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破旧木门被从外轻推开，身着黑衣的娇小身影踏入屋内，纤细的小手反手将之关上，阻挡住寒风。

莎缇拉低着头，一声不吭走到角落，抱膝坐下，呆呆凝望着地板，任是谁都能看出来，她的情绪不佳。

“还是假装不知情吧。”

盘坐在中堂，夜清半睁开单眼，自言自语了一句，声音压得极低。

“就算很小声我也听到了……”

长长的尖耳朵并不是摆设，莎缇拉沮丧地望着男孩，嘟起了嘴。

这种丢人的事情，唯独不想让他看到啊。

“……”

夜清眨了下眼睛，像是不可思议。

“果然是你做的……”

望着他难得出现的表情，想到那边至今恐怕都还没醒的坏大婶，莎缇拉在发愁的同时，心中却忍不住温暖了起来。

这种能被人在意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毕竟替你疗伤也挺费事的。”

夜清掩唇轻笑，倒也没否认自己暗中施术的行为。

男孩暂且停下原本疗伤的动作，周遭聚着的浓郁玛那瞬间返归大气。

“手没事吧？”

他走近，倚着石壁，微垂着眼，低头望着她，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无伤大雅……”

莎缇拉碰了碰掌侧，擦破皮的地方有些红肿，隐隐作痛，相比起以往的情况，还真是算好的了。

“一味地隐忍，换来的只会是别人的变本加厉，你善良过头了吧。”

夜清见她还逞能，俯身，抓住了那小手。

“轻点，轻点，很痛耶！”

莎缇拉疼的龇牙咧嘴，声音里还夹杂有一丝哭腔，伤势并没有她刚才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疼了才能长记性。”

夜清虽然嘴上这么讲，却还是慢慢松开了手指。

“唔姆，你个大坏……”

她委屈地揉搓着多灾多难的小手，刚想要嘟囔什么，却忽然怔住，感觉身子像棉花糖一样轻飘飘的，就连手上的伤口与剧痛也消失不见。

女孩抬头，对上了男孩那似笑非笑的紫眸。

“夜清你真好，嘿嘿嘿～”

莎缇拉从长而卷翘的眼睫底下看他，如同无害的小鹿，飞快改口，银铃一般嬉笑着。

“你不去学习川剧变脸真可惜了。”

夜清戳了戳她的脸蛋，软乎乎地挺舒服，就多戳了两下，直到有红印出现才收手。

“你总是说我听不懂的词汇……”

莎缇拉微微别过脸，语气有些抱怨。

“要你懂干嘛，我知道什么意思就好。”

“……”

女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嘴角露出的奶牙紧咬着下唇角，她有被气到。

————

“滚出去！不准回来！”

“低劣的小杂种！赶紧滚出去！”

“不要玷污我们的村子！”

“滚出来！”

“不知道感恩的小贱人，立刻马上滚啊！”

“肮脏的半精灵！只会给村子带来灾难！”

“去死吧！一来就下那么大的雪，害得大家地里种的东西都被冻死了！”

“你还有脸躲在祭祀堂，是不是诚心不想让我们村子好过？”

“该死的……”

“！！！”

扛着榔头、铁锹或各种称手的武器，愤怒的愚民包围住年久失修的遗迹，不堪入耳的辱骂声此起比伏，不绝于耳。

“就是因为会这样…才……”

通过石墙上的小裂缝，偷偷瞄了一眼外面不断投掷着石头子的村民们，莎缇拉无奈叹气。

本身就被挤兑，现在还对村民动手，果然彻底容忍不下去了。

“都说了不听就好，你非要自找不快。”

夜清轻挥手，拦截屏障的禁音效果重新覆盖，聒噪的吵骂声被隔绝消失。

一瞬间，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声音都消弭。

呼吸不自觉放轻，耳边似乎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精致的容颜半隐在暗影之中，银色的长发垂落肩头，女孩怔怔地望着窗外飘雪的天空。

“为什么都这么都讨厌我……”

往日的记忆又重新涌现出来。

“出身又不是自己能决定得了的……”

声音略带颤抖。

“除了偶尔跑来找点大家不要的东西，明明并没有做什么坏事的……”

觉得很委屈。

“我就只是单纯想活着而已，可却连这也不被允许……”

真的不想哭的。

“哪怕被打骂也没有还手……”

但是，猝不及防间，泪珠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

“究竟做错什么了……”

努力想擦掉，却发现自己做不到后，也就放弃了。

“同样是生命，是半精灵就该死吗……”

莎缇拉呆呆望向夜清，含着泪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和他对视，似乎想要从男孩这找到答案。

“……”

夜清凝视着她，眸光微微柔和下来，用指腹拭去她的眼泪。

“接受与否又如何？管它呢，既然这边不欢迎，那我们就换个住所，总会有能被平等对待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这个村落的居民究竟为何会对混血歧视如此严重，但根本无所谓。

能如此狠心对待一个小傻瓜，想来也不是什么好料。

——这就是他的回答。

“……”

莎缇拉有些错愕看着男孩，直直过了好几秒，一副才反应过来的样子。

不知道怎么，女孩忽然联想到一个不正经的词。

——「私奔」

“好……”

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两颊上瞬间出现了红晕，无法言语的幸福感充斥着全身。

————

夕阳慢慢从地平线上消失，两个小小的身影朝着落日的方向一点点前进。

“要到晚上了，野兽会多上不少，可得快些了，要是被袭击可麻烦了！”

“就你这小体格，估计人家都嫌塞牙……”

“但加上夜清的话，肯定就能够饱餐一顿。”

“……”

“咱们俩就这么偷偷摸摸溜掉了，那边村子里的大家估计还死守着呢吧？”

“好像是。”

“真想看看他们闯进去后那傻眼的表情，一定很好玩。”

走在前头，莎缇拉仿佛已经想象到那画面，笑出了声。

听到这话，夜清忽地停下脚步，立于原地，与前面蹦蹦跳跳说着话的小家伙落下一段距离。

他微侧过身，目光看向身后逐渐被黑暗吞噬掉的村落，那浮上阴影的轮廓冷漠到没有任何情感。

“都是将死之人，何须太过在意。”

声音很轻，很淡，却隐隐让人感到心寒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