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6月17日，下午两点，奥塔兰境内，齐齐米亚领，石头城，商业冒险协会分部。

“嗯……有您的协助，这个任务能够完成我们丝毫不意外，”工作人员如是对簇儒府说，“但毕竟这种寻人类的任务，还是应该把目标带过来认证的比较好……”

“按理来说，你说得对。但你不会希望我们忽略了目标的医疗状况，拉着一个濒死的凯瑟琳·勒梅或者她的尸体来提交任务。如果你们不相信——”

“不不不，我们绝无这个意思，没有人会质疑「不死者」的实力与效率……”

石头城的分部缺点打光，让巫毓荫觉得这个前台老是在看自己的脸。

“如果您着急的话，我们现在就会把这位小姐申请的封号交上去审核，并尽快拿到她的金牌！我们已经掌握了小型物件的传送技术，整个流程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簇儒府点头表示认可，转头问巫毓荫：

“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封号？”

巫毓荫的大脑还停留在一个小时前，呆在孤儿院里的时间。其实她已经对于冒险一事没有了任何向往，也不需要任何人在这方面的认可。

她想要一个喘口气的机会。

“随便吧，让他们帮我想一个。”

工作人员愣住了。

“怎么，不行吗？”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不不不，当然没问题。只是小姐，您确定要别人来决定您的名号？这可是冒险家最高的荣誉——”

但是簇儒府打断了他：“我的封号也来自于你们的揣测——按她说的，如实上报。”

“……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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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说凯瑟琳濒死？”

“无关痛痒的谎言能够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好吧……”

此时，他们在返回旅馆的路上。

从孤儿院出来之后，巫毓荫的状态一直就怪怪的。

她的表情虽然没有先前那样苦大仇深的意思了，却又显得呆滞和恍惚，好像别人叫她她也听不到。可实际上，她对自己的名字依旧十分敏感。

甚至，她会把很多街上叫唤的相似音节幻听成是在叫自己。

比如刚才来的路上，有人在街上叫：“我真的是无语你了。”她却单单听见了里面的“无语你”，赶忙回过头，却发现是贵族老爷在鞭打他的工人。

更别提“无意义”、“五月阴”等一堆词汇。

现在也是，她每走十几米就要回一次头，神经兮兮地看着任何有声音传来的方向。

簇儒府也不清楚，她到底是渴望被呼唤，还是害怕被呼唤。

到最后，任何声音都能引起她的注意，以至于她的外在表现越来越像一个诡异的、心虚的小偷。可她穿得还挺抢眼的，就更让人觉得怪了。

“或许，你应该找地方睡一觉。”

簇儒府说。

“我不累。”

“我是说，为了维持你心态的正常。精神越不稳定，迷失的可能性越大——”

“我很正常。”

巫毓荫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四个字，手臂却抱着自己，丝毫不松开，好像现在是冬天一样。

他知晓她这样的原因，却不知道如何改变。

“你真的需要休息……各种意义上的。”

巫毓荫摇摇头，问：

“我又能怎么休息呢？”

“在拿到你的金牌之后，你能够随意出入这片大陆的近乎所有国家。时间刷新大地的面貌，而新事物让人忘却旧的痛苦。”

“所以？我还要去哪里找麻烦？或者被哪里的麻烦找上门来？”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厌烦的神色，反倒是一种纯粹的悲观。

她明白自己害怕的不是麻烦，而是面对麻烦时产生的无力感。她无法忍受别人在受苦而自己却安然无恙——她是不死的，因此一切苦难对她来说都不是代价。

但别人不是。

“麻烦哪里都有，但你可以选择避开它。想想，你选择救凯瑟琳的目的是什么？”

巫毓荫突然发现，把一些词汇挂在嘴上会感到羞耻，这是实力与口中所述不匹配的结果。

“……不希望有人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善良而傲慢的想法，这是好的。但如果我说，凯瑟琳被带走其实与你并无关系？”

巫毓荫想了想，说：

“如果真的这样，我们马上就离开这个乱七八糟的国家……”她突然想起来，西边沿海的拿布领，还有两位自己的朋友。

不，是“吉娜”的朋友。

“阿丽娜和菲莉安……该怎么办？”

她们和二皇子还有一场持久的斗争，而且希望渺茫。

“这就是我所说的独立。你选择帮助谁，不是因为你拥有与之相关的记忆，那是死者的假象。只有当你出于本底的善良帮助她们，才真正有意义。”

“……为什么？”

“因为，你本可以不这么做。

簇儒府说。

“哪怕你有别人的记忆，也不会产生别人应承担的责任。原则上，你只是他人生命的旁观者。但当你出于责任以外的理由帮助别人，你的行为就变得崇高。

“当你划定了别人的损失与你并无关系，却仍旧愿意为之伸出援手时，你的行为便超脱了‘补偿’的范畴，成为了善良意愿的体现——”

“停，停。”

巫毓荫比了个打住的手势。

“你是不是在变相骂我，觉得我做这些都只不过是害死吉娜的补偿？觉得我来找凯瑟琳就是因为她被我牵连到了？”

她好像生气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因为愧疚才会做这些事情的？”她往前走了两步，转过身来看着簇儒府。

“你觉得补偿别人算不上善良？还是说你觉得我的心态很……”在说出这个词之前，她自己都犹豫了。

不是因为不适合，而是因为太适合。

“……卑微？”她用一种颤抖的声音说出来，那是哭泣的前兆。

“是不是？你觉得我的心态太‘卑微’了，配不上‘主角’的位置？你希望我‘独立’，、‘强大’，就是为了那些契约，为了我能当一个‘合格的主角’？”

她的声音吸引了周遭的人。在大街上含着哭腔的女孩子，在外城区是很少见的。

“你就是想把我塑造成你希望的样子，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