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与骸》

第五章 显现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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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德新历589年-艾德佩尔大陆-第一区-中心圣殿】

“神官的时代结束了?”舞无法从但丁说的话中再揣测到更深层次的意思。

但联系到树神神位还未出现继承者,加上但丁提到的圣所和神器,她意识到对方可能是在阐述某种自己无法理解的事实。因为这些话语蕴藏的信息太过庞大,绝不是能够现场想出来的谎言。

况且裂鬼与残鬼也没有必要为了说出这些谎言冒险进入神官聚集的中心圣殿。综合看来,舞确定了这其中确实存在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实,只是出于自己身为神官,是效力于政府的一员,她对于但丁说的政府密谋一事抱有怀疑态度,不过她也找不到他们撒谎的理由。

“我们了解到政府在开始圣所计划之后,加快了对神堕者的清除任务。可能表面上说是要切断骸鬼的继承者出现,但是你不觉得这其中就毫无逻辑可言吗?”但丁看出来舞的眼神中已经出现了动摇,自己做的豪赌也得到了较好的回应。

目前所知的可能参与到圣所计划中的,就有音神卡维米,雷神切罗西以及冰神戴伯尔。当时选择接触风神树神邪神三人,并引导他们发现圣所也是因为晓鬼的情报显示这三人在神官中没有倾向于任何一派,所以参与圣所计划的可能性很小。

舞下意识点点头,当时戴伯尔说到阻止骸鬼继承者出现时,自己就有疑惑,传承一般都会有特定的对象,只有在被传承者与传承者神息性质基本相同时传承才能进行。虽然神堕者需要全部消灭,但为了阻止一个传承者的出现,大海捞针一般的突然投入所有的神官与执行官未免也太过荒唐。

但丁继续说:“屠杀神堕者,是为了释放他们体内的使徒神息,从而使圣所内神器的苏醒加速。晨夕的神息也是因为神器的觉醒进入了一个新的进程才会被吸收,导致无法出现继承者。”

“那意义何在?神器就算苏醒了又有什么作用?现在也不是战争年代,根本不需要什么神器作为国家间抗衡博弈的资本。如果说作用,我只能想到是为了彻底消灭你们。”舞突然意识到如果但丁所说的神器是某种武器的话,第一遭殃的便是八畏藏,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八畏藏如此急切的要挖出这个秘密。

“如果神器的苏醒,只是单纯的为了消灭我们,八畏藏也不会成立了。如果要论因果关系,我们八畏藏的成立是因为骸鬼察觉到了政府的阴谋,而不是我们成立后政府再着手进行圣所计划。”但丁回想起霍德里尔的样子,那个坚毅的表情和温暖的微笑,被覆灭在政府的阴谋之下也甘愿为夙愿牺牲,如果仅仅只是为了自保和活命,那也太可笑,太局促了。

“况且如果我们真的害怕神器作用在我们身上,凭我们的能力,现在将中心圣殿彻底移平也不是问题。”但丁的语气突然强硬起来,因为银轻轻推了他的背,他也感知到有几个神官的气息正在向这边靠拢。

“那么如你们所说,政府的阴谋持续了近百年?你们所说的盖棺人又是谁?我如何考证你们所说的话?你们告诉我这些又是为了什么?”舞盯着但丁和银,她也感觉到卡维米加默读以及戴伯尔气息的靠近。她觉得现在还是进一步拖延住但丁和银最好。毕竟仍然是出于敌对,就此让他们离开,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再牵扯到她。

“证据就在绝望深渊的一处洞穴中,圣所就在其中。盖棺人你不用多做了解,你只要知道,神堕者的出现,是因为虚空使徒。”但丁尽量维持住说到虚空使徒时内心产生的炙热感。他示意银撤退,与神官发生正面的冲突并不能有所帮助,还是尽量隐藏气息搜索一边中心圣殿最好。

随后但丁脚下的阵溃散成红色的雾气,银站在原地,额间的安多塔之瞳浮现出来,骤然发出刺眼的红光。

【残噬·顽劣爆弹】

还未完全稀释进空气的红色神息被瞬间汇聚到银的面前,他伸手接住面前压缩的只有手掌大小的神息爆弹,说到:“小姐,不会很疼的。如果不攻击你,你会被怀疑的。”

银露出一个怪异的微笑,看上去像是礼貌的问候,也像是刻意的嘲笑。他捏破了手中的爆弹,一阵巨大的爆炸以他为中心扩散出来,气流震碎了这一层所有的玻璃,墙面也被剧烈的冲击震得开裂。

舞用风墙护着自己,向后退了几步,竭力顶住了这股强大的冲击。等爆炸的强光散去,已经不见了裂鬼和残鬼的身影。

戴伯尔从楼梯间走出来,他看到只有舞一人的走廊,明白入侵者已经逃走了。他收起佩刀,闭上眼感受着空间里还留存的神息波动。虽然他还不足以仅凭微弱的神息波动来分辨出来的人是谁,但神息波动的强大让他确认了来的人就是八畏藏。

他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卡维米与加默读,说:“入侵者看来已经走了,你们去继续处理晨夕神葬的事情吧。”

交换一个眼神后,卡维米会意地点头,与加默读一起离开,返回位于八十八层的神葬所。离开之前加默读转头看过去,看到走廊转角处一个人影被窗外的阳光拖的很长。卡维米告诉加默读不用多想,既然戴伯尔确定入侵者已经离开,就无需多疑了。

舞听到戴伯尔的声音并未马上走出来和他见面。两人之间隔着一条冗长的走廊,都没有对话或靠近。

她站在原地思考着但丁说的话,其中的信息量让她不得以重新审视最近发生的事情。似乎从骸鬼围剿之后开始,某件事情就已经开始暗中运转进行了。不管是神堕者的肃清计划还是八畏藏在近期表现出来的怪异,都让舞觉得有必要问清楚一些事情,以确定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神官信念和拥护政府的行为都是正确的。

转过弯,两人相见。戴伯尔感觉到了舞呼吸有一些微弱的紊乱,并不像是大战之后的喘息,更多的是因为情绪的变化,导致的气息不稳。他猜到八畏藏可能对舞透露了一些事情,这也有可能成为影响圣所计划的关键一步,他反复思量着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可有受伤?”戴伯尔快步走到了舞面前,想要打量她眼中的神色,舞却把头低了下来,没有与戴伯尔直接眼神交汇。

“没有。”舞低着头,还在思考着是否要讲出裂鬼和残鬼所说的事情。

戴伯尔笔挺地站在走廊正中,被打破的墙壁裂口中,正豁进强烈的气流,卷动着戴伯尔的制服猎猎作响。他丝毫未动,被吹散的头发在他额前快速拍打着,就连短促的胡须也正颤动着。

“可有套取到有用的情报?看来八畏藏的人也不希望闹出太大的动静,不然你也不会如此完整的站在此处。”戴伯尔眯着眼,并不是被风吹得无法睁开眼,而是他喜欢在审问时以这种居高临下的眼神打量对方,捕捉一些微妙的表情和动作来确定对方是否诚实。

透过眼皮的细缝,舞慢慢抬起头来,她的眼神中混杂着许多情绪,惊恐,怀疑,愤怒,悲伤,无助,难过,都是一些神官本不应该有的负面情绪。戴伯尔微微蹙眉,感觉到接下来舞说的话可能会逼迫他做一些不明智的决定。

“来的是裂鬼和残鬼。就是杀害晨夕的凶手。”舞说。

见戴伯尔没有说话,她就继续说:“因为和卡维米在神葬所里发生了一些不愉快,我一个人跑到训练所来平缓心情,正好碰到了潜入进来的两个鬼。就,和他们展开了战斗。”

戴伯尔左右瞟了两眼战斗后留下的痕迹,很小幅度的点头,示意舞说下去。

“但是我发现他们并没有战斗的意图,所以为了弄清楚他们潜入的目的,我和他们交谈了几分钟。”

“哦?说了些什么?”戴伯尔表现出来对谈话内容的兴趣,实际上他早就猜到了这一次对话的存在,只是在适当的时候,他喜欢选择装傻,以此来让对方放下戒备心理。

见戴伯尔有些诧异的眼神,舞心里快速的整理了要说的话。“他们说树神的继承者不会再出现了。”

“何出此言?”听到这里,戴伯尔真的有些诧异。根据以往的接触经验来看,裂鬼但丁一直是八畏藏里如同军师一样的存在。虽然对残鬼了解不多,但八畏藏应该都不是会随便亮出底牌的人。毕竟在自己成为神官后的这数十年间,八畏藏与政府的争斗中,八畏藏从未主动展现过现在这般的态度。戴伯尔也已经猜到裂鬼对舞透露了什么样的信息,但他还是选择继续听下去。

“裂鬼说树神不会出现的原因是晨夕在死后,神息被绝望深渊中一处叫圣所的地方,里面安放的神器吸收了。所以不会再有下一位树神出现了。”

戴伯尔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他这才知道原来八畏藏对圣所计划的了解已经如此深入。原以为八畏藏只是大概知道神官不会再继承以及一些圣所计划的表象而已,听舞所说,不管是计划主体的神之低语还是圣所的地点都已经被掌握了。他自认为一直做得很好的保密工作看来还是有些疏漏。

在早年间开始圣所计划时,在了解了圣所真正的历史和目的后,他一直都保持着尽可能的低调和隐蔽。在八畏藏出现以及洛利特拉和兰因汀权利人物进入后,他们不得以的更加小心。就算是每一次两位帝王的会晤也会冠上经济交易等名头,这使得圣所计划推行的一直很慢。

但就在骸鬼死后,圣所计划最大的阻碍消失,戴伯尔和兰因汀的轮回神奥格丁一致认为可以加快计划的进度,也因为神之低语碎片的加速苏醒,他们也终于找到盖棺人所在,让圣所计划以及神之低语的苏醒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裂鬼说的没错,晨夕的神息确实作为切斯特拉三十六副神之一的树神被祭献了。”戴伯尔说的很平静,因为就在刚刚一瞬间,他突然掌握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而这也是他终于敢于把圣所计划放到明面来说的原因。此时戴伯尔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抱在胸前的双手已经开始不自觉地躁动起来。

舞有些眩晕。她本以为会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以此来坚定自己找八畏藏复仇的决心。可此时面前的戴伯尔让她感觉到不寒而栗,平静地说出如此残忍的事实,并不为之感到羞愧或是后悔。更大的恐惧在于就如裂鬼所说,政府确实正在酝酿着一个庞大而且危险的计划,以至于八畏藏如此强大的组织都不敢轻举妄动。

“圣所计划确实早就开始了。并且一直维持着不错的进度。”戴伯尔的笑容逐渐狰狞起来,“这是我们探知本源的计划,也是我们发掘世界本质的行为。赋予我们力量的神息,能够掌控世界规则的神赋,这些都只是表象,都只是体现在我们身上极其微弱的神迹。人类本身是渺小的,但有了这种力量之后,又会变得像神一样伟大,这其中所蕴藏的规则之后,存在着更大的规则。在神迹的背后,有着真神的存在。圣所,就是为了寻找真神而存在的。”

“我们都只是计划中的牺牲品吗?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舞已经感觉不到愤怒了。

她看着眼前有些癫狂的戴伯尔,与平时温文儒雅的他完全不同,夸张的笑容和毫无逻辑的话,都让他看上去像是某个为了虚无之事发疯失神的人。舞也彻底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偌大的世界中,或者说宏大的世界运行规则中,连一颗尘埃都不是。

就算是有神的名号,也绝不是真正的,能左右世界运行的神。

戴伯尔摇头,额发散乱下来,风还在继续吹着,但空气慢慢开始变冷,戴伯尔的身边已经开始出现细小的冰晶。“无聊?这可是世界的本质,万物的本源啊!牺牲品?不,你们不是牺牲品。如果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迎接真神的到来,一起去探寻本源,去解放所有人为之疯狂为之痛苦的世界,我们可以一起见证在我们之上的,更高的神明。”

“神?那神官到底是什么?”舞问。

“是神啊!是被人敬仰尊重的神啊!不不不,不是神,是为了迎接神到来的奴仆,是被力量所束缚,终日无法解脱,只能承受痛苦的悲哀。我们看不到尽头的寿命,不过是把世间的快乐,过滤成单纯痛苦的沙漏。我们不会死亡的生命,就是为了把一切奉献给真神降临的祭品。”

戴伯尔身边的寒气越来越重,与变化多端的表情不同,他双眼无神,像是看着舞,却只是看着一片虚无。他此时陷入了一种无意识的癫狂状态,就连冰神具象的出现他也没有意识到。

舞感觉到戴伯尔流露出来的杀意,这才明白戴伯尔这个时候已经完全陷入了被某种力量控制的状态。她来不及闪躲,只能发动啸龙心创造出一堵风墙,硬生生接下了冰神具象射出的蓝色花瓣。

“看来你并不想探寻本源啊。”戴伯尔疯狂的笑着,他体内传出一阵沉闷如洪钟的巨响。

【永恒零度·神圣冰葬】

舞感觉到喉咙里有一股异样的瘙痒,像是吸入了寒冷的空气一样发痒。体内深处传出来的一股恶寒让她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此时她神息经纬中的神息已经开始慢慢结冰,绝望与濒死的恐惧让舞哭出来,可刚流出的眼泪就结为冰晶,寄生虫一般吸附在僵硬的皮肤上。

她惊恐的睁着双眼,看着戴伯尔和他身后的冰神具象,兀自流着永远不会滴落的眼泪,连求救声也发不出来。

死亡的过程就像是从高空坠落,精神和意识不停的下坠到一个逐渐漆黑的空间中。舞只能感受到彻骨的寒冷,推着她,将她加速的推向看不到边际的黑暗中。这里面又像一个深渊,从上方向下灌进来强大的风压,这是她用啸龙心都操控不了的风。身体仿佛一片雪花,轻飘飘地下落着,有被万钧的力量压迫着,动弹不得。

当她跌落着,穿过了一道类似于水面的界限时,痛苦和寒冷就消失了。

可是这里连风都没有了。

只有寂静的黑暗和她自己。

舞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四肢和躯干都被某种力量变成了真空的透明,抬起和放下没有任何的区别。她有些困顿。漫长的坠落过程和痛苦的折磨让她倍感疲倦。

“睡吧。”她对自己说。然后她就悬浮在空中,慢慢闭上了眼。她的身体轻盈的像空气,变成了一股风,消散在不知何处的黑暗中。

戴伯尔看着浑身长出冰花的舞,面无表情。

冰神具象消散掉了之后,看着凝结的神息变成金色,往远方飘去,他抚摸着舞已经僵硬的脸,语气轻缓愉悦。

“你就安静的成为,【阿加雷斯】的饵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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