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传》

八 一见倾心仗义出手 惹火烧身诏狱遇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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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周鼎源带着众人将刺客带回诏狱衙门安顿好之后,自己便回了周府。后来因其有公务在身,就将看管和调查刺客身份一事交给了李植负责。这天傍晚,周通外出办差归来,闲来无事便赶到了诏狱衙门。此刻已是深夜,周通正坐在一间值房之中,边嗑瓜子边和李植二人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而李植则手里拿着针线,正坐在灯下缝补药箱上断掉的皮带。正在这时,门一开,从外面走进一名黑靴小校,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李爷,周爷,这个是大小姐派人送过来的饭菜。”

李植一听抬起头对小校说道:

“嗯,放桌上吧。”

“是。”

小校将食盒放在桌上之后,转身出去。周通一看,立刻放下瓜子走过来,伸手就想把食盒打开,李植赶紧上前阻止道:

“哎你可别动,那可不是给咱俩的。”

周通一听愣住了,一脸纳闷儿地问道:

“不是给咱俩的,那是给谁的?”

李植用手指了指面前的药箱,周通立刻领会其意,但同时更加不解的问道:

“不是这,这为什么呀?那,我不在的这几天也都是这样吗?”

“嗯,整整五天,一天三顿,一顿不落。”

“靠,这也太邪门儿吧,我在锦衣卫混了也有七八年了,这些年凡是到了我们这儿的人犯,哪个不是先打一百杀威棒伺候,碰上胆儿小的这一百杀威棒之后,就已经吓得跟孙子似的,问什么招什么。即便是有几个硬骨头,那也都是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试问这朝廷上下,满朝文武哪个不是一见到锦衣卫诏狱衙门就吓得恨不能绕道而行。这些年来也没听说过哪个人犯进来之后,不仅一下不让打,还由堂堂锦衣卫佥事大人亲自给他清理包扎伤口,一日三餐还有专门人配送。怎么,打今儿开始,咱们这儿,改风格了?”

李植听完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饶有深意的看着周通笑了一下。周通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一拍脑门,用手往里边一指,说道:

“靠,里边那货以后不会就是我妹夫了吧?不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事儿可就复杂了。虽说现在这名刺客的身份还没有完全确认,但我估计他极有可能是曾经被严嵩残害过的某位官员的后人,而我们当街在首辅严嵩面前强行把人带回来,后面要怎么处置都还不知道,现在这丫头又来了这么一手,靠,这回恐怕真的是惹大,麻烦了。”

“好了,你也先别胡思乱想了,我先进去给你未来的妹夫送个饭,顺便看看他的伤口恢复的怎么样了,你先在这儿待着,等一下厉仲会过来给我送点儿东西,你在这帮我收一下,我去去就回。”

说完李植背着药箱拎着食盒转身朝里面走去。周通在后面冲着他的背影嚷道:

“喂!厉仲要给你送什么呀?不会也是哪家姑娘给你做的饭菜吧?要真是的话,我可不给你留着啊!”

“哈哈,他来了你就知道了!”

说完李植头也不回径直向里走去。此时屋中只剩下周通一人独自坐在桌子旁边嗑瓜子。没过一会儿,厉仲果然从外面走进来,见到周通赶紧躬身施礼道:

“属下厉仲见过周佥事,敢问周佥事可知道李佥事去了哪里?”

“哦他有事出去一下。对了,他刚才说你有东西要交给他?”

周通说完略带疑惑的看着两手空空的厉仲。厉仲听完赶紧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递给周通,并说道:

“这个是冯伯明冯大人寄给李佥事的回信。另外,据属下这几天的探查,再加上冯大人提供的线索,基本上可以确定,前几天当街行刺严嵩的那名刺客,的确与七年前曾经在我们这里关押过的前兵部员外郎杨继盛有关。”

听到此处,周通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严肃的问厉仲:

“那刺客到底是谁?他与杨大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刺客是杨大人的堂弟杨在兴之子——杨轩。”

厉仲刚说到这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打斗之声,周通立刻将信封收起,随后转身从桌上抄起宝剑便冲出门去,厉仲见状紧随其后也冲了出去。

两人来到门外一看,只见院中已聚集了三、四十名锦衣校尉,此时众人已将八名黑衣人围在中间,双方正在激烈交战。再一抬头,周通发现屋顶上还有六七名锦衣校尉正在追赶即将逃走的五名黑衣人。周通一看立即抢步上前,纵身一跃也跳上屋顶,与上面的黑衣人打斗在一处。几个回合之后,周通挥剑刺中一名黑衣人左肋,黑衣人应声跌落到院中,另外几名黑衣人见势不妙,互相对视一眼后突然猛的抬起手,朝周通等人一连打出十几支袖箭,就在周通等人躲避袖箭之时,黑人趁乱纷纷跳下屋顶,沿着胡同一路逃奔下去。等周通等人回过头来再想追赶,几个人早已消失在黑暗之中。周通又赶紧转回身,带着众人回到院中。这时院中的战斗也已结束,但当众人拿着火把走近一看,却发现刚才受伤倒地的八个人,此时无一例外全都已经气绝身亡。经过一番查看过后,厉仲站起身来,对站在一旁的周通说道:

“是死士,这些人事先都在衣领处藏好了毒药,一旦确定无法脱身便服毒自尽,周佥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周通低下头,思索片刻后说道:

“厉仲,你马上派人去一趟陆府和周府,将此事禀告给陆指挥使和周通知,听听他们怎么说。另外,先把这些死士的尸体抬到空房,再仔细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还有,最近一段时间务必要格外小心,你现在马上去加派人手看守诏狱,这里一定不能有任何闪失,明白吗?”

“是,属下明白,属下马上去办。”

厉仲答应着立刻派人去陆周两府报信。周通则转回身直奔值房的后院儿走去。

刚才前面在打斗之时,身处值房后院儿的李植也听到了声音,当时他刚帮杨轩包扎完伤口,正低着头整理药箱,突然就听到前面一阵大乱,李植当时立刻抓起宝剑,转身就想冲出去,但走到门口转念一想,他又停住脚步,对守在门口的四名校尉小声说道:

“你们几个先待在这儿别动,我去门口看看情况。”

说完之后才推门出去,他先走到外间屋门口,透过门缝见院中无人,李植便一闪身躲在了房门左侧,紧握宝剑,暗暗观察周围的动静。等了一会儿之后,觉得前院似乎渐渐安静下来。又过了片刻,院中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李植隔着门缝一看,只见周通正朝自己走过来,他赶紧打开门迎了出去,

“周通,刚才外面是怎么回事?”

“哎别提了,走,咱们到里边说。”

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入房中。落座之后,周通抬手指了指对面的房间,先开口问道:

“现在人怎么样?伤的到底重不重?”

“他伤得不算重,而且经过这几天的调养之后,基本已没什么大碍,估计再过几天便可痊愈了。”

这时周通一伸手,从怀中将厉仲交给他的那封信取出来递给李植,并说道:

“这个是冯伯明冯老头给你的回信,你猜的果然不错,刺客的确与当年的兵部员外郎杨继胜有关。”

“哦?厉仲还说什么了?”

李植一边接过信封拆开将信取出,一边问周通。

“他说经过他这几天的调查,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行刺严嵩的刺客就是杨继盛堂弟杨在兴之子,杨轩。”

“竟然真的是他……”

李植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周通说完他还是有些惊讶。这时他已经信展开,过了一会儿,李植看完之后,转手又把信递给周通,

“难怪那天我在品香阁楼上见到他行刺严重的时候,便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虽然他现在已经长大成人,长相和七年前相比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毕竟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十五岁了,不管再如何变化,眉宇之间还是很容易就能辨认出来。只不过,当年见过他们父子的人不多,除了我和冯伯明冯大人以及当年看守牢房的顾大叔之外,其他人应该早就忘了这件事。没想到时隔七年,我们竟然又见面了。”

说到这李植忽然有些感慨。这时周通也已把信看完,他借着旁边的烛火将信烧掉,然后对李植说道:

“我见这信上冯老头说当年杨在兴因为家中发生变故突然间急匆匆带着家眷离开京城,但路上却发生了意外,导致杨在兴夫妇与其子杨轩失去了联系。后来冯老头儿还曾经带着几名弟兄暗中去过那一带帮忙寻找,但却始终没有找到。再后来连杨在兴一家竟然也彻底失去了消息?”

“嗯,当年冯大人与杨在兴之间关系不错,杨家出事后冯大人还曾暗中帮过不少忙。当年他的确曾经派人帮忙寻找过杨轩的下落,后来也试图与杨在兴取得联系,但都失败了。”

“这我就有些不明白了,当年的杨轩才十五岁,他当时到底是怎么躲过山贼的追杀,又避开了锦衣卫的搜索呢?还有,这杨在兴一家又为什么突然就失踪呢?”

“这个我也觉得奇怪。对了,先不说这个,周通,刚才院子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哎,别提了,刚才不知道从哪儿闯进来一批死士,一共有十三、四个,一开始在诏狱附近探头缩脑鬼鬼祟祟,不知道要干什么,咱们的弟兄发现之后刚想上前探个究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直接闯了进来,结果他们刚一露头,就被弟兄们给包围了,当时一共被我们打伤了九个,另外还有五个趁乱逃走了。等到我们回过头想要审问的时候,却发现被捕的这九个人已经全都服毒自尽了。”

“竟然有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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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植听完吃了一惊,沉思片刻后他又抬起头问道:

“周通,你觉得这些死士会是谁派来的呢?”

周通沉吟片刻后说道:

“锦衣卫的森严戒备一直都是出了名的,这些年来,从没有人从这里劫走过一名人犯。而且我觉得今天来的这些死士也不像是来救人的,而更像是,是来闹事的。另外我刚才也仔细想了一下,这最近的半个月来,除了杨轩这件事与严嵩有关之外,我们办的其他几件案子都没有牵扯到什么重要人物,再者有能力豢养这么多死士的人也不多……”

“如此说来,你怀疑这件事和严嵩有关?”

“嗯,现在看来,的确是他的嫌疑最大不是吗?”

“是啊,我们那天当着严嵩的面强行把人带回了诏狱,以严氏父子的个性,恐怕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这件事看来是真的有些难办了。”

聊到这里,周通突然换了一种轻松甚至略带调侃的方式说道:

“嗯,不错不错,这些年来我这表妹一直也没少给家里惹麻烦,但大多都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每次顶多被我二叔骂一顿也就完了,看来她是觉得惩罚太轻了,哈哈,这回好,这次的祸可算是惹够到顶级了,估计这次她怎么也得被我二叔禁足个一年半载的,接下来我们应该是能过上一段很长时间的清净日子了,哈哈!”

李植看着他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说道:

“嗯,周通,不得不说,有时候我是真有些羡慕你。”

“啊?羡慕我,羡慕我什么?比你长得帅呀?嗯,那我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我确实是太过优秀了。不过这也没办法,我也很苦恼啊,哎你知不知道,咱不说别的,就说每次只要我一去棋盘街那儿买东西,那里卖鱼的大娘就两眼直愣愣的盯着我看。还有还有,旁边那卖菜的大婶儿也老是……”

“行了行了,我服了你了,咱别在这儿废话了,我们还是先干点儿正事儿吧。”

“正事儿?不是我那个就我刚才说的那也都是正事儿啊,我是真的挺苦恼的呀,哎你是不是不信?哎我跟你说老李……”

“好了好了,你别闹了,我现在真的是有个疑问想要去弄清楚。”

周通这时停止了玩笑,正色问道:

“哦,什么事儿?”

“关于杨在兴一家离京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又为何突然间完全失去了音讯。”

“嗯,这个我也想弄明白,那我们,就过去问问?”

周通说着一抬下巴示意对面杨轩所住的房间。

“嗯,走,过去问问。”

说罢二人一同起身向杨轩的住处走去。

当年自兵部员外郎杨继盛因弹劾严嵩《五奸十大罪》而被捕入狱之后,其堂弟杨在兴为了解救堂兄而四处奔走求告,他几乎把京城之中所有可能帮到此事之人全都拜访了一遍,甚至不惜花重金为其堂兄打通关节。因杨继盛在任期间本就官声甚好,再加上其为人刚直不阿,为官清廉,因此有些人虽明着不敢直接出手,但暗地之中还是悄悄的帮了不少忙。为此,嘉靖皇帝甚至曾经一度有过动摇,甚至也曾对严嵩产生过怀疑,但只因杨继盛曾无意之中提了一句“满朝文武,如今除了两位皇子之外,恐怕已无人敢说真话。皇上若是想要追查真相,请宣诏二位皇子殿前对峙。”就因为这句话触犯了嘉靖皇帝坚信的“二龙不相见”的忌讳,而被严嵩抓住把柄,并趁机反咬一口,诬陷杨继盛目无君主,以下犯上,意图勾结两位皇子谋害皇帝,因此杨继盛最终被捕入狱。一开始他被关进了锦衣卫诏狱之中,刚入狱时也吃了不少苦头,但在杨在兴的多方打点之后,杨继盛的日子稍稍好过了一些。后来,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因敬佩杨继盛的为人,便有意想要出手相救。于是他先吩咐锦衣卫佥事冯伯明悄悄帮忙照顾关押在诏狱之中的杨继盛,他自己则在皇上面前时常有意无意的说几句杨继盛的好话。因此世宗皇帝虽然将杨继盛下旨关押,但却迟迟未对其进行处置。也正因如此,严嵩心中十分担忧,他害怕有朝一日皇上会再次动摇。到那时恐怕对他便极为不利,所以他开始想尽办法,希望可以尽快除掉杨继盛。于是,严嵩先是派人去到广东,将杨在兴父亲杨青家中的一个名叫贾信的管事伙计抓住,对其威逼利诱,并以其全家人的性命为要挟,迫使贾信进京,同时以杨青突发疾病为由将杨在兴全家骗离京城。等到杨在兴一家离京之后,严嵩又在途中派出死士伪装成山贼劫杀。此举导致杨在兴夫妇与其子杨轩被山贼冲散,骨肉分离多年始终未得相见。而事成之后,严嵩又命人将贾信及其全家残忍杀害。扫除了杨在兴这个威胁之后,严嵩又命其手下想尽办法捏造杨继盛的种种“罪证”,最后在杨继盛被关押的第三年,也就是嘉靖三十四年,严嵩趁皇帝下旨处决兵部尚书张经之际,竟悄悄将杨继盛的名字加在了张经及其同党名字的后面。世宗皇帝并未细查便作了批示。可叹一代忠臣最终只落了个斩首西市的下场。

此刻在锦衣卫诏狱值房的后院儿,周通和李植二人正静静地听杨轩讲述当年的经过,

“当时我被山贼追赶到一处小山坡上,慌乱之中我从山坡上摔下来,碰巧山下有一个被乱草覆盖着的山洞,我便一下子掉进了山洞之中。后来那伙山贼在那附近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便认为我可能已经被山中的猛兽给叼走了,所以找了一会儿也就离开了。而我当时身上受了好几处伤,从山上摔下来的时候又把腿给摔断了,所以就只能待在山洞里等死。后来过了两天,就在我马上奄奄一息的时候,有一位上山采药的僧人正好从山洞前经过,我当时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呼救,但因为我声音太弱,他完全没有听见。后来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我拼尽最后一口气把一块石头丢出来砸到他身上,他这才发现了我,并把我带回了他和了凡长老共同隐居的静心斋。再后来,我在静心斋休养了将近四个多月身体才完全恢复。身体恢复之后,我便辞别了了凡长老和慧能和尚,独自赶回了广东老家。可是等到我回了广东之后,却发现无论是家中的房屋还是买卖铺户田产田庄,都早已换了主人。我向周围人打听了很久,却始终没有打听到我爹娘的去向。最后无奈之下,我只得又返回了静心斋。从那以后,我便拜了了凡长老为师,潜心练习武功,整整七年都没有离开过静心斋。”

“那,你又为何会突然想到要进京行刺严嵩呢?”

周通在旁边问道。

“那是因为就在两个月前,我师父旧疾复发,师兄让我去镇上帮他抓药,结果就在返回的途中,路过一个茶摊儿休息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旁边有两个人说话,他们在交谈中提及了七年前发生在真定府郊外的一次劫案……”

原来,那天杨轩抓完药回来觉得口渴,就来到路边的一个茶摊上喝茶休息,这时路上走过来两匹马,马上的两个人均在四十岁左右,二人似乎是从远处一直赶路至此,看样子都十分疲惫。见到路边有个茶摊儿,两人便同时跳下马来走了过去。伙计一看赶紧迎上去把马拴好,并麻利的摆上点心,沏好茶水送到桌上,只见其中一个身材偏胖的紫面大汉二话不说,先拿起茶碗痛快地连喝两碗,然后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转头朝伙计叫道:

“我说伙计,有毛巾没有?”

“有有有!客官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给您拿!”

说着伙计转身去取了两条刚拧好的洁白的毛巾递过来,两人拿起毛巾简单擦了把脸,这时紫面胖子又开口说道:

“妈的!我说老邵,你说咱哥儿俩当年也没少给上边儿出力,现在郑头儿一走,突然换了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姓殷的小子,看着也就才二十出头儿吧。妈的,看着长得人模狗样儿的,办事儿可真他妈不是个玩意儿,你说咱哥儿俩这些年再怎么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咱甭说别的,就这地儿,就离这儿也就不到二十里吧,老郑,你还记不记得,七年前上面派咱们对付打这儿路过的姓杨的一家三口,那还不是多亏了咱哥们儿拼死拼活冲锋陷阵,不然的话,那严阁老……”

“哎老催!你说话小心点儿。”

坐在紫面胖子对面长着一对母狗眼儿的小黑瘦子一边环顾四周一边紧张的提醒了一句。紫面胖子则一脸不在乎的继续说道:

“哎没事儿,老邵,我说你也太小心了,这里荒郊野岭的,能有什么事儿?我就说上次那事儿,要不是咱哥儿俩带着几十个弟兄把那家人解决了,那上面的案子能那么顺利就了结吗?当年那个案子对上头来说,那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儿,当时那还不是多亏了咱们。哼,现在倒好,郑头儿一走,突然换来了个毛头小子。换就换吧,可这小子妈的也太不把咱哥们儿当回事儿了,像这种跑腿儿送信儿的差使,郑头儿在的这些年什么时候轮到过咱们哥们儿头上?妈的,真是变了天了。老邵,依我看咱们出生入死忙活这些年,钱也算挣够了,现在郑头儿一走,往后估计也没人再拿咱们这些老弟兄当回事儿了,要不我看跑完这趟,咱哥们儿干脆也退出去算了。”

小黑瘦子听完叹了口气,脸上也显出几分不满,

“唉,你说的轻巧,干咱们这行儿哪是想退轻易就能退的。不过老崔你说的也的确有道理,新来的姓殷的这小子我看他也不顺眼,但不管怎样,人家是头儿,眼下这趟差事既然交给我们了,那我们无论如何也得先把这事儿办了,其他的咱们以后再说。”

两人谈话的声音虽然不算很大,但却被坐在旁边低头喝茶的杨轩听了个一清二楚。当听到二人提及七年前郊外一家三口一事的时候,杨轩的心头顿时一沉,他立刻联想到自己七年前随父母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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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坐马车,由此经过回广东时被人半路劫杀一事。想到此处他一握剑柄有心直接将两个人抓住,但转念一想又停住了,他担心如果他此时动手,一旦出了问题,恐怕会给在这附近隐居多年的师傅和师兄带来麻烦。于是他暂时坐着没动,一直等到二人吃饱喝足离开茶摊之后,杨轩从后面一路暗中尾随,直到二人走到一处僻静之地后,才出手将其擒获。

“后来,我从那两个人口中得知,当年我们一家人在返回广东途中之所以会遭人劫杀,全都是严嵩暗中指使他手下豢养的死士所为,目的就是为了阻止我爹营救我堂叔杨继盛。”

周通和李植听完之后全都表情凝重,片刻后李植开口说道:

“想不到严嵩为了排除异己竟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现在看来,今天的这十几名死士应该也是这位首辅大人的杰作。”

没想到杨轩听完忽然起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周通和李植面前,二人见状赶紧上前搀扶,杨轩站起身后对周、李二人抱拳说道:

“在下多谢两位大人连日来的照顾,当年冯伯明冯大人曾对我堂叔出手相救,如今各位又对在下施以援手,锦衣卫各位大人对我们杨家的恩情,在下莫齿难忘,将来就算粉身碎骨也定当报答。只是如今各位大人为了在下得罪了奸相严嵩,如果我继续留在这里,恐怕会给各位带来更多的麻烦。不如趁现在天还没亮,在下先行离开,等到日后……”

杨轩话音未落便被李植打断,

“杨兄弟不必说了,你身上的伤尚未完全恢复,此时离开,一旦路上出了问题,我等也心中难安。再者,现在外面形势复杂,严嵩的人很可能就埋伏在诏狱附近,如果你此时出去,万一被严嵩的人在这附近将你抓住,到那时不止我们两个,恐怕连那日强行将你带回来的周同知也难逃干系。所以你现在只管在这里安心养伤,等到伤势痊愈之后,我们再想办法如何送你出城。”

“这……”

见杨轩仍有顾虑,周通这时也在一旁开口劝道:

“杨兄弟,老李说的没错呢,以我对严嵩的了解,他一定已经在京城各处布满了眼线,你现在出去无异于羊入虎口,如果你从这里出去之后再被严嵩抓住,那就正好让他抓住了把柄,到那时他再将此事上奏给皇上,轻者是我们看管不力,倘若再加上个私放人犯的罪名,到那时我们才是真的危险了。”

“那……好吧,既然如此在下就暂时留在这里,一切听从两位恩公的安排。”

见杨轩同意留下,周、李二人这才放下心来,李植又安慰了杨轩几句,然后才和周通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位于后海北岸甘露胡同右侧的公主府中,永淳公主正与其子殷世显坐在桌前共进晚膳。这时,只见永淳公主放下手中的筷子,抬起头说道:

“世显,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殷世显听完也将筷子放下,他看着永淳公主面带疑惑的说道:

“什么事?娘你说。”

永淳公主犹豫了一下,伸手从桌上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又慢慢放下,最后终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

“是,是关于你的婚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娘在你出生后没多久,就曾经给你订过一桩婚事,但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我一度以为当年的那个女婴已经不在了,但没想到最近又得到一些消息,听说当年的那个孩子不仅安然无恙,而且现在已经平安长大成人。所以娘想说,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只是……”

“只是什么?”

不知为何,坐在一起的这两个人虽是母子关系,但双方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彼此间的交谈都显得十分生疏,丝毫没有母子之间该有亲密。这时永淳公主一咬牙开口说道:

“娘给你选的这位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李少庭的女儿,李芫汐。”

永淳公主原本已经做好了殷世显会大发雷霆的准备,即便是不发火,至少也会和自己有一场激烈的抗争,但没想到殷世显听完什么话也没说,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看起来就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世显,世显?”

见儿子没有反应,永淳公主忍不住轻轻唤了两声,

“哦,”

殷世显仿佛刚睡醒一般,平淡地应了一声,随后转头看了看永淳公主,并恭恭敬敬说道:

“娘既然已经定好了婚事,那孩儿自然听从您的安排,自古以来婚姻大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是娘中意的姑娘,孩儿便没什么意见。”

永淳公主原本对此事其实并没抱太大希望,本意也只是想探探殷世显的口风,如果殷世显无论如何都不答应,她也并不打算强求。故此殷世显如此痛快的表态,反倒是完全出乎永淳公主的意料,她没想到这件事竟能进行的如此顺利,意外之余心中还是十分高兴,于是迟愣了片刻后,永淳公主笑着开口说道:

“嗯、那、好,好,你同意就好。不过这桩婚事虽说是当年早就定好的,但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情,嗯……,李家,也发生了很大的变故,不知道这芫汐姑娘现在是什么想法,不过没关系,只要你不反对,李家那边娘去想办法!”

“嗯,孩儿不反对,那这件事就有劳娘费心了,孩儿这几日刚刚回京,身体还有些不太适应,如果娘要是没其它的事,孩儿就先告退了。”

说着殷世贤站起身就要离开,永淳公主刚才还挺高兴,殷世显这一走,她突然又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又勉强笑着说道:

“哦,既然不舒服,那就早点儿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说。”

“是,孩儿告退。”

说着殷世显转身离去,只剩下永淳公主独自一人怅然若失地坐在那里。这时她转过头对站在身旁的一位上了年纪的嬷嬷说道:

“苏嬷嬷,你说这孩子,他是不是还在恨我?”

苏嬷嬷一听赶紧上前安慰道:

“公主不要想太多,依奴婢看,少爷这些年一直都待在项城王夫妇身边,和公主相处的时间不长,再加上对这里也不太熟悉,所以才有些不适应,但少爷毕竟是公主的亲骨肉,以后相处久了,自然就亲近了。”

“但愿如此吧。”

此刻永淳公主也无心再吃东西,于是在苏嬷嬷和另外六名丫鬟的陪同之下,转身回房休息了。

殷世显离开永淳公主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之后,刚一进门,他的贴身内侍江城便也紧跟着从门外走了进来。江城走到殷世显身边,并低声说道:

“少爷,今天派出去的死士有五个人逃了出来,剩下的九个全都死在了诏狱之中。”

殷世显听完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微微点点头,沉吟片刻后说道:

“江城,你立刻派人再去调集二十名死士进京,五天之后再去一趟诏狱。”

“是。”

江城领命转身出去,殷世显回身坐到椅子上,心中暗自忖道:看来我娘的失心疯是还没好,否则她怎么会想到要让我去娶害死我爹的仇人的女儿呢?不过这样也好,与其将来还要费尽心思去报仇,倒不如现在顺了我娘的意,直接把人娶回来,然后再,慢慢的折磨……”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风吹来,烛台上的蜡烛差点被风吹灭,而在昏暗灯光的映衬下,殷世显脸上的表情显得越发的阴森恐怖。

这一日傍晚时分,在校尉胡同周府内宅花园的假山旁边,周楚禾的贴身丫环小翠正将一个装满饭菜的食盒盖子盖好,递给一名小厮,并叮嘱道:

“路上小心点儿,小姐说了,如果再遇到有人盘问的话,就说是给李植李佥事的,明白吗?”

“是,小的明白。”

小厮走后,小翠也转身回到内宅。进门之后,只见周楚禾正坐在桌前,对着一桌子刚摆好的饭菜发呆。小翠一看赶紧走上前,一边拿起勺子往碗里盛粥一边耐心劝说道:

“小姐,你看这老爷和夫人最疼的还是我们家小姐,瞧这一桌子饭菜,全都是小姐平日里最爱吃的,来,奴婢先给小姐盛一碗莲子粥……”

“哎呀,我不吃!”

周楚禾气呼呼把碗一推,粥差点儿洒在桌子上。小翠赶紧伸手去收拾,

“好好好不吃粥,那不然先吃一块枣泥糕吧。”

小翠又用筷子夹起一块枣泥糕送到周楚禾面前,结果又被周楚禾一把推开,

“都说了我不吃!”

可是小姐,你总不能什么都不吃呀,这样可会饿坏身子的。”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这都六七天了,爹连房门都不让我出,我还吃什么东西啊,干脆直接饿死算了!”

说完周楚禾一赌气站起身,直接走回里间屋,只见她往床上一躺,拿被子把脸一捂,隔着被子大声嚷道:

“从今天起,我什么东西也不吃了!一直到饿死为止,我什么都不吃!”

小翠赶紧跟过来坐到床边不停的劝解。正在这时,丫鬟小蝶从门外走进来,一边走还一边兴奋的叫道:

“小姐!小姐!有消息了!刺客的身份有消息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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