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传》

六 携子离京身逢绝境 得遇恩人少年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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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生病的这些天,长子贺继平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每日端茶递水,侍汤奉药,半点不敢马虎。而贺荣华更是一天不落的赶过来探望。期间尽管父子二人不停地道歉认错,但沈云却始终不肯开口说话。过了几日,沈云的病情逐渐好转,已经可以下床四处走动。但不管贺荣华如何献殷勤,沈云就是不理睬他,同时也一直都没再搬回去和他同住。对此,贺荣华也十分无奈。

这天晚上,贺继平服侍母亲睡下之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住处。他先洗了把脸,然后吩咐仆人要了些简单的饭菜。正当他拿起筷子刚想吃的时候,方才给他送饭的小厮又走了进来,手里还拿了个食盒。

“大少爷,这个是夫人刚刚吩咐让奴才给你送过来的。夫人说你这几天一直都在照顾她,挺辛苦的,所以她特地让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东坡肉。夫人还说,让少爷吃过饭就早点儿休息,别太累了。”

这时,小厮已将东坡肉从食盒中取出,并放在了贺继平面前,然后又将空食盒收起来,转身退了出去。贺齐平这下可来了精神,他立刻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放进嘴里,并自言自语道:

“太好了!我娘终于肯理我了!”

说着他想都没想便一口气将整盘东坡肉全都吃光了。

亥末时分,天已黑尽,夜幕笼罩下的京城显得十分安静,除了更夫和巡夜的士兵之外,街道上基本已无行人。然而此刻,就在贺宅后院的角门前,却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正直着脖子眼巴巴向门口张望。这时,只见门一开,沈云从里面走出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小伙子身上还背着个人,仔细一看,正是昏睡着的贺继平。车夫一看赶紧迎上前,并帮忙把贺继平扶到车上。随后,小伙子和沈云也先后上了车。三个人坐稳之后,车夫轻甩马鞭,马车开始缓缓行进。

这时,小伙子对沈云说道:

“夫人,您真的要非走不可吗?”

沈云听后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低下头,先用手轻抚了一下侧躺在她腿上的贺继平。贺继平吃完那碗下了迷药的东坡肉之后,便失去了知觉,此刻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已被母亲偷偷带离了贺宅。沈云看着处在昏睡中的儿子,目光坚定的说道:

“嗯,非走不可。”

“可是……夫人恕奴才多嘴,奴才觉得以老爷对夫人的感情,但凡是夫人不喜欢的,您只要跟老爷说一声,老爷从来没有不依的。夫人,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小马,你不要再说了,现在离开京城对我来说是唯一的选择,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再回去了。”

小马听完无奈地低下头,思索片刻后他又抬起头说道:

“好吧,既然夫人已经做了决定,那从今天起,不管去哪儿,奴才都一定会跟着夫人!”

小马说话的时候表情十分坚定,而沈云的脸上却一直都是淡淡的。这时,小马又继续说道:

“夫人,我和车夫都已经商量好了,等会儿马车会停在离城门最近的地方,到了那儿,我们可以暂时休息一会儿,然后等到明天早上城门一开,我们就可以直接出城!”

“嗯,好。”

沈云听完满意的点了点头。

次日清晨,贺荣华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之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只听见总管贺全在门外大声叫道:

“老爷!老爷!不好了,夫人和大少爷不见了!”

贺荣华一开始没听清楚,于是他一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一边不耐烦地嚷道:

“吵什么呀,一大清早儿的!”

“哎呀老爷!出大事了!夫人和大少爷不见了!”

“什么?!”

贺荣华这时一下子清醒过来,他赶紧翻身下床,然后劈手从旁边抓过衣服,一边穿一边趿着鞋慌慌张张走过去开门。门一开,他立刻问道:

“贺全,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全赶紧说道:

“今天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丫鬟桂香最先发现夫人不见了,老奴当时就来找过老爷,可当时我在门外叫了半天,老爷也没反应,于是老奴就带着人先到各处找了一遍,结果发现大少爷竟然也不见了!”

“什么?!!”

贺荣华听到这儿像是被雷击中了似的,只见他先倒退了两步,然后便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说。贺全一看赶紧叫道:

“老爷!老爷!你没事吧老爷!”

贺荣华这时突然猛醒过来,紧接着便疯了似的向贺继平居住的院落跑去。结果推开门一看,只见房间里空空荡荡,除了床上的被子杂乱的堆放在床边之外,其他东西倒还是像原来一样,没什么变化。贺荣华在屋中扫视了一眼,然后又转身冲向沈云的住处。

此刻,在沈云的房门外一共站了有七八个仆人。这些人一见贺荣华进来,赶紧纷纷向后退让。贺荣华也不看他们,而是径直向屋中走去。进门之后,他发现床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但沈云却已不见了踪影。这时一个丫鬟走到他跟前,将一个信封递给贺荣华,

“老爷,这个是奴婢今天早上在夫人的枕边发现的。”

贺荣华冷冷地看了丫鬟一眼,然后从她手中夺过信封展开观瞧,只见信上写道:

老爷,十五年前多蒙老爷收留,让沈云有了一个容身之所,这些年你对我们母子的照顾沈云没齿难忘,奈何我和继平命浅福薄,无法再陪伴老爷左右,求老爷勿要怪罪。另外,月儿灵儿还有继仁三个孩子尚且年幼,日后只能劳烦老爷费心照料。今日一别,后会无期,望老爷珍重。

贺荣华看完信后,手都有些发抖,他抬起头盯着面前的丫鬟,颤声问道:

“桂香,每天晚上都是你和秋菊两个人一起照顾夫人,昨晚夫人离开的时候,你们难道就一点儿察觉都没有吗?!”

桂香吓的一下子跪在地上,说话都带着哭腔,

“老爷,昨天晚上奴婢和秋菊两个人喝了……喝了夫人给的茶水之后就晕过去了,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

看着已哆嗦成一团的桂香,贺荣华默默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又无力的把眼睛睁开,

“行了,你们都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桂香像得了特赦令似的慌忙退了出去,屋中的其他丫鬟嬷嬷也都纷纷退出。最后屋子里就只剩下贺荣华一个人,他拿着沈云留下的那封信,瘫坐在椅子上。此刻,贺荣华的脑海中不停的闪过关于沈云及长子贺继平的各种记忆。想着想着,他突然又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并朝门外大声喊道:

“来人!”

一名小厮闻声急忙从门外跑进来,

“老爷,什么事儿您吩咐。”

“备轿!我要去一趟徐宅!”

“好嘞,奴才这就去办!”

“你说什么?离家出走了?”

说话之人正是贺荣华的表嫂,也就是当今次辅徐阶家中的大总管徐来的夫人。

“是啊,我也没想到,我只不过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悄地安排继平进学读书而已。我想着表哥是徐阁老家中的大总管,将来如果继平真能顺利通过科举考试入朝为官的话,多少也能有个照应。可谁能想到她知道了之后竟然会是这种结果。哎,早知道是这样,我还不如直接让继平跟着我一起学做珠宝生意呢!”

听完贺荣华的话之后,徐夫人脸色一沉。她皱着眉头问道:

“荣华,我记得你这个老婆当初是从人伢子手里买回来的是吗?”

“是啊,小弟的情况表嫂你也知道,当年我先后一共娶过四个老婆,但后来全都病死了,无奈之下就从人伢子手中把沈云买回来。这说来也真是奇怪,自打沈云进门之后,她不仅平安无事,还先后给我生了四个孩子,所以关于她的出身我也就一直都没在意。怎么表嫂,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只是有些担心。”

“表嫂的意思是……?”

“之前听说沈云反对继平读书的时候,我以为她只是担心官场险恶,怕孩子会出事。可如今她竟然会因为这件事而离家出走,宁肯放弃所有的富贵,也要阻止继平做官。我担心,我担心这个沈云,她会不会是朝中哪位罪臣的家眷?”

“这应该不会吧,我记得当时人伢子说她只是一个大户人家的使唤丫头,后来我也问过沈云,她自己也说当年是因为打碎了主人家中一件极为珍贵的古董,所以主人一气之下就把她发卖了。至于说罪臣的家眷,应该……不可能吧。”

“这样吧荣华,这件事等晚上你表哥回来之后,我和他商量一下,让他先派人出去找找。另外,我劝你还是想办法去找一找当年的人伢子,把沈云的身家背景仔细查一查,最好弄清楚这个沈云到底是什么来路,免得日后惹上什么麻烦。”

“嗯,小弟明白。”

却说天亮之后,车夫便架着马车,带着沈云贺继平和小马三人离开了京城。按照事先的约定,出了城门没走多远,车夫从沈云手中接过钱之后便转身走了。随后小马接过马便继续驾着马车向前赶路。而此时贺继平已经醒来,他看了看坐在旁边的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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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轻声说道:

“娘,孩儿真的知道错了,我们能不能回去啊?”

沈云听完看都没看贺继平,直接沉着脸说道:

“你不用再说了,除非我死了,否则你永远不要再想着回京城。”

“娘—”

此时沈云直接闭上眼睛,不再答言。贺继平看了看母亲,最后也慢慢低下了头。

就这样主仆三人一路之上,饥餐渴饮,晓行夜住,马不停蹄一直一路向东,走了近半个多月。

这一日天色将晚,小马照旧在小镇上找了家客栈,三个人简单吃了点儿东西之后,便各自休息了。等到第二天早上,贺继平梳洗完毕,与小马一起坐下准备吃早饭的时候,却迟迟不见沈云出现。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于是赶紧放下手中刚拿起的馒头,站起身往外走。小马在他身后问道:

“少爷,你要去哪儿?”

“我去看看我娘。”

贺继平头也不回地答道,

“我和你一起去。”

说罢,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直奔沈云的房间而去。到了门口,贺继平一边敲门一边呼唤道:

“娘,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快出来吃饭吧。”

贺继平一连叫了几声,房间内都没有任何反应。贺继平顿时有些慌张,他赶紧用力将门推开。

“娘!”

门一开,只见沈云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手边的杯子虽然没有被摔坏,但里面的水洒了一地。贺继平一看急忙冲到跟前。一边摇晃母亲一边连声呼唤,小马一看赶紧拉住贺继平的胳膊,然后弯腰伸手将沈云抱回到床上,同时对贺继平说道:

“少爷,你先在这儿照顾夫人,奴才马上去请郎中来!”

说罢小马转身匆匆离开了客栈。过了好半天,小马终于把郎中找来。郎中给沈云切过脉之后,转身提起笔,一边开药一边问贺继平:

“你们应该是从外地赶过来的吧。”

“我们是,是从外地来的大夫,我娘她,严重吗?”

贺继平一脸紧张的问道。

“嗯,你娘病的不轻,她原本便身体虚弱,而你们又一直在赶路,她得不到休息,再加上忧思过度,所以伤了元气。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只要按时服药,过几天应该便可痊愈。”

大夫说罢将药方递给了贺继平。贺继平接过药方付过诊金之后,转身便想出去抓药,结果被小马伸手一把拦住。

“少爷,你留下来照顾夫人,药还是让奴才去抓吧。奴才刚才在路上正好看见离这儿不远就有一间药铺,少爷放心,奴才很快就会回来!”

说罢小马从贺继平手中接过药方,拿了些银两,便转身出去抓药。

一连几天的卧床静养,再加上贺继平和小马的细心照顾,到了第八天,沈云的状态终于有了明显的好转。这几天一直精神紧张的贺继平终于松了口气。这天早上主仆三人一起坐在桌上吃早饭的时候,沈云先开口说道:

“继平,娘这两天觉得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们在这里也住了好几天了,我看这样吧,小马,你一会儿出去多买些干粮回来,然后再去把这几天的房钱和饭钱算一下,回来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就继续赶路吧”

“娘,你之前在家的时候就病过一场,现在身体也还很虚弱,莫不如我们就在这儿再多停留几天,等到您的身体完全恢复了再出发也不迟,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没事,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况且客栈中里人多眼杂,住在这儿娘心里也不踏实,所以我们还是尽早继续赶路吧。”

这时小马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道:

“夫人说的也有道理,少爷你一直住在深宅大院之中,所以不知道江湖上的人心险恶。”

说到这里,小马忽然压低了声音,

“少爷,夫人,你们有所不知,我在前两天见到隔壁院,就咱们旁边儿的那所院子,那里住进来一伙人,这伙人一个个贼眉鼠眼,一看就不像好东西。对了,少爷,夫人,我忘了提醒你们,这两天可一定得看好身上携带的贵重物品,小心,可千万别让人给偷了去了。”

沈听到这儿神色立即有些紧张,她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娘,你怎么了?”

贺继平不解的问道,

“我突然有些担心,我先回去看看。”

说完转身回去自己的房间。贺继平和小马互相对视一眼后,也向两人同住的房间走去。结果等两人检查完自己的行李包袱之后全都傻了眼,他们发现自己身上带着的银两全都不翼而飞。等到他们急匆匆跑到沈云的房间之后,只见沈云正瘫坐在床上,原来她随身携带的攒了多年的积蓄也全都不见了。贺继平看罢突然转身向外跑去,小马赶紧跟着追出来,

“少爷!你要去哪儿?”

贺继平也不答话,而是怒气冲冲直奔旁边的院子而来。

等到贺继平走进院子之后,却发现房门是开着的,而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伙计正在屋中打扫。贺继平走上前问道:

“伙计,之前住在这里的那几个人呢?”

伙计停下扫帚,回过头看了贺继平一眼,然后又低下头,一边扫地一边随口答道:

“哦你问这几个人呀,他们在今天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走了。”

贺继平听完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差点没晕过去,幸好小马在旁边扶了他一把,才不至于当众跌倒。最后,贺继平在小马的搀扶之下,重新回到了沈云的房间。

“一定是那几个人干的。”

小马愤愤地说道。

此时贺继平已重新平静下来,他看了看沈云,开口说道:

“娘,你身上还有值钱的东西吗?”

沈云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想到正当三人在屋中商量下一步的对策之时,一名伙计突然从外面走进来。一进门便直接说道:

“我说几位客爷,你们在这儿已经住了八天了,掌柜的刚才吩咐我到各处看看,把该收的店饭账收一下,若是按照小店的规矩,各位住进来的第三天,就该过来收帐。但当时掌柜的说见夫人病着就没让过来,小的现在这么看着,夫人的病应该也好的差不多了,现在也该是时候把这几天的店钱算一下。小马听到这儿在一旁问道:

“伙计,一共有多少钱?”

“我们掌柜的刚才已经给算过了,各位这几天连吃带住,再加上马的草料,总共应该是半两零三钱银子。我们掌柜的也说了,大家出门在外也都不容易,那三钱银子就不收了,就算半两银子,三位客爷,您把钱结一下吧。”

却说沈云这些年生活在贺荣华身边,可谓锦衣玉食,而贺荣华为了讨沈云欢心,还经常送她一些极为珍贵的珠宝首饰,这些年沈云自己也攒了不少积蓄。此次离京,沈云身上除了金银珠宝之外,还随身带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这些天为了方便,她把一些散碎的银子分别交由贺继平和小马保管,以便他们出门时使用。可谁曾想,就在沈云生病的这几天,由于几个人疏于防范,身上的钱财竟然被贼人给偷了个精光。最后经过商议,伙计最终勉强同意用马车来抵这几天的店饭账。好不容易将伙计打发走之后,主仆三人面面相觑,无奈之下只得收拾好随身衣物,起身离开了店房。

出了店房,站在街上,主仆三人一时之间不知该去向何处。小马犹豫再三,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夫人,如今我们身无分文,以我们现在的情形,恐怕是撑不了多久的,我看不如……不如我们去向官府求助……”

“不行!”

小马话还未说完,便被沈云厉声打断,

“绝对不行!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再回去了。”

“可是夫人,以老爷的表哥徐来徐大总管的身份,现在只要我们去跟官府说一声,我们马上便可以……”

“你不要再说了!我还是那句话,除非我死了,否则永远都不要再提回京这件事!”

“那……”

小马见状无奈的低下头,转念之间他突然想起件事,于是便又试探性的开口说道:

“那……,要不然,不如少爷和夫人随奴才一起回奴才的老家如何?”

沈云一听立刻抬起头问道:

“你的老家?小马,我记得你的老家好像是在苏州吧?”

小马见沈云不再抵触,便一脸兴奋地说道:

“对对对,奴才原本是苏州人,当年因为父母去世的早,我便跟着一个同乡一起去了京城。后来,就在大概五年前,我还回去过老家一趟,发现当年的一些熟人有的还在当地,说不定他们也许能收留我们一段时间,我们也能暂时有个落脚的地方,其他的事儿我们到时候再想办法。奴才之前打听过了,这里离我老家大约有七八十里路程,不过离这不远就是南安镇,如果我们现在启程的话,即便是走过去,天黑之前应该差不多也能赶到镇上。夫人既然不愿回京,那便先随奴才回苏州吧。”

沈云想了一下之后点点头,

“嗯,就按你说的办吧。”

小马一听说可以回老家,立刻暂时忘了刚刚经历过的不幸,一边迈步往前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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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兴高采烈地给沈云和贺继平母子讲起了他小时候在家中的种种见闻和趣事。就这样,主仆三人一路步行往前走,没多久便出了小镇。

由于沈云身体虚弱,三个人走到郊外之后便由贺继平和小马二人轮流背着沈云往前走。此刻贺继平正背着母亲缓慢前行,沈云见儿子累得满头是汗,便说道:

“继平,你把我放下来吧。”

“没事儿,娘,我不累。”

这时小马在一旁说道:

“少爷,你都背了半天了,你把夫人放下来,换我背一会儿吧!”

“快把我放下来吧,继平。”

贺继平这才缓缓将母亲放下来。小马上前刚想去背,沈云却摆了摆手。

“不用背了,小马,你们两个都累了,让我自己走走吧。”

尽管小马再三劝说,但沈云执意要自己走,小马无奈只好作罢。可没想到,沈云刚走了没几步,突然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紧接着便一头栽倒在地,人事不省。这下贺继平和小马都慌了手脚。可巧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之声。小马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的大路上,正迎面走来一队人马,连伙计加护卫随从一共约有二十多人。小马一看也顾不得许多,直接便朝着这队人马跑了过去。刚到跟前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并带着哭腔哀求道:

“各位大爷行行好,救救我家夫人吧,我们是外地来的,我家夫人病了,我们住店的时候,身上带的钱又都被贼人偷了,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求大爷行行好,救救我们吧!”

这一行人中为首骑着枣红马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此人品貌端正,气度不凡,让人观之便不由自主的心生敬畏。此人见状转头对身旁的人说道:

“常顺,马车上还有位置吗?”

“回老爷,存放行李的车上应该还有些空位。”

“嗯,那就让他们先上车吧。”

“是。”

常顺一听立即翻身下马,带着几名仆人一起帮忙把沈云抬到了车上。等到主仆三人坐好之后,常顺站在车门口对三人说道:

“前面不远处便是南安城,等到了那我们再帮你们找个大夫,现在你们先忍耐一下。对了,你们先等一下,说着常顺转身去了前面的马车上,不一会儿又拿了一些干粮过来递给贺继平,

“这里有些馒头和烧饼,这儿还有水,你们先凑合着吃点儿东西,另外你们也不用太着急,我们应该很快就到南安城了。”

贺继平和小马不停的道谢,常顺客气了几句,然后又嘱咐了车夫小心慢行等语,随后一行人再度出发。果然没过多久便到了南安城。

却说搭救贺继平母子的并非旁人,此人正是安远县令林凡的父亲林岱岳。林岱岳两个月前赶往京中办事,事情办完之后便带着随从返回松江府。没想到在返回途中,正巧遇见了贺继平母子落难,于是他便命人将贺继平母子一起带到了南安城。进城之后,林岱岳马上派人去请大夫,为贺继平的母亲医治,但无奈沈云经过此番折腾,身体已是极度虚弱,再加上刚在店房中丢失了所有的财物,导致急火攻心,旧疾复发。此时即便是扁鹊在世也已无力回天。大夫将情况说明,然后开了副补药便转身离去。贺继平听完一下子跪倒在母亲床前,握着母亲的手泣不成声。林岱岳站在一旁也有些眼圈儿发红。而沈云这时忽然挣扎着抬起头看向林岱岳,并声音微弱的说道:

“恩公,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对你和继平说。”

林岱岳一听立刻挥手让仆人退出去,站在旁边的小马也跟着往外走。沈云赶紧又补了一句,

“小马,你留下”

“是夫人。”

小马停身站在一旁。这时沈云稍停片刻后又继续说道:

“沈云多谢恩公出手相救,此恩此德沈云今生恐怕难以回报,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恩公的恩德。”

林岱岳站在床头赶紧说道:

“沈夫人不要这么说,这件事既然我遇见了,就不可能见死不救。再者,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听说这城中还有一位姓孟的神医,医术十分了得,我马上派人去把孟神医请过来,说不定他能医好你的病。”

沈云听完抬手制止道:

“恩公不用麻烦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恐怕撑不了多久了,所以有些话现在我必须要说清楚。恩公在我们母子落难之时肯出手相救,说明恩公是位大仁大义之人,所以沈云斗胆想求恩公再最后帮我一个忙。”

林岱岳见沈云似有要托孤之意,便直接说道:

“想必沈夫人一定是担心令郎日后无人照顾,夫人放心,在下虽只一介布衣,但家中也算有些积蓄,夫人若不嫌弃,在下愿帮助夫人照顾令郎,定不会再让他受人欺辱。”

沈云听罢微微点点头,但脸上仍然有些犹豫,只见她尽力调整好呼吸,然后缓缓说道:

“多谢恩公,只是……,只是继平的身份十分特殊,这件事沈云必须要事先讲清楚。”

说到此处沈云气力有些不支,林岱岳见状赶紧转身亲自为沈云倒了杯茶递给她,并在一旁轻声叮嘱道:

“沈夫人不要着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沈云侧过身子,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稍停片刻后又继续说道:

“要说起这件事,只怕要从我小时候说起。当年我记得在我九岁那年,老家发生了一场旱灾,田地颗粒无收。我爹娘商量之后,就带着我和两个弟弟一起一路逃荒,后来辗转到了京城。进京之后,我爹便出去给一户大户人家做苦力。我娘则一边在家照顾我们,一边给人做些针线活补贴家用。日子虽然清苦,但总算不用再颠沛流离。后来,我爹无意之中和一位名叫潘桥的管事相识,后来我父亲才知道,这位潘大伯竟然是朝中一位官员家中的管事。后来又过了几年,我长大成人之后,经由潘大伯从中撮合,我便嫁给了这位官员为妾。再后来没过多久便有了继平。”

听到此处贺继平整个人都懵了,他茫然的看着沈云,

“娘,”

只叫了一声,贺继平便再也说不出话。这时沈云喘了口气,继续断断续续说道:

“自从得知我有了身孕之后,这位官员的正房夫人便开始处处找我的麻烦。后来,趁着官员外出办差的机会,她竟然寻了个由头把我发卖了出去。我当时以为自己活不成了,没想到后来遇见了你爹贺荣华。当时贺荣华因为接连死掉了四个老婆,而被传出克妻的名声,导致一直都没能再娶,而自从我嫁给他之后,不仅平安无事,并且很快便生下了继平。贺荣华当时非常高兴,以至于连我早产了一个半月他都完全没有在意,并且后来一直都对我很好。所以为娘这辈子唯一觉得亏欠的就只有他一个了。”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离开我爹,离开京城呢?”

贺继平忍不住开口问道,

“正是因为你爹有恩于我,我才一定非要离开他不可。”

“为什么?”

“因为你的亲生父亲,正是十二年前被斩首西市的内阁首府,夏言!”

“什么?!”

此刻不单单是贺继平,就连林岱岳也吃惊非小。只有一直站在后面的小马显得很平静。贺继平愣了一下后开口说道:

“所以这就是娘一直都不让我读书的原因。”

“没错,娘担心你一旦步入仕途,将来会落得和你亲生父亲一样的结果。另外,当年我虽然是在夏阁老出事的四年前便离开了,而且当年的人牙子也并不知道我已有了身孕,但娘始终还是担心你的身份会被暴露,一旦被人知道你是夏言的遗孤,到时候不止我们母子二人性命难保,恐怕你爹贺荣华也会被拖累,所以为了阻止你步夏阁老的后尘,也为了不连累你父亲贺荣华,为娘才会出此下策,将你带离京城。”

这时沈云已经极度虚弱,她开始不停的喘气,胸口剧烈的一起一伏,贺继平吓得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嘶哑,

“娘!您先别说了,您休息一下,娘!”

沈云这时忽然伸手一把抓住贺继平的胳膊,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

“继平……答应娘……永远不要入朝做……做官。”

贺继平听完含泪点了点头,并说道:

“我答应您。”

贺继平话音刚落,沈云便缓缓闭上了眼睛。贺继平此时已哭倒在沈云床前。

几天之后在林岱岳的帮助下,沈云被安葬在了郊外一处向阳的草地上。安葬好沈云之后,仆人家丁纷纷退去,最后坟前只剩下贺继平和小马两个人。贺继平一边跪在坟前烧纸,一边开口说道:

“小马,关于我的身世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小马听完平静地说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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