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未到，我之于你如同嚼蜡，食之无味矣。孟德已得奉孝之谋，志才之势，又得文若之政，公达之机变，诚然四战之地，犹可守也。然天下大势未变，机锋未至，我之于你无味也。请恕在下不能受。”宋文一口回绝，他不是不想投靠曹老板，但是绝不是现在。

说白了，白手起家这事确实看起来很爽，但真要做起来其中艰辛不可为外人道也。何况自己名望不够，也难以服众。瞧曹老板这架势，迟早把他架在火架上烤，宋文毕竟不是真的像郭嘉那样的时代天骄，他很认真的怂了。

曹操却傻眼了，没想到说来说去居然还是不愿投效自己，尽管宋文说的时机未到，可也不明白宋文说的时机到底是何意“先生何以如此？莫非操之言语有碍？”

曹操还在一脸思索，但戏志才却仿佛第一次认识宋文一般，瞧了瞧宋文，好似要把他看个通透。

戏志才知晓几位朋友的才能，郭嘉的奇计百出，荀彧的堂堂之师，荀攸的出其不意，但对于宋文却是始终不甚了解。

要说宋文这个人，戏志才知道他是黄巾流落至此。荀彧第一次见他也是由于宋文表现得根本不像一个流民，且言语之间包含大志，这才引荐给众人。在一段时间的相处之中，戏志才也是越发看不透宋文了。

要按照戏志才的看法，宋文此人不识四书不晓五经，可却每每有惊人之举、骇人之言。不消说他走访农户，也不提他在学堂一味为华夏扬名，旦旦就是评人之精准，大势之把握都无一人可敌。但这小子又实在是过于激愤，往往三言两语之间就激情澎湃，可又架不住经常性的伤古悲今，性情之多变简直令人难以分辨。

“子仪可是要去往何处？操弄天下大势覆手之间？”戏志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郭嘉也被戏志才这一句话引起了怀疑，细细想来，也是出言道“董卓雄踞长安，虽有新败，仍强于天下，机变之士贪生畏死，成事之几渺茫。淮南袁术、河北袁绍，广招天下英豪，四世三公，奔者不计其数，假以时日，兵强马壮也为之大患。徐州陶谦，仁义之名遍天下，又兼黄巾之乱，收拢流民，积蓄粮草，城高人众，不可速图。荆襄刘表，坐拥九郡，见天子蒙难而观望，早有异志。子仪何往？”

夏侯惇和曹仁听的一愣一楞的，本还在为宋文拒绝曹操招揽而面色不愉，又听见戏志才、郭嘉之言，不禁变色，朝着宋文望去，见他一脸不知可否的清淡，顿时就觉得高山仰止，真不愧是名士风范。

曹操也回过味来，在戏志才、郭嘉的一番解说之下，也在跑偏的道路上一路狂飙。“先生是间（间谍）？为操之间敌？”曹操满脸的不敢置信，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宋文为何要去做间。

先不提宋文的想法，在孙子兵法横行的三国，间是最常用的手段。无论是李肃说吕布，还是王允说吕布，都是用间。间包括人间、事间、离间等等手段，每个势力都很看重，但也都很痛恨。曹操官渡之战胜利之后，一把火烧掉了官吏与袁绍私通的信件就可以看出，间有多普遍，曹操能做出这个决定有多果敢。

但是宋文是真的没想着去做间啊！他只想着苟活，他的本意只是先拒绝一波曹操，得点名声，再开开学堂收点成人子弟，凭借自己的独到的眼光发掘那些人才，然后借着这些人才奠定自己名师的基础，打出一片偌大的名声，不管三国怎么搞，他都能像孔家一样安详晚年。

现在被架在了话头上，要是说不是这个意思，那肯定又要被问是何居心，这么多智谋之士，怎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我假意拒绝一下，怎么搞的我好像非曹操不可一般。

宋文百般思虑在心头，发现大家都在望着他，尤其是曹操身后的两个五大三粗一看就不怎么聪明的家伙，一脸崇拜的表情，他简直想死。

没办法，宋文只好借坡下驴，想了想郭嘉说的去处，他也定了定神。管他的，反正先说着，还能真逼我去做吗？大不了做个祢衡一样的框士，天为被地为床，大家都在我裤裆。

“董卓手持天子不可不早图。”宋文觉得还是董卓好攻略，最多最多去走个过场，反正王允这会儿估计也和吕布勾搭上了。

但是，宋文忘了，成也王允败也王允，董卓是完蛋了，可还有个三国第一毒士的绝户计。

曹操满脸震惊，实在难以想到颍川一行还会碰到如此人物。对自己推崇备至，却不肯纳首相拜，自己以为无缘，却没想到柳暗花明，他却愿为自己奔走造势。心中的感动一触即发，想着自己从兵败之后的流离生活，不仅热泪盈眶。

“先生此举让操何以为报？操何德何能得先生奔走至此？”曹操拱手便是要一记大礼参拜“请恕操一拜谢之，日后先生必为操之座上客，不敢相轻，不敢相忘。”

宋文赶忙拉住曹老板，到底还是没让他这一记大礼做成。他也有点不好意思，寻思着这事情八字还没一撇，怎么曹老板如此激动，还别说，蛮感动的，好像自己确实要给他做点什么事情才好报答一样。

“孟德无需如此。”宋文嘴上说着，心里却还是想着怎么维持自己高深莫测的形象“天下飘摇，百姓食不果腹，黄巾之害远不如诸侯之害矣。望君谨守初心，善待黎民，有朝一日，不负今日所托即可。”

“先生仁义，操不敢忘，必铭记于心。”曹操抬首与宋文对视。

宋文只看到曹老板鼻泗横流，一张不帅气的脸上更加是沟壑纵横，也不由得心里一酸，结结实实的被感动到了。

不提两个二楞子傻了眼，就是郭嘉等人也望着宋文一脸钦佩。

“子仪此举，让吾等何以自处？”荀彧接过话头，不由得暗自神伤。本以为自己等人才学出众，一旦投效某人，定能大放异彩，做那张良、萧何也不妨多让。但没想到宋文这个朴实无华的家伙，竟然敢以身犯险，操弄天下大势于股掌之间，真是让人佩服。

“且看他如何操弄，我等必不可让子仪小觑！”郭嘉一脸愤愤，“我等之才仅够守成？待到日后，定要和你分分高低，排排坐次！竟敢如此小觑吾等，今日休想独善其身！”

郭嘉也是佩服宋文的胆量，但是对宋文把他们都看成守成之人十分恼火，这小子居然比自己还狂。等到以后，不，马上就要给他一个教训！

“奉孝此言甚是！诸位入席，必不能让子仪一人专美于前！”戏志才朗声大笑，一边招呼着诸人入席，一边又朝书童取来几个酒盏、酒壶。

“操冒昧，今日共谋一醉！”曹操拉着宋文，在一旁缓缓坐下，满目里都是宋文，情真意切的说道“先生大才，不知杯中之物可够挥毫天下？”

宋文之前就已经喝的有些饱腹感了，又不好推脱，“挥毫天下岂多寡？一语当断世间愁。”

荀彧靠着曹操，递过了一方手帕给曹操搽脸，又命人回家去请荀攸前来，又让端来几分佐酒小食。

夏侯惇和曹仁相顾一视，自觉地站到了亭子外边，把守在一旁。

“这两位壮士是？”宋文也有些疑惑，这两个看起来呆呆傻傻的人会是谁，想来也是曹老板的几个族兄。

“此来操之亲属，一者谓之夏侯惇，二者谓之曹仁。”曹操分别指了指二人，二人也相继一笑以示尊重，“操之起兵，无人可识，唯有亲眷、族兄几人肝胆相照，洛阳一战若非弟兄拼死，操已然粪土矣。”

曹操出生不好，有名望的人都不看好他，再加上许韶那番乱世之奸雄，更加没人愿意亲近，也就是袁绍这个庶生子跟他玩的到一起。若不是矫诏会盟，曹操早就没人搭理了，更别提有人慕名相投。

“今日酒宴，不分内外，还请二位入席可否？”荀彧善解人意，瞧着宋文一直盯着两人看，便朝曹老板建议二人入席就坐。

曹操也是爽快，何况本就是自己族兄“元让、子孝，来陪先生饮一杯”。

二人信手称喏，朝着宋文走去，待到身前就是一躬身，“先生”

宋文啧啧称奇，一一扶起二人，郭嘉、荀彧趁机给二人递上一杯酒。

“诸君，满饮此杯”宋文一股脑喝掉了酒，又把酒杯倒转，以示其尽。

夏侯惇和曹仁面面相觑，他们觉得今日之事已经过于离奇，如此先生倒也别致，毫不做作，二人也立即喝掉了酒，躬身告谢，之后就在曹操两边坐了下来。

不提之后诸事，亭内众人你来我往，又有郭嘉舞剑助兴，端的是不亦乐乎。终于也是把宋文给灌吐了，疯疯癫癫的说了些胡话。

及至天黑，荀彧一一把几个酒蒙子送回家安置妥当之后，这才与曹操回府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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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德，今日你似乎过于......”夏侯惇并不是想象中那个粗枝大叶的人，反而在某些时候非常细心。

“三军易得一将难求，一将难求而国士更难求”曹操没有让夏侯惇问完，只是看着残月，缓缓说道，“也只有此可得其才，只有的其才才可畅舒吾志！天下，何其难也。”

曹仁也是觉得曹老板今日不对，也不是说曹操以前不求贤若渴，只是没有表现得如此明显罢了。可能是许县不稳急需世家安定，也可能是兵力不足、粮草不继，不论如何曹操这一次颍川之行都不能失败，而他曹仁不管曹操做什么都会站在他身后，所以他无需过问，只要保护好曹操的身后之路即可。

夜已经很深了，有的人还在等人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