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狠的心啊。

众人陷入了沉默，万青虽说得平静，但个中滋味却叫人唏嘘不已，自问若是易地而处怕是不能维持。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沉静，“李大人，时候不早了，该进山了。”院外有人喊道。

王舸一把抱住老李的腿，吓得似要哭出来。老李将其抱起，安慰道：“不要怕，早晚都要走一遭。你看，现在三殿下不还好端端的吗？”

王舸泪眼婆娑，紧紧抓着老李衣襟不说话，只是任其抱出了院落。

就在昭灵监院外，王舸把头埋入老李怀里，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灵机处见状，赶忙接碗，放血；接着又有太医院止血，岐黄院喂丹。

一通忙活，终于完成。

老李牵着王舸来到洞前再次叮嘱道：“舸儿，里面每个洞窟都要走仔细了，千万不要遗漏，否则后悔终身啊。”说着把血碗递给他。

王舸点头称是，小心翼翼地端着碗，待石门开启后便独自三步一回头地走了进去。

进入洞内，右侧立着一块无字碑，挡住了去路；左侧则是一条小路，路边石壁上嵌着些发光的石头。王舸沿着小路向山洞深处走去，行了一炷香时间，果然在道路两侧看到一个挨着一个的洞窟。

王舸端着碗，来到第一个洞窟前。见旁边石壁上挂着两个牌子，分别写着“虫灵”、“虎”，“虎”字下还画着一只老虎，栩栩如生。

整个山洞越往深处越暗，王舸就想在最近处随便挑一把兵器带出去。

可是洞窟明明没有门，自己却像撞在墙上般弹了回来，试了几次均无法进入。没有办法，只好端着古碗去找下个洞窟。

连着经过了十几个洞窟，手里的碗都没有反应。其中一个牌子上挂着自己最喜欢的大鱼，于是硬闯了几下，同样无法进入。

继续走了一段，看到一个敞开的洞窟，里面空空如也，牌子却还在，写着“虫灵、蚁”，王舸意识到这便是三哥来过的地方。

再往里走更黑了，王舸有些害怕，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徘徊了好久，想了好几个理由搪塞老李，可一看到手里的半碗血水又觉得心疼，毕竟手腕还在火辣辣地疼着，这要是出去以后再被拉一道口子，自己多半要悔得吐血而亡。

忽然想起史先生的叮嘱来，于是嘴里念着：“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一边壮胆一边前进。

摸黑经过了几处洞窟，碗里的血液忽然沸腾起来，王舸被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抬头看牌子，隐隐约约地写着“鬼灵”二字，犹豫半晌实在不敢再往深处走了，一咬牙端着碗迈步进入。

洞窟四周布满灵石，地上一个巨大血炼大阵，阵中斜插着一根铁条。周围一片死寂，王舸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不敢久待，只想着快点出去。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到阵中，也不管对准了没有，把碗里的血液往阵眼处一洒，伸手抓住铁条柄端就往回跑。

忽然，地下的血阵毫无声响地泛起红光，王舸只行了一步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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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已回到家中。

王舸揉着脑袋从床上爬起，丫鬟翠儿早早等在床边，服侍王舸穿衣、洗漱。少爷走后，她还要打扫卧室、整理床铺，丫鬟总是忙碌的。

王舸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走向正房，今日起得晚了，父亲、母亲已在用膳。向父母请过安后，坐于桌前，翠儿为其端来筷子与热饭，王舸吃得津津有味，今日饭量出奇的大，把一大桌饭菜吃了个精光。

“不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好。”父亲认真地说道，“书院最近放假不用去了，饭后就在院子里玩耍，或者去书房里练字，不要到处乱跑。”

“是，父亲。”今日王舸吃的着实有些多，肚子鼓胀，隔着衣服呈一个小山包，可爱极了，惹得母亲一阵掩嘴失笑。

王舸一个人在后院玩耍，一会儿跳着格子，一会儿踢着藤球，偌大一套宅院只听到他的嬉戏声。

王舸玩累了，整个院子便安静下来，静得没有一点点声音：墙角没有蟋蟀，树上没有鸟儿，天上没有风。

“翠儿姐姐，你在哪儿？”王舸心里害怕，高声叫着。

“这儿呢。”声音悠悠地从背后响起。

王舸被吓得一个冷颤，慢慢转过身，一点点回头看：翠儿果然正贴着自己，直愣愣地站在背后；一双眼珠子眨也不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啊！”王舸被吓得跳起，惊叫着埋怨道：“走路能不能带点声响，跟个鬼一样，吓死我了。”

“奴婢身子轻，走路是没有什么声音，下次不敢啦。”翠儿吐舌做了个鬼脸。

“我娘亲呢？”

“夫人最近身子虚弱，休息去了。少爷要不要也睡会儿？”

“是有些倦了。”王舸玩了半天，有些疲劳，打着哈欠回屋睡觉去了。

再一睁眼时已到了第二天早上。

睡得太久有些头晕，正愣神发呆时，翠儿闪到床前：“少爷醒啦。”

“嗯，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了，快起床，老爷、夫人等着你用膳呢！”

翠儿帮着王舸穿衣，洗漱。

待收拾妥当，王舸丢下还在打扫卧室的翠儿，咚咚咚跑向正房。

给父母请过安，一旁的翠儿端来碗、筷，王舸总觉得有些奇怪，但睡得太久肚子很饿，食欲大振下又把一桌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与父母道别后，跑到院子里玩耍去了，跳格子，踢腾球，与往日一般无二。

……

日复一日，睡觉，吃饭，玩耍，再睡觉……

这一日，王舸玩累了以后，翠儿适时地闪出来，说道：“少爷，玩累了要不要回屋休息会儿？”

“我娘亲呢？”王舸问道。

“夫人休息了。”

“哦，那我再玩会儿。”

王舸在后院踢着藤球，一不小心踢飞到前院，向着大门外滚去。王舸噔噔噔跑过去追球，眼看就要出门，娘亲正好从门外走来，捡起藤球，说道：“小心啊，舸儿，外边危险，不要到处乱跑。”

“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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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舸疑惑地问道：“翠儿姐姐说你在睡觉，怎么从外面回来了？”

“一早休息了片刻，后来出去办事，刚刚回来。”说着把藤球递给王舸，带着王舸返回后院。

丫鬟翠儿无声无息地在前后院间的月亮门上上了把锁。

晚上，王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这些日子在家里，自己吃得饱睡得暖，可总觉得有些诡异。

屋里黑洞洞的，那种诡异的感觉越发明显，似乎……似乎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

王舸思考良久，决定试试，他把头蒙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嘴巴在被子里小声地、轻轻地呢喃道：“翠儿姐姐。”

“吱呀——”，话刚出口，门便被人推开。翠儿也不掌灯，无声地来到床前。

王舸闭着眼睛，全身梆硬，屏着呼吸，双手死死的抓着被子。忽然，一股凉意靠近自己额头，王舸眼皮下的珠子不敢晃动一下，嘴里又呢喃道：“翠儿姐姐。”

听到王舸动静，脸贴脸盯着王舸看的翠儿直起身子，缓缓退出房间。

“吱呀——”，房门关上了，王舸背上冷汗直流，索性将头全部蒙在被子里，侧身面对墙壁，死死地闭着眼睛，挨过了一夜。

“少爷，该起床了。”翠儿的声音准时响起。

王舸并不答话，掀开被子光着脚就往正房跑去。经过后院，忽然看到锁着的院门，以及正对着院门若无其事吃饭的父母，王舸停下了脚步。这诡异的一幕让王舸觉得害怕，但他不知道问题出在了什么地方，屋内明明就是自己的父亲、母亲。

王舸光着脚站在后院之中，闭着眼睛努力回想着家里发生的种种，虽然父母责怪的呼唤声不时响起，可他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一抹绿色闪过头脑。

昨日，在前院里捡球时，看到的一抹绿色。

墙根处长着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这棵树自己见过，但它不该活得如此茂盛。

两行泪水不禁划过脸颊。

王舸想起来了：在那个家里到处都是灰烬，只有墙根处的一棵树，始终碧绿，它应该被烧成灰才对，可它没有。“啊——”一声怒吼，我的娘亲、我的父亲全都死了，他们不是意外死的——是被人杀死的，是被人活活烧死的。全家四十二口人全都被人烧死了，就是被那些修行之人烧死的。

王舸忽地睁开眼睛，盯着屋内的父母，盯着鬼魅般出现在桌旁的翠儿，他不再害怕，仔细地看着他们的发丝，看着他们的面庞，看着他们的衣着。王舸要把他们记住——牢牢地，永远地记住。

感觉到王舸的变化，屋内三个人凶相毕露地冲了出来，他们要抓住王舸，要把他留在这宅子里。

王舸一动不动，犹如太阳般散发着光芒，扫荡一切虚妄，他静静地看着近前的亲人：看着他们衰老，看着他们腐朽，看着他们变成一抔黄土。一阵风来，一切烟消云散。

————

王舸醒了过来，从地上爬起。地上的血阵已失去了光芒，周遭的灵石变得破碎，只有自己的右手一直抓着一根“铁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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