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生活异常地平静，所有事情都按部就班得进行着，唯一的一个意外是在过年之前的那一天，刘账房死了，神庭的诸神却没来。

本该出现的柳先生也没有出现，所有人都瞒着许凡安。

他们说在那天栗子专门起早的时候，柳先生先是斩杀了言神，随后便化道了，用命将绝神川的大阵提升了一个档次，如今再也没有神明破得开了。

他们还说守芯在天工那里悟道的那一天，被师伯接走了。

许凡安的生活中，便再也没有了这两个人的身影。

自此，许凡安这一代人也不是破局的关键了，修行不修行也无所谓了，另外由于绝神川变得更加与世隔绝，就连灵气流转的通道也切断了。

所以许凡安至老都没有入一境，也再没有研习过道法……

栗子死了，向日也死了，终有一天，许凡安也将死了。

躺在破屋的那间小床上，静听雨落，百年光阴，许凡安对于这些老神仙来说，只不过是过客而已，往后万年的岁月，记忆也会如尘烟，飘散不见。

许凡安闭上了眼睛，人死，心死。

似乎有什么缺憾？这一辈子，太不值当了，因为与自己生活完全不沾边的几个山巅修士，便耽误了百多年。

棺木已朽，唯有变化永存，一切都在向着无序中走去，一切都会化成光与热，逸散在无边的黑暗中……

当意识沉沦之时，便是心死，就这么与世长辞了？

不该啊！

忽然，墓冢中的白骨惊坐而起，以手作剑，轻轻一挥，大地崩碎，天幕破裂，那股朦胧的阻滞感瞬间消失。

大梦初醒。

尽管梦中之事大多不合理，甚至是荒谬，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自己身在梦中呢？

直到刚刚，许凡安恍然醒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最大的问题便在于守芯和柳先生的突然消失，这两人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是这位神祇无法构建的，所以两人才从未出现。

许凡安立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不大敢靠近，心神还有些恍惚，仍然沉浸在刚才的幻梦之中，这位神祇绝不是言神，应该是言神思神合道……

等等，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

刚才的梦境！如果按已经发生的事情推断的话，这句话应该是真的，可是为什么那白衣书生要把这个告诉自己？

仍是一样的场景，仍然是栗子呆立在门口……

许凡安尽力保持着自己的神态和语言与上一次相同，着实是费力。

许凡安又一次问到：“就没有什么更优解了吗？”

“有啊，投降。”

栗子笑了一声，随后那笑越来越猖獗诡异：“投降啊，不过是将逃出这片星域的方法给神庭罢了，只要定个契约，各取所需不就行了？”

许凡安抬剑斩去，眼前光景破碎，天地顿时清朗。

直到刚才，许凡安眼前都是虚像，言神的这个局，他才刚刚走进去。

不过，能破了那虚妄，也便行了。

许凡安抬头望去，仍是来时路上月，再转头看去，自己才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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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家门。

究竟，究竟是什么时候入局的？！

疑惑地立了片刻，里屋传来栗子声音：“你不是去找守芯了吗，立在门口发什么呆？”

许凡安一剑从云霄洞穿而下，直奔栗子。

又一层虚妄破碎，天地之间的景物皆化作泡影，烟消云散。不知为什么，许凡安无比肯定：自己一定已经见过守芯了，这一点容不得作假。

许凡安极不情愿的艰难抬头，眼前正对着自己的，正是行走在面前的猎户和白衣书生。

许凡安仍旧是跟着两人，猎户回家，书生向着自己看来，嘴角挂着一丝笑容。

“你猜猜你现在在哪里？”那书生问道。

许凡安提剑，但却不敢斩下，如果自己身在虚妄之中所斩之剑，皆为想象，压根没用，如果在现实中这整个绝神川大阵加持的一剑，究竟会造成什么后果，谁也不知道。

神识展开，皆是眼前之景，看不出半点破绽。

“你说像你这样，并非寄托于物质的信仰神，用剑，斩得到吗？”许凡安冷静下来，与那书生隔了五步，问道。

书生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

静静无言。

许凡安拖着剑，向着柳先生那里走去。

山水仿佛无尽，任由许凡安再怎么走，那近在眼前的柳贤人的宅邸，怎么也到不了。

虚妄之中。

可是这样，有意义吗，难不成那书生就准备这么困死自己？

许凡安抬剑向天空中斩去，天空撕裂，其中灵气流转，轨迹奇妙。

“你怎知现在的眼前便是假的呢？”白衣书生的话语在空中回荡。

许凡安皱皱眉，难道自己刚才斩出的一剑并非是在幻象之中？

重新蓄势，许凡安向着白衣书生所在的方向斩去一剑，落剑处，大地开裂。

那白衣书生好像是硬接了一剑，身形坠落。

许凡安又斩去一剑，那个方向的刚才的图景却是骤然消失，这一剑，落在了绝神川的无形大阵上。

前一剑，是虚幻，后一剑，是真实。

白衣书生的目的是利用自己现在柳贤人的九境，来破开绝神川的山水大阵，就算破不开，一点瑕疵也就够了。

柳贤人说过，神庭和绝神川的赢面是五五开，这时只要稍微一点点的逆转，这个五五就会变成六四。

而六四在足够宏大尺度下，就是十零，因为表面上是一成的区别，但输的，就是大势，累加起来，便会被无限放大。

不能随便出剑，许凡安索性坐在了那位白衣书生近前，既然对方如此，那么拖下去就好了，只要拖得足够久，柳贤人就一定能发现绝神川内的异常之处。

白衣书生当然明白许凡安是怎么想的，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副棋盘，两罐棋子，问了句：“下棋吗？”

许凡安不回答，就那么干坐着，万一又着了对方的道，可就不好了。

“也不是多大胆嘛。”白衣书生也就这么坐着。

许凡安没闲着，思考着对策，如果对方是靠着干扰自己的心智来制造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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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场景的话，那么也太真实了。

先前那一辈子长短的光阴，于人来说，也是一个轮回，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甚至是终老于坟墓之中，任由天命安排。

不过也正是因为还不够真实，才被自己抓到了破绽吗？还有一股子思维凝滞的感觉，经历过一次便绝不会再忘记。

两人皆是无言，就这么坐着，坐到了天快亮的时候。

许凡安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那一辈子的时间，投影在现实中或许只是几秒而已，这才半天时间不到，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第一抹晨曦掠过远山，予世界以光明，一道剑光闪过，直奔白衣书生而去。

白衣书生随着剑光身形飘散，问道：“怎么发现的？”

“眼前的这些虚像，都是心中所想生出来的吧？”

“算个聪明的傻子，柳先生的道解可是又上了一层楼啊。”

说罢这句含糊的话，眼前的幻境层层破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许凡安仍在猎户门前，时间还只是昨夜。

天地清朗。

对方是将幻境与现实穿插，以此来让许凡安有时落剑在绝神川内，有时落剑在幻境之中，而什么时候是幻境，什么时候是现实，全凭算计。

而自己出剑的时候，定然是毫不犹豫，想到了就立刻出剑，这才让幻境与现实重叠在了一起。

只要仅有心中想着出剑，那把剑却不动的时候，一定就是在现实中了。

此时出剑，就能斩杀到白衣书生的真身。

柳贤人出现，刚才许凡安斩向绝神川大阵的两剑，柳贤人一定是察觉到了的，这也说明那一夜的经历，放在现实中，可能不过几秒而已。

“我的疏忽。”

许凡安再见到柳先生，竟是觉得有些恍如隔世，毕竟在他被白衣书生拉入幻境之后，可是已经一百多年没见过柳先生了。

“没想到言神和思神合道了。”柳先生顿了顿，说到：“不用作按剑的姿势了……”

许凡安试探性的砍了一剑，被柳先生一拂手，接了下来。

看来这次是真的。

“有这份戒心还是很好的。”

“你为什么能砍得到那白衣书生？他不是信仰神吗？”

柳先生回答道：“当他成为神明，有了神位之后，就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了，可以根据表象，逆向推演到他的大道根本。”

“神明合道意味着的可是两者皆亡，从中生出新的神格，也就是说言神和思神都不存在了。”

“那应该叫什么神呢？”

“你觉得呢？”

许凡安沉思了片刻，说到：“能言能思，生灵之智，那便叫智神吧。”

“那就叫智神吧。”柳先生笑了笑，接着说到：“从此你就是智神的予名者了，他要是伤了你，自己大道也会受到折损的。”

“为什么？”许凡安没有想到给神明起个名字还有这等事情发生。

“神明无名，何来信仰？”

从此，那白衣书生便叫智神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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