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第一青楼少主》

第八章 王府里的父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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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着南三街使臣进城,所以东四街往日里纷扰的人潮,明显都减了一半儿。

少了喧哗,十八孔廊桥的桥头桥尾,小贩的吆喝终于是能听得清楚。

桥顶上,一位身穿白色道袍,浓眉大眼的标致少年,正靠在桥廊边,一手捧着黄纸,另一手提笔飞快书写,听着吆喝声,只觉好生吵闹。

他在写符。

一呼一吸,就能写完一张。

可写了一张又一张,也不见他停下。

街上行人经过他身边,都会特意绕上几步,所以就算桥上拥挤,可他身前自有一处空白。

只因他是陈家的公子扶苏,潜龙榜第十。

每日,他都会在这桥上写符。

陈扶苏不是像沈京昭与季玄龙那般的天才,所以他很努力,吃饭睡觉写符,不算出恭解手,成天便是这三件事。

本来,道门神符派系的青年一代素来以他为首,就像是道门神言一派的年轻弟子唯季玄龙马首是瞻一样。

直到大乾三公主李沉鱼入了神符一派,他便被这裹挟万千符法道意的女子,稳稳的压过了一头。

不服,所以陈扶苏自那之后就写的更加用心。

这时恰好,季离和仙儿走上了廊桥。

等过了桥,再没多远,就能远远的望到明王府。www.lawace.cn 盘古小说网

季离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气,所以走得很快,他自来体虚很少活动,一路上难免有些气喘,却也不见慢下来。

“少主,是要去明王府?”仙儿再难神色不变,明艳的脸上露出些许诧异。

“是。”季离点头。

仙儿联想之前,心中已有了猜测。

世上之事多巧处,戏中词句少言行。

也不知道猜的对错,可越猜,仙儿便越心惊。

不过三十息间,十八孔廊桥便已被二人行过一半。

眼看前方行人逐渐摩肩接踵,桥上也是越来越堵塞,季离瞧着身前突显一处空旷,便自然迈步进去。

陈扶苏还在低头写符。

却见一男一女从身前疾行而过,尤其那少年郎,衣摆恰好拂过了他手中黄纸。

这符,就写废了一张。

待陈扶苏抬眼望去,二人已经步入湍急人潮不见踪影。

“怎的如此没礼貌?”陈扶苏蹙起眉。

道门上下,陈扶苏最是知礼守礼,与人交际从来也都是礼字当先。

如今被无故冲撞,自然是要与之分辩一二。

所以他把废掉的黄纸收起,又掏出一张写了起来,同时朝着季离和仙儿离去的方向走去。

边写,边追。

桥上行人,还是给他周身留出了一处空白来。

明王府。

明王季云还在书房端坐。

他早已面见过陛下,极北之地的些微小事均已禀报,还与神皇扯了三两句家常,君臣尽欢颜。

所以今日无事,便在书房将他稀罕至极的几幅字帖取出,平摊在书案,就着陈茶细细品鉴。

这几幅字帖,均为乾坤书院的大先生书写,得来实在是不易。

都说见字如面,观字识人。

书院大先生骨力自然不凡,所以字虽微瘦,势若虚淡,但实则沉静闲适,坚毅又散远。

正如霜林无叶,瀑水进飞,群鸿戏海,舞鹤游天。

故而,大先生登临圣人之境,笔墨外自有一泓正大光明之感。

如此字帖,当为传世之珍宝。

“王爷。”书房外,离去不久的独臂男子不知怎的又折返回来,于门外躬身,轻声唤起。

“进。”

独臂男子推门进入,脸上表情依旧麻木。

“怎又回来了?”王爷视线并未离开书案上的字帖,只因他料想男子所禀之事,绝不会比眼前的字帖重要。

“王爷,季离来了。”

明王闻言,把手中捧着的茶盏轻放在书案上,还特意伸出手指,将字帖朝边上挪了挪。

随后,他才抬起头,平静如常。

“走到哪儿了?”

“方才下了廊桥,这会儿应是快到王府门前。”

“他一人?”

“回王爷,身边还跟了个小侍女。”

“知道了。”说完,明王又再捧过茶盏,重新观起字来。

独臂男子等了一会。

他想着王爷应该会有下文,所以一直躬身静待。

可明王就在那悠然的品茶赏字,神情都不见变化半分。

“王爷,我……先退下?”

“不必。”明王声音听来,尽是不以为意。

季离和仙儿,此时已经是站在王府的正门外。

门旁两位黑甲佩刀侍卫侧立在石狮斜后,目视前方,挺直的像脚下生出了根来,站的比身前的石狮还稳当,便是连一丝晃动也未曾有过。

抬起头,就瞧见了头顶牌匾,上书明王府三个大字。

笔走龙蛇,铁划银钩。

“写的真好。”

季离说过一句,就抬步迈上了王府前的台阶。

“少主,您想好了?”仙儿随着季离,一同站了上去。

她既应下了聋娘所说的寸步不离,便定不会落后半分。

包括季离为何来此,她也算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所以才有此一问。

“想好了,不过……你不用陪着,先回青仙楼等我就好。”季离稍转身,看着仙儿。

他这时才是想到了王府内前路未卜,人情公理在这儿也不晓得说不说的通。

他是非去不可,仙儿却和此事无甚关联,当然不必非得跟着。

“少主既然想好了,那便好。”仙儿得到答复,脚步却未动分毫。

“我是说,这趟兴许不会很顺利,你该回去。若是有个好歹,也能给娘亲个交代。”季离干脆把话挑明。

他实在是想问个理字,再求个答案。

可世事难料,金银玉器时常有,真相道理最难寻。

问不问得出,求不求得到,他真的是心里没底。

“仙儿陪您。”

“……真的不用。”

“少主不必再说。”

季离轻叹。

“哪怕进去了,就再出不来?”

“出不来便出不来。”

仙儿双瞳似剪水,直盯着季离同样澄澈的眼。

出不来便出不来。

这句话就算是前后颠倒,意思都不会有差。

季离在心里默念了整三遍,牢牢记下。

他最不喜欠人情,可这七个字,却字字千斤。

“好。”

季离吸了一口气,只觉心中执意都去了半分。

随后,他上前一步,便正对府门。

“烦请通报王爷一声,季离求见。”季离微拱手。

虽说他胸中憋闷难抒,来此找人讲理,可该遵的礼节还是不能少。

毕竟是来讲理,总要自己先占着道理。

谁知等过三息。

王府门口的两位黑甲侍卫依旧目不斜视,对季离所言全然充耳不闻。

“烦请通报,季离求见!”

季离的语音拔高,字字铿锵,腰背挺直,再喊过一声。

又过三息。

门前黑甲,依然不为所动。

仙儿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如画的面容没有丝毫不耐的情绪,只是左手扶着刀鞘,右手已撑在刀柄上。

她早就做好了打算。

既然她的少主想好了要进,就算是拔刀,也得让他进去。

“明王弃子季离,前来拜见明王!”

这第三声,季离倾尽全力。

府前长街,行人车马,商贾摊贩,俱是一惊。

随后,府门大开。

只见王府大管事提着华袍下摆,缓步抬腿迈过门槛,才站到了季离面前。

他与季离已有十几年未见,却还是一眼就认得出,面前的清瘦少年,就是他当年送出府的那名弃子。

甚至不用细看,季离除了眼神更干净些,眉眼几乎与年轻时的明王生的一模一样。

“你不该来。”

大管家盯着季离上下看了一会儿。

他只是没想过,季离已经长的这般高,连他都要稍稍仰头。

“为什么?”季离问的严肃且郑重。

“按年岁算,你本来就没有多久好活,瞧你衣着,想来日子也还算过得去,所以无论你听说了什么,猜到了什么,或是干脆想清楚了什么,也该都烂在肚子里,转身回去,好好安排你人生剩下的短暂时光。”

“可……为什么?”季离疑惑问起。

他是真的不懂。

大管家应是不知他为何而来。

既然不识缘由,如何会有此一说?

“你瞧着应该是个聪明孩子。”

大管事不能说许多,但扪心自问,他的确是为了季离好。

“方才门外高喊的那一句,想来就是为了确保自己能平安进府,再平安的出来。”

“可你既然能想到,王府正被各方势力盯着,时时被人明里暗里挑着错处,却如何想不到,王爷素来行伐果断,从不曲意逢迎,委曲求全。”

听到这儿,季离才听懂,清亮的眸子再无疑惑。

“您想错了。”季离认真的说着。

“哪里有错?”

“我真没想过那么多,同样不知道这座王府正被谁盯着,高喊那一句也是无奈之举,只不过是为了进府而已。”

季离说的是真话。

他从八岁以后,再没来过王府门前一次。

若不是他今日听说了自己是一柄剑的荒唐真相,恐怕就是一年后他真的告别世间,也不会叫王府里的任何人知晓。

这话说来大管事可能不信,身旁仙儿却是相信的。

信者,不必多言,非信者,言多何用?

“你之所言,猜我信是不信?”

大管事轻笑。

他以为,眼前这就是一个自恃聪明,却装作懵懂的少年罢了。

“我最后再讲一次。无论你今天来,是想从王爷那里得到什么,或名或利。”

“现在转身回去,还来得及。”

“我只是来讲个道理,并不为什么名利。”季离已经不愿再解释。

他虽是清楚大管事说上这许多,只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本意是好的。

可他心中愤懑已是再难平复,从南三街行到王府,只觉越来越浓。

若不发泄出来,恐怕单单是憋着,也能憋出病来。

“非要进府不可?”

“非进不可。”

季离重重点头。

大管事见他真的是与季离说不通,便住了口。

他想劝的,该讲的,一字不差都说给季离听完。

其中缘由,是非曲折,他总不能处处说清。

无非是求个心安理得。

恰在此时,府内不知何处,浑厚的男子声音传来。

“带他进来。”

虽不知隔着多远,可这四字却能听来字字清晰。

大管家根本不用分辨,自然知道声音出自谁的口中。

唉。

轻叹一声,他侧身让开府门,跨步率先迈进,随后便领着季离和仙儿,朝府中走去。

长街上,公子扶苏靠在王府对面的茶摊旁。

他这会儿没在写符,只因他听了个天大的消息来。

不是为了与人去说,却是想等个结果。

只是好奇而已。

也不知那季离,还出不出得来。

王府内楼阁交错,步廊深远,穿插花园,戏楼,一殿,二堂。

大管事沉默不发一言在前引路,季离和仙儿自然也没心思四处观瞧。

半炷香后。

王府最内院,书房门前。

“王爷,季离到了。”大管事冲着房门内躬身行礼。

“嗯。”书房内,王爷答过一声。

有了回应,大管事便起身推开了门,随后再次礼过,拢手侧立门外。

书房门开。

山水屏风之后,便是明王。

一切的憋屈,郁意,不甘,困惑。

答案都在这里。

季离一路磕绊行至此处,反倒是这会儿最为平静。

于是他并未犹豫,抬腿便进。

仙儿也跟着走入书房,却是瞧着比季离还紧张些。

季离并未修行,所以他反倒是更无惧。

可仙儿却不一样。

她清楚的知道书房里的这位明王,便是大乾极北之地二十万铁骑的魂。

同时,也是六转半圣的修为。

这就意味着明王只要动动手指,她和季离就一定活不成,绝无转圜余地。

在屏风之后,明王季云如此久的时间,就是连姿势都没变化。

依然是左手捧茶,右手托着书案上的字帖观赏。

就算是季离和仙儿已经站在他的案前,仍未抬头瞧上一眼,似乎面前之人与他毫无关系,只当是与众多来自乡野郡县的投机少年一样,来此是为奔个前程。

季离八岁那年曾在王府外,远远看过一次明王季云。

如今七年过去,王爷容貌倒没有什么改变,只是眼下品茶观帖,当年的锋锐气似乎少了些。

而那名跟了季离十四年的独臂男子,这时就站在王爷的身后。

他看季离只是站着,不禁皱眉。

心里也想着,这孩子,从前怎未发现他如此不讨喜,不论是为何而来,行礼喊人总是应该吧?

“我来只是想说通个道理。”季离直盯着明王的眼睛,冷不丁的张口,却是连称呼都不曾有,这让独臂男子和身旁仙儿都是一愣。

“我知道我是你的儿子,虽然不愿承认,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本来,我打小被你送出王府,只当是自己生来重病难医,压根儿就没想过回来。”

“甚至养父嗜赌家道中落,生活苦楚难熬,也从未生出向你提及的念头来。”

“如今我也时日无多,再怎么挣扎滚打,也就一年光景,只想着到时寻一处僻静所在,最好便是无人知晓。”

季离话到此处稍停。

倒不是他想明王能有何回应,只是当下心意纷乱,担心言语所不及,所以便停下捋一捋思绪。

季离目前所说,除了他快死之事,其他和仙儿所猜几乎一般无二,所以仙儿只是用心聆听,并未太过惊讶。

独臂男子更是不用提,他一天一天看着季离长大,许多事就是季离自己忘了,他都还记得真切。

其实,独臂男子也还算是喜欢季离。

至少要胜过季玄龙许多。

可他是影子,便不能有自己的意愿与情感。

一点也不行。

季离呼出一口气来,想了这会儿,静了静心,他觉得不会再说岔。

“可今天南三街上我见了季玄龙,还听到了他与人所说,你为他已养剑十五年,一年后便能取剑。”

“要不是使臣当街,我一定会当面问他。”

“为什么是我?”

“现在想来,其实我当时实在不该忍住,实在不该。”

季离一时气愤难言,只得重复。

“不过好在道理,还是该和你讲。”

“所以,我现在站在这儿了。”

“我要问你,我想问你。”

“凭什么就是我?”

季离心中憋屈再难压抑,问出这一句,就是脖颈青筋都已浮现。

“你要养剑,怎么不能是张三李四!怎么不能是阿猫阿狗!”

“凭什么非得是我!”

“凭什么!”

到这儿,季离要说的话都已经一股脑儿的说完了。

甚至最后几句,他几乎是喊出来的,现在胸口都还起伏不定。

而身旁仙儿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季离竟然会是明王养下的剑,震惊之余,更觉得季离从南三街开始忍下,咬牙走过这一路,一定是忍得万分辛苦。

尤其在府外之时,早知此行危险,还能不忘劝着让她先行离开。

想到这儿,仙儿不知怎的,没来由的心头一暖。

这时,明王季云才放下了字帖。

可能是觉得太过嘈杂,便又蹙起了眉。

随着明王将茶盏撂在书案,瓷与木相碰,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和我说话,你得跪着。”

扑通!

季离和仙儿突然只觉万般重物加身,双双跪倒,两手撑地,一时间连头都再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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