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亮,睡不惯懒觉的许凡安便已经醒来了,翻身下床,压了压栗子的被角,提着水桶便出门了。
山里秋日的早晨还是有些寒凉的,偶有几只不知是起的早还是未曾安眠的林鸟胡乱叫上一气,声音怪凄冷的。
若是下了雨,落了叶,便还要再悲凉几分,很容易便让人想到这无穷宇宙之中,何处才能暂时寄托这短暂的思想。
言“秋日胜春朝”的那位先生,见了此景,恐怕也只能落得一句“不入山林不知秋”罢。
趁此时间,正好修一修神识,这方面栗子已经超出自己太多了。
神识共七境,分为入微,逐圣,探幽,神算,无极,天机,道衍,各个境界划分的依据是演算速度和感知能力,所以也没有很明确的境界标准。
然而一些大境界,比如神算,是需要神识质化的,柳贤人也不肯讲,所以栗子也破不了境,之上的无极,天机更是需要参破本源,看清本质,若是想不到,一辈子也破不了境界。
而修炼神识也不难,主要便是炼神,人有三魂七魄,炼神也就是锤炼识神,追求感知的范围和精细程度,境界至高者,可覆千里,可探微末。
然而,境界是一回事,怎么用就是另一回事了,如何分配神识,怎么快速进行演算,这一步最看天赋。
这些都是神识境界最高的柳贤人说的,是野路子还是正法,还真没法考证。
许凡安散开神识,覆盖周身五十余步,天地变化尽收心中。
但还是太小,五十步而已,瞬息之间便可出入。
神识凝成丝线后覆盖的面积便会大上许多,但缺点也不少,由于神识化线,以自身为中心来观察的话,越近便越密集,越远便越疏散,探查的精度也就无法保持。
而且分神成丝太过劳累,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所以在神识修炼上,两个人似乎境界都一样,但是怎么用,差的可就太多了。
许凡安走到两坡中间那条不深不浅,刚能及腰的小河旁,灌了满满两桶,水流过,只是激起一个浅浅的漩涡,便再无变化。
可正是这一个漩涡,许凡安就愣在了原地,蹲坐在小河旁,伸出一只手,悬在河上。
想了半天,许凡安才伸出一只手,用力搅动,水面上又浮起一个漩涡。
许凡安的手不挺搅动着,那漩涡也越旋越快,停下之后便消失了。
许凡安笑了笑,拎起两桶水。
悟道,也正在这一瞬之间。
若将神识化作一个面,环绕自身迅速旋转,不就可以用很小的精神消耗,来获得最大的感知范围了吗?而且精度也很高。
但对于天地间同一个“元”,每转一圈才能感知到一次位置,又当如何?
很简单,只要足够快就行,运算速度跟得上,便相当于是拥有了跨越境界的神识感知!
忽然,夜星还未消散的天空中一道紫气闪过,欲要下降,却被这一片区域阻拦在外。
天道赐福!凡天地间开新道者,或问鼎同境至强者,便可得气运加身。
气运这东西,玄之又玄,也算是一种势,但与自身所生之势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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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不同,难以捉摸。
虽说师傅让自己不要相信神明或者所谓的天道,但能得到天道赐福,不正是对自己的证明……
许凡安还没乐呵完,却见那道紫光消散在了自己的破房上。
罢了,不是栗子就是那个小姑娘,自己在这里白得意半天。
也对,自己这想法千百年来肯定早已经有人尝试过了,也算不上开新道。
不过要说起来,这方法确实好用,纵使现在许凡安对神识的控制还算不上多精细,但用了此法,神识能探得到的范围已经覆盖了了半个阳坡。
正四处试着,却看见了在野地里观星的刘账房和柳贤人。
柳贤人早已经察觉到了,向着许凡安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面前这个终于能用了的庞然大物正是按着刘账房的想法,由那个叫“天工”的工匠打造的分星仪,内部精巧无比,可根据星宇流光大致测算出天空中星辰的大致位置。
虽然刘账房只是个普通人,但若借助柳先生的神识,也可演算天机。
“有些想法,不过你那法子栗子很早之前就想到了,试试这分星仪。”柳贤人将神识放开,让许凡安直接与自己共感。
至暗的宇宙中,不知多少星辰照耀,那些瑰丽的景象,更是不知道在多远的地方。
每次顺着柳先生的神识远观星宇,都会有一种恐惧感,太渺小了,那空间,无穷无尽地远,远得让人绝望。
刘账房拿出纸和一支炭笔,在纸上勾画着:“知道吗,你看到的是那些星辰一百多万年之前的样子。”
“怎么……怎么可能……”许凡安还在惊叹于这分星仪的神奇之处,天工不愧叫天工,除了话少一点,是个闷葫芦之外,做事还是很靠得住的。
“自己算一算有多远吧,那可是一百多万年前的光辉啊,这还只是这片无尽宇宙的一点而已。”刘账房手上动作并没有停。
许凡安既惊讶又害怕,问向柳先生:“师傅,你能去多远的地方?”
“神庭所及之处,按理来说都能到,但也就是这片只有几颗星的地方,很小,很小。”
许凡安长叹一声,纵使已经到了半神之境,也只能如此,天地如此之大,人却如此渺小,只恨不能遍观天下。
只见刘账房手指不停地动着,在那张纸上点出了一个又一个黑点,这些点越来越密集,最后竟然是形成了一个漩涡的形状。
最后,刘账房又在漩涡边缘画了一个大大的点。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可能不太准。”
“这是什么?”许凡安疑惑问道。
刘账房还是盯着手中的纸,说到:“银河,位置不太准确,只能看到大概的样子。”
突然,刘账房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然抬头,对上了许凡安的眼神。
只见他横着那张图,对着许凡安的额头,双手颤抖。
“这该不会是……”刘账房声音都有些颤抖。
柳贤人摇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这么早,也不可能避过我的神识查探,要么便是对方手段太高妙,也许只是长得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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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亏得神识境界那么高,看仔细了。”刘账房也跟着摇了摇头。
随即刘账房盯着许凡安额头,手上拿着炭笔,竟然是在修正自己的星图,最后对着许凡安那胎记上的两个紫色的点,在星图上重重一点,正落在刚才那个黑点旁边。
“要么就是我看错了,要么就是你长错了,神识再借我用用。”刘账房侧身面向分星仪,对着手上图纸,沉默看了半晌,才说出一句话:“完全符合。”
“你的胎记和银河星图完全符合,那两个点的位置都无比精确,其中一点正是我们现在的位置。”刘账房说出了这个细思极恐的结论。
“而且你的那个胎记并非只是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就像是有人把银河的星图篆刻了下来,再无限微缩,集中在你额头上。”
“就像是里世界?”许凡安问到。
刘账房摇了摇头:“只可神识查探,不可储物,其占用的空间极小,储存的信息却很多。”
“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你这个胎记是怎么来的,若是神庭的手段,之前的一切准备就都要推倒重来了。”刘账房作沉思状。
许凡安一愣,说到:“不会吧?我爹也有的,听我爹说,许家我们这一脉都有。”
“许家以前是上古大族的,那时道法未开,生民信仰神明,许家因为这一块胎记,在上古五百年间一直被尊为司祭神的,只不过如今落寞了,你甚至可能是你们那一脉唯一的后人了。”
柳贤人读书不少,也知道一些上古传说和密史,毕竟在那个天下最大的书院也是呆过十多年的。
“如果说是衍神的布局的话,我是不太信的,从上古到现在,已经将近五千年了,衍神道的高度,不会胜过我太多的,五千年的布局,光是中间的混乱元,都不可能算得清。”柳贤人说到。
许凡安满头雾水,他完全不知道这两个人在说些什么。
“罢了,罢了,只能顺其自然,且行且看了,你也别在乎,只不过你胎记上另一个红点,恐怕背后还有什么隐秘。”柳贤人摸了摸许凡安的脑袋,说到。
“干嘛。”许凡安躲闪了一下。
刘账房在一旁看着,是默默感叹到:“娃儿大喽,摸不得喽!”
“有了这次绝对准确的数据,说不定就能算的出来那个关乎时间的宙元。”刘账房整理好自己草草记下来的数据。
柳贤人听罢,转向了许凡安,说到:“明日去李天师那里,他会教你些魂魄出游和抹去他人魂魄记忆的方法。”
“学这干嘛?”许凡安问道。
“不久之后就用的到的……”柳贤人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让许凡安满脸疑惑。
许凡安看了看刘账房,刘账房正抬头仰望夜空,但却没用神识,整了人都有些落寞。
“先把水提回去吧,到时候记得去,最近要找我便直接去他那里。”柳先生指了指刘账房。
待许凡安转身走远,柳先生看了眼正等待着他的刘账房,暗自叹了口气:“对不起啊,许凡安,既然叫了这名字,便去许凡世一个和安吧。”
“我在你肩膀上,究竟放了多沉一把担子呢?恐怕我都已经拎不起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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