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乐坊，台上正上演着《亡乌江》。

...

项羽：(白)妃子哪里知道：可恨韩信四面张贴檄文，辱骂孤家，不敢出战。孤纵横天下，未尝一日受辱。今被胯夫辱骂，若不出战，岂不被人耻笑！

虞姬：(白)大丈夫能屈能伸，又怕何人耻笑？况这用兵之道，贵在知己知彼。若因一时气愤，不能自制，终非大王之福。还望大王三思！

项羽：(白)哎！这个！哎呀！孤此番出战，若不取胜，纵然战死沙场，又有何惜？妃子！不必多奏了！

虞姬：(白)王心已定，妾妃不敢多言。愿大王此去，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后宫备酒，与大王同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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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赏！”

恤之头皮发麻，热血上涌，忍不住抓起一把碎银丢了出去。

项羽莽夫，为大丈夫不能自制，尚不如女子，固不足道。

不过戏子这一唱，从动作到直刺人心的唱功，仿佛将穷途霸王给唱活拉出，牵引着人和千年前的豪杰相见。这般唱功，按照安爸的说法，怕不是有几十年的功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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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楚将：(白)啊！

韩信：(白)好一场厮杀也！【西皮散板】楚项羽中计谋已入阵道，众诸侯齐奋勇争立功劳。

只杀得血成河尸如山倒，灭项羽收楚地就在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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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该赏！”

恤之忍不住一拍大腿，又是一把满满的碎银丢了出去。

因为坐前排，又太激动，恤之没注意力道，碎银落到台上，险些砸到了唱戏的。戏角似乎习惯了，没有一丝变化，完全融入了自己的角色，继续唱着曲。

恤之稍稍不好意思，抬手喝了口水。

打赏都是往台上丢的，之前听说有人改良过打赏方式，改成丢银票。不过银票的面额都比较大，客人舍不舍得不好说，还容易丢不上去，怪尴尬的。改成小厮下去收也不行，打赏的可能一时冲动，等待小厮的这一小会冷静了，搞不好就不赏了。记账、板花票之类的都差不多，总没有真金白银来的容易上头，到后来都是直接丢台上了。

自从上次从红馨苑逃走，一眨眼已经三天过去，这三天火猫都没打恤之了。这让恤之十分惊喜，心思活络，又开始慢慢尝试火猫的底线，试图从本地获取可以直接升级的功法。

可惜武馆连成一体，去哪都躲不过火猫的耳目，这让恤之很忧伤。

六子在一旁坐了下来，磕着瓜子，乐呵呵的。

这是第一个尝试。

“六子，你看着点银子，我去蹲个坑。”

六子转过了头，面色犹豫，纠结道：“爷，要不我拿着银子跟您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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恤之看着六子，目瞪口呆的。

六子揣了揣小手，面色尴尬，“那爷您小心些，不要让哪个不长眼的给冲撞了，有事喊我。”

“怕啥呢，不就是上个厕所吗？”恤之翻了翻白眼。

“爷您前不久在红馨苑就一会不见就给人揍了，您这回可千万注意点，再出事老爷可真要剥了我的皮！”

恤之眼角抽了抽，“我”这么不靠谱的吗？

这里的茅房就是在地面挖一个大坑，上面拿木板盖着，两块木板之间挖个缺口做漏，人就蹲在缺口处方便。缺口旁边还有一把竹条做的扫帚，有些不讲究的混蛋把东西搞到了缺口旁，看着不仅难受，还容易中招，得拿扫帚扫了才能蹲下。

这地方和火猫府邸真不能比，火猫府邸不止有电灯，厕所都接近蓝星现代了。

恤之进了茅房等了一会，确认周围没人，也不回戏班，往旁边小集市直接走去。

“老板，来碗馄饨！”

“好嘞，大爷您稍坐片刻。马上就好。”

恤之坐在馄饨摊，一边看着水乐坊的出口，一边等着。

如果身边只有六子的话，那他待会应该会很着急地出来寻找吧？如果还有其他人的话，六子应该很放心，会不会假装很着急呢？如果假装很着急，那是想瞒我什么？火猫火猫，一个小世界的土著，真的能看出端倪吗？

前世有玩家购买了瀛洲试炼场留瀚一族族长儿子的身份，却因为行为举止和认知的不对，被当成中了敌人的阴邪术法，给活活烧死了。

不过留瀚天忍强绝当世，观照仙眸更是直面道转、遍照寰宇，即便这样，也只是以为中邪，火猫凭什么呢？

不一会，路面出现六子焦急的身影，火烧火燎的。恤之没敢细看，转过身一口一口地吃着，看着悠哉悠哉。

“爷啊，您可吓我了！”

六子哭丧着脸，冲到了恤之身边，又是大松了口气，总算放下心，又是着急，满是怨气又不敢埋怨。

恤之看乐了，一瞪眼：“慌什么慌，我都多大人了，还能走丢了吗？坐吧。”

转个头恤之朝着老板道：“老丈，再来一碗..你要吃几碗？”

六子赶紧摆了摆手：“我不用不用。”

“那就两碗吧，我还要再来一碗。”

六子面色苦成了苦瓜，被恤之硬拽了下来。

不一会馄饨上来，热腾腾的鲜汤上面撒了一把葱花，每个馄饨都是手工包的，烧开之后颗粒饱满晶莹，一看就很好吃。

碗一推，六子推辞不得，扭捏了一下，就大口吃了起来。

恤之松了口气。

火猫的人，真金白银收买不了，也太明显。不过练肌肉的大多耿直，这样淡淡的好意，希望至少有点作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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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馄饨，两人继续回去听曲。

一簸箕的碎银还在，一个小厮正在看管，六子坐了回去，一块一块地数了起来，数完没问题，丢了一块最小的碎银给了小厮。

小厮千恩万谢地离去，恤之看着又想笑，又想哭。

六子这厮一边慢慢地数银子，一边不着痕迹地用余光观察小厮的脸色，明显之前没有数过，不过是吓唬人。

哎，谁说练武的耿直，玩心计我搞不好连六子都不如，算了算了！

《亡乌江》之后是《十面埋伏》，也是霸王别姬系列最为精彩的部分，出演项王和虞姬的都是水乐坊戏班自小养大的名角，也是水乐坊的门面，在整个佛山都算有名的。

恤之满是期待，又看了眼簸箕，够够的。

“那两个土鳖是谁？”

看场中间的小桌，一个身着一身白色西装、带着金色眼镜的青年商人微微皱眉，指了指恤之和六子，朝着一旁的躬身侍奉的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问道。

管家苦笑，不敢怠慢，“万三爷，这不是我们的地盘，还是尽量不张扬的好。”

眼看青年面色不虞，管家无奈，继续道：“那个小少爷是佛山武协会长朱火荣大人的五子，这是我们万万惹不得的。”

“不就一个打拳的吗，有什么惹不得？”

青年不屑，万家作为山陕大商，能做到这个家业，背后也不是没有军阀支持，区区武馆，还真不放在眼里。

“三爷，您头一次带货出门，可能有所不知。佛山武协这些年都在淡化存在，不过以前可真是风光无限。当年佛山的帮会不比上海滩少，全给武协吞了，一个都没剩下，这些年就连十三行都不太乐意招惹他们。”

见青年面色稍正，管家继续轻声提点：“对我们走商的来说，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禁忌，佛山这地方就有三大不能惹。

“第一是洋人，这个不用说。关键这地方洋人太多，一不小心就撞上了，和我们交易的十三行就是背靠洋人的。

“第二是吃人虎，这是本地军阀，也不用说，当年就一土匪，烧杀劫掠，无所顾忌，披上那层皮之后才守规矩了。

“第三就是佛山武协，帮会、脚行、集市、青楼赌坊，关系要害的，武协都有插上一脚。有道是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得罪了洋人、吃人虎还好，至少死的明明白白的。得罪了他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青年听完，皱了皱眉，别过头，没有再说什么。

管家心情稍安，就烦带这些家中晚辈走南闯北的，又要带他们去经历见识，又要防止他们出大错，真的是如履薄冰。

幸好家里也不是什么愣头青都派出来，否则心都要操碎了。

管家提点的功夫，台上已经开始了最后一场压轴大戏，《十面埋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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