的方法更加刁钻，向来作为一种家族秘技流传。你说，他会相信有远方亲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