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她敏锐呢，还是该说巫毓荫心大而没有伪装？她自我的特征与吉娜的习性混杂在一起，连她自己都快要分不清楚自己是谁，别人看得出来倒也太正常。

巫毓荫不会再说一句话、吐出一个字。

如果自己沉浸在别人的感觉里，后果会很严重吧。她尽力去寻找完全出于自己的感觉，用以维持自我。

可现在，她能够从空洞的胸腔里掏出来的，除了别人的记忆，就只有愧疚与怜悯。

这些只会让她心疼。

“老是抓衣领，扎高头发，还有和殿下的那种氛围……只有你才能这样无声无息地融入我们。气氛和感觉是不会骗人的。”

是的，阿丽娜的语言让她心疼，阿丽娜的眼神让她心疼，阿丽娜的举措让她心疼。

哪怕真正的自己与她没有关系，她也依旧心疼——“善良”是一种较为麻烦的品质，多数情况下如此。

知道真相以后，她希望这个误会从不存在，否则自己将处在一个里外不是人的位置。

吞噬了别人挚友的灵魂，窥视了她们的一切，却还要断绝一切与吉娜有关的一切……一切。

“我知道是你……可是你说话啊！吉娜！”

这一切让阿丽娜变得像个笑话，让巫毓荫变得像个畜生。

阿丽娜的眼角溢出一颗亮闪闪的星星，在她脸上拖了一条长长的尾巴，然后落到了地上。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两颗，三颗，一串。

两个月的忐忑不安，两个月的闭口不言，两个月的日思夜想。

在得知格莱尔死后，看到巫毓荫之前，阿丽娜以为自己已经默认了“吉娜死了”这件事情。她与菲莉安总是默契地拒绝谈论她的下落，但她们都能感觉到——空气的温度总是比平常低三分之一。

两个月的悲伤和思念，全都变成她眼睛里的星星，一粒一粒地溢出眼角，抛洒向大地。

她捏住脏兮兮的裙边，头发也乱糟糟，翘的真的像个狮子，简直比吉娜更像一个乡下土姑娘。还有那不像话的呜咽与哀鸣……

也许连阿丽娜自己，都不愿意看见自己现在这幅模样。

可是，谁在乎呢？

最在乎的人就在眼前，谁在乎形象怎么样？

她可不是在拥抱之前还要打理妆容的人，她是那个喝热茶要一口闷，而且还要再来一杯的阿丽娜·多莉菲尔。

可她面前的人是吉娜吗？

阿丽娜没有多想，也不会多想。这时候，她相信感觉。

感觉告诉她，那具身躯里的，就是吉娜的灵魂。

所以她选择一个熊抱。即使泪水沾湿了下巴，搭载巫毓荫身上黏糊糊的，也要用力地蹭。

然后，放声大哭吧。

有一瞬间，巫毓荫觉得，这样子有点似曾相识。

哭泣的人寻求拥抱，坐着的人不言不语。

不是因为吉娜的记忆，而是自己的记忆——在哪里见到过？

她在用自己的脑海思考，手却拥上阿丽娜的后背，用抚摸传递着不属于自己的爱意。

那双洁白的手，在月光下轻轻安抚哭泣的人，扮演着死去的人。

——————————————————————————

“阁下，您似乎并不好奇她们的谈话？”

菲莉安的微笑永远恰到好处，能让人感到温婉与礼仪，却不会过分软弱。

此刻，莱布伦也离开了篝火，执剑在附近的地方夜巡。而菲莉安皇女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同簇儒府说。

但簇儒府不会控制表情回应，所以干脆冷着个脸说：

“让她们谈吧，暂且与我们无关。”

好像什么都没说，却也什么都说了。

菲莉安盈盈笑道：“我想，阁下知道的总是比我要多，所以也能够更快理解现状吧。”

簇儒府抬眼皮看她，似乎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直接回应道：“问吧，问些我能解决的，关于她的你自己问她。”

“这就是长生者的睿智吗——您愿意毫无保留地交流，自然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菲莉安有些讶异，却也不拒绝这份好意。

“那么，我想问一些有关于我兄长的问题。”

簇儒府知道她说的是二皇子。

“可以，但我不一定知道。”

“阁下，可曾与我兄长的人打过交道？”

“只有一个叫加兰德的小聪明外交官，仅有五句话以内的交流。”

“这就奇怪，阁下应当确切参与了「大森林」遗迹的探索啊？”

菲莉安面露疑色，似乎有些不大理解。

簇儒府稍作回忆，说道：“当天，确实有军队前来处理现场，那大概是他的人。接应我的人，是一名教廷骑士，「青铜」骑士，名字我不记得。”

“「青铜之狮」施耐德，”莱布伦突然加入话局，他巡夜回来了，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篝火旁。“这方面我清楚，那天他擅自带队前往遗迹，我却连处罚他的权利也没有……教廷骑士早就不是一条心了。他更偏向于二皇子那边，这我是知道的。”

“这么说，他也算是二皇子的人？”菲莉安低头沉吟，而簇儒府回想起那天那个骑士呵斥加兰德的行为，不禁感到一丝奇怪。

如果这俩都是二皇子的人，那他在演什么？让别人觉得教廷骑士和二皇子的关系不好吗？

不，太蠢了点。

现在回想起来，他对自己的询问也近乎敷衍，像是巴不得自己赶紧走似的。

怪异。

“既然阁下在追查研究「贤者之石」的组织，而我和阿丽娜收到了来自这个组织的袭击，那么我们能够很自然地将我的……政敌，和他们联系起来。”

但是仅此还不够。

知道二皇子和法师组织有联系，远远不够。无论是对于巫毓荫的找到凯瑟琳，还是菲莉安的扳倒二皇子，这都不够。

“簇儒府阁下，您能详细说明一下，那天在遗迹里发生的事情吗？情报的交流或许对我们推进局面有帮助。”

簇儒府没有拒绝的理由。他将巫毓荫有关的部分稍稍“加工”隐瞒后，把和安德烈与傀儡师有关的信息全盘托出。

“安德烈·齐齐米亚尼亚……他接受了实验？”

莱布伦怀疑道。

他似乎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帮助三皇女阵营了。也许，这也是“维持公平”的一部分？

“莱布伦先生，您认识这号人？”

“认识，早在二十年前，奥塔兰还未统一的时候就认识……”他脸上神色凝重，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他是齐齐米亚的大皇子，本应在兰敦拿下齐齐米亚之后，和他的弟弟一起被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