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打车了，只不过不知道是通货膨胀还是什么缘故，自己对出租车费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年前那个起步费5元的年代。来不及心疼车费，林和甫强忍着半湿半干的鞋子侵彻的寒意，急急忙忙跑到了自己住过三个月的宿舍楼下。大四的宿舍楼了无生气，也不像其他年级的宿舍，赶着去上早八的人寥寥无几。好在没有迟到，现在是六点五十分。

“嗯？林和甫？”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林和甫循声望去，是大一的时候隔壁寝室的周振。周振脸上的表情很快变成了轻蔑的神色，像是熊孩子找到了恶作剧对象一般，笑着说道：“哈哈，没想到毕业前还能看见你啊。也对，毕竟你现在是每天挣大米的大老板了，看不上原来的homie啦。老板穿搭就是不一样，风衣配运动鞋，哟，还有色差，看来越南制造还是不太行。nice是什么牌子？哦哦看来比我脚上的nike要更高端一些，毕竟你是两个勾子，估计是我的是高仿，果然没法和老板比。怎么，这次回来了是要扩大再生产，招工来了？还是说，又来显摆你这英语分数？”

林和甫大一想要搬出寝室，除了省住宿费，还有就是他不想每天见到周振。在周振那张凌厉的快嘴面前，自己永远只能讪讪地笑笑。在大学考过四六级之后，林和甫出于激动和室友们分享了自己的成绩，在一众祝贺声里，倒是周振摆出个臭脸啥也没说。

眼前的周振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是林和甫并不认识的牌子。林和甫尴尬地笑笑：“没，没有啦，等人呢。”林和甫心里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随他去吧。

“哈哈，我可没这么大架子让你等。”周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扬了扬手上宝马的钥匙牌。“我今天得去给我爹当代驾，林老板应该看不上我这种野鸡车，等你发了大财记得让小弟给你打工，我来给你当代驾啊。”林和甫知道周振家里颇为富裕，刚才那一番奚落让林和甫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望着周振远去的身影，林和甫长舒了一口气。

太阳逐渐明亮起来，站了许久的林和甫有些焦躁。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快八点了，零星有人出来取外卖，可还是没见到陈安琳的身影。林和甫点开那个猫咪头像框，犹豫着要不要催一催。

正犹豫着，一架小电动车在路口出现，很快就到了自己面前。摘下头盔后是陈安琳有些绯红的脸和凌乱的头发，陈安琳穿着摇粒绒外套和深蓝色的牛仔裤，把腿部的曲线勾勒得一清二楚。陈安琳摘下头盔喘着气：“抱歉啊……这个头盔有点小。等我很久了吗？”

“不不不，我也刚到呢。”林和甫微笑着伸手过去，陈安琳拉开背包，抽出一叠试题交到了林和甫手上。

“嗯，你吃早饭了吗？”陈安琳问道。

“吃过了。”丁和甫撒了个谎，比起吃饭，他更在乎两人辅导的时候的互动。

“好，那么事不宜迟，去自习室吧。”陈安琳捋了捋头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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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甫望着陈安琳白皙的脖颈，心头荡漾。陈安琳把外套的领子往上拉了拉，林和甫如梦初醒，乖乖等待陈安琳锁车，陈安琳俯身的时候，林和甫又下意识往陈安琳的领口瞄去，目光却不经意和抬起头的陈安琳撞了个满怀。

“啊，抱歉。”林和甫慌忙扭过头去，陈安琳脸上却是带着玩味的笑容，毫不在意地说道：“你先去自习室看看题目，我去买饮料。”不给林和甫思索的时间，她就扭头走向学生超市。

宿舍的旁边就是自习区，十二月的大四自习区因为没有了考试，考研考公也陆续结束，连半个人影都没有。林和甫擦了擦椅子坐下，抽出那试题翻阅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设计精致的校徽，正中心两把匕首交叉在一个抽象的三角形之后，三角形中间画着像是日月的形状。中心图案周围环绕着一圈荆棘。“牛津大学亚洲分校区太平洋国际学院”，哥特体的字母又在荆棘之外整齐地排列着。不会是个野鸡大学吧？哈，那这题目能难到那里去？不管是阅读、听力还是作文，统统手到擒来。林和甫心里暗想着，翻开了题本。

“你觉得梦境的意义是什么？”

第一个问题就把林和甫看蒙了，林和甫在心里暗暗吐槽，这种题目不是什么心理测试的吗？

接着往下翻去，“简述音乐文化与人类历史的渊源。”，听起来简直就像个博士论文题目。

林和甫继续往下翻，似乎是一道作文题，又像是地理，一张看不出是什么地方的地图上标注着奇奇怪怪的图案，整张地图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但是却总让林和甫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看过这张地图。问题是：“充分调动你的感官，谈谈你对这副图像的理解。”

林和甫接着往下翻去，后面则几乎都是这个所谓太平洋国际学院的简介，校址在新加坡，上面的学生都是足够当明星的俊男美女，洋溢着青春和活力。“什么嘛，看起来就很野鸡啊……还敢顶着什么牛津大学的名号啊。”林和甫暗想，继续翻阅，他的目光被吸引住了。招生简介一栏赫然写着：

“成功通过考试入围者，免收学费、宿费，由学院邮寄交通票据。毕业之后定向工作，无需担心前程问题。”

还有这等好事？天上可不会掉馅饼啊，林和甫扑哧一笑，都什么年代了，还在用“包分配”和“免费入学”来吸引学生，你当这是山东某翔？人家都还只是试学一个月不受任何费用呢，你倒是直接夸下海口不收任何费用。真以为中国人这么好骗？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啊？是题目很简单嘛？”推门而入的陈安琳微笑道，把一瓶温热的豆奶放在林和甫桌上，随即像是毫无防备地侧身坐在林和甫面前的桌子上，一股好闻的气味让林和甫有些目眩。

“啊啊，不是……只是这个学校我从没有听说过，题目也好像很古怪，所以笑了起来。”林和甫不好意思地扭头说道。“这个学校太奇特了，它的有些问题难得可以当博士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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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有的问题又像是心理测试题，还有的问题像是小学生爱玩的绘本。”

“那你能看懂这些题目，没错吧？”陈安琳无奈地笑笑，“我可是连怎么入手都毫无头绪，题目里有好几个单词我都不认识。”

“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明白这些题目究竟要怎么回答。”林和甫只能实话实说，虽然全英语的试题中并没有他不认识的单词，但是不知怎么地，他明明一眼就看出这绝对是个野鸡学校的骗局，可还是忍不住想去作答，就像饿了的人想要吃饭，困极的人想要睡觉一样，拿起什么东西在这张卷子上涂抹作答的感受越来越强烈，连他自己也吃了一惊。

“唔嗯，那好吧。你只要帮我翻译这些题目和题干就好。”陈安琳脸上那让林和甫熟悉的神色又回来了。不耐烦还要强装礼貌的神色。

“啊，好。对了，今天中午……”

“中午我有约了。”陈安琳直截了当地说道。“最近我可能就是忙这个考试，还有，登录这个网站是需要密钥的，这个学校很独特，每年他们都会在网站公布试题，作答时间是一个星期，一星期后自动收卷。今年的题目出去这三个，还有一个我忘记打印了，回头我把密钥发给你，你翻译好了之后发给我，尽量快点，好吗？”

林和甫只来得及点点头，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自习室的门已经关上了，走廊外长筒靴的哒哒声逐渐远去，随着电动车脚架清脆的咔哒声，林和甫明白，今天的“约会”应该就到此结束了吧。

“唉……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林和甫自言自语道，斜倚着椅背长叹着气。他看看手机，陈安琳果然是急性子，一串数字密码很快给自己发了过来。林和甫这才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所谓约会，只持续了15分钟。

“要不要去继续做今天的家教啊……”林和甫想了想，还是决定今天休息一天，不打单子不做家教，老老实实先帮陈安琳做翻译吧。只是这次回去的路上，他没有再打车了。

回到舅舅家，林和甫的鞋子已经干了，厨房里传来饭菜的香气。林和甫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可他一想起舅妈的脸色就有几分胆怯，还是躲开正门，像只老鼠一样灰溜溜躲进了半地下室。久违的晴天似乎扫清了些许污浊的空气，漫不经心地打开电脑，再次进入太平洋国际学院的端口，输入代码。

还是和那份题本上一样啊，铺天盖地的招生宣传和俊男美女，花天酒地的营销，纸醉金迷的生活，看着看着，林和甫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难过起来。也许是今天又被奚落了吧，也许是推掉了本来能挣点小钱的家教，也许是只有15分钟的约会，也许是自己在这个半地下饥肠辘辘的时候还得看着这群俊男美女们的快乐。

再拍拍自己的脸颊，林和甫明白，抱怨没有用啊，自己不就成了父亲那样的家伙了。深呼吸了几下，林和甫心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先看看这都是什么题目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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