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睡不着。

毕竟今天的事对来时来说太大了，伊晨曦以几乎是绝交的架势跟他吵了一架，他自然很难入眠。他想找找自己另一个人类朋友----末。来时熟练的点开那个论坛，尽管他明白这没什么用，末已经很久没有上线了，可当他打开“好友”那一栏时，还是傻眼了。好友那一栏里空空如也，仿佛自己从来不曾有过任何好友。来时意识到不对劲，肯定出了问题。来时心中“咯噔”一声，直觉感到危险的气息。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超过一年没有上线，这自然不是，还有一种是注销了账号。末为什么要注销账号呢？他的账号等级已经很高了，没有必要注销吧。当然还有很多办法注销账号，比如户口簿上写了失踪，或者，注销。来时不愿去想那个可怕的可能。来时开始在网络上搜寻末的踪迹，哪怕只有一点也好。但是没有，好像从来没有这个人，他就没有出生过。来时不甘心，继续找着。一夜无眠。

来时不可能知道的是，结束了工作的苏云天也一夜辗转反侧。

魏末被困在一个空空的小房间里。他不清楚这是哪里。看样子像是废弃的地下室之类的，斑斑霉迹嵌入发黄的墙壁。正中间摆着一把临时加增但是固定好了的椅子，自己就被捆在上面。门开了，发出了难听的吱嘎声。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跟着一个看不出性别的人形机器人。

男人不带感情地说：“我们得知你与核心数据的泄露一事有关。”

沉默。

“你是否认识这个人。”男人拿出一张照片，赫然是苏来时。

末摇了摇头。

“五月三十日，‘零号智慧’计划成功后一天，你去了哪里？”男人接着说。

“逛街，晚上回去了。”

“五月三十一日呢？”

“一直呆在公司。”

“你为什么背叛？”男人话锋一转，平淡的话语里隐隐含着杀气。

“我没有背叛。”语气很平淡。

“请你说一遍组织的理念。”男人依旧彬彬有礼，但在眼睛深处似有一团火焰。

“延续人类文明。”末甚至闭着眼说。

“你为什么背叛。”这次是陈述的语气。

“我重申一遍，我没有背叛。”

“可惜了。”男人转身，声音很轻。

机器人拿出一支针剂，清澈如水。

“这是什么东西？吐真剂？”末有些疑惑。

“好名字。”男人依旧负手而立。

............

房间里又只剩末一个人了。他喃喃自语：“我什么都说了吗？对不起了。”

“有进展了！”当亚兴奋的喊，依旧咋咋呼呼的。

七月转眼就来了，来时却度日如年，他的担忧也与日俱增，他时常搜寻末的踪迹。听到有进展自然惊喜。

“我刚才黑进论坛的后台数据，发现末被删得干干净净。就想如果数据有传输，就会经过卫星或者信号基站，我就顺藤摸瓜找到了末最后一条消息的发信位置。”当亚一脸得意洋洋。尽管当亚的黑客技术一日千里，但心态依旧有点孩子气。说来也对，当亚才满月不久。

“地址在哪里呢？”来时迫不及待问。

“我看看，在这！”当亚调出卫星地图，这个地址是一个人口不足二十五万的小县城，离来时所在的城市倒是不算远，就在市区附近。

“要不去警察局报案？”

“不行，我们没法证明魏末失踪，我们并不是他的家属，有没有别的办法。”

“好吧。”

来时叫了一辆自动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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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往目的地。车子逐渐穿过繁华整洁的市区，进入只有些低矮房屋和大量工厂的城郊，接着来到这个十几线的县城。下了高速，穿过相对繁华的cbd区，最后来到破败的老城区，有一种回到三十年前的感觉。来时每走几步就看一下路标，一面对照地图，好不容易找到地方。

这是一个古怪的店铺。门面的造型有些像店面，可是没有招牌，门还虚掩着。来时试探的敲敲门，他明白过来这是什么地方了：黑网吧。这年头黑网吧其实没多大必要开，人人都买得起电脑。但总是有一些地方经济本身就差，不少辍学的青年或者交不起房租又想上网的躺平族存在，也就还有需求。于是网吧在这个时代就成了一个不好的地方，去网吧的一般算不得什么正经人。来时还是有些胆怯的，一种观念上的问题，就好像让一个从小三好少年，长大有正经工作，衣冠楚楚的人某一天要去发廊“洗头”走到门口的那种感觉。

“请进。”老板在来时看不见的地方说。来时只好推门进去，心说别给认识的人看见。一进去来时就发现自己格格不入，这里的空气仿佛成分都不同，一股暖暖而又灰色的气息扑面而来，熬着黑眼圈的社会青年含着根烟打着电脑。来时硬着头皮问网管有没有一个叫魏末的人来过。

“散客我们不登记的啦。”网管或者老板懒洋洋的回答，“找人请回吧，不行在这里转转。”老板显然看出来时无意来上网。

“来时，电脑定位精度有限，看不出哪台电脑是魏末使用过的。”当亚小声说，当然只有来时听得到。确实，清一色的低配版量子电脑，在一般人眼里算是不错，比来时的还高一型号。来时无奈走出网吧。

挫败感又一次袭来，但还是有办法的。当亚说：“这附近有不少监控，人总不能隐形吧。”

“那不是，得要黑进.......”来时还是有些害怕的。

“没有别的办法。”当亚摇了摇头。

来时犹豫了，公安局不比别的地方，他可做不到像夜祈梦这个可能是人工智能的东西那样毫无心理负担的去攻击公安局。但是没有办法，别无他选。反正影响不了别人。“开始吧。”

当亚调出了当时的监控视频，却发现末从另一个方向出城，走到城市边缘就不见踪迹了。

当亚认真想了想，说：“看的出来，魏末专门隐藏了踪迹，专找监控死角走。”

线索又断了。“为什么末要隐藏踪迹呢？”来时自言自语。

“你还有心思想这个。”

来时突然灵光一闪：“这么远的路程，他总不能走路到别的城市，总要坐车。”

当亚一拍脑袋----当然不是真的----道：“对呀，我们可以用出租车公司的数据。”自动驾驶系统使用的是不同的结构。一般的机器是由云端控制，但是自动驾驶系统事关乘车人安全，为了防止自动车被黑客攻击导致谋杀事件，所以自动车的驾驶系统没有外部修改的功能，只可以设置目的地，速度之类。不过像数据记录就不会那么严格。

“看得出这些数据也有被删除过的痕迹，但并不算干净，还是能看得出来一些踪迹。他乘坐车子去了一个大概是科技产业园的地方，那里有很多企业，可能是工作的地方。之后没有痕迹了。”

当亚一点一点吧访问的记录删干净，来时松了一口气：“得去那个科技产业园一趟。”

又是半个小时车程，足足有70多公里。来时不禁疑惑，为什么末要花上半个小时，走七十多公里路来跟自己通讯？末好像在躲着什么，是谁呢？自己，警方，追杀者？

草草吃点东西，来时到了产业园。这块地方只有一家信息业公司，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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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说末有在这里工作，那只能是这家了。当亚的效率没话说，到了地头就说：“魏末在这家叫nig的公司任职，担任安全顾问的职位，还真是厉害，他才十七岁呢。这个职位大概是像上次给家居系统加装防火墙的那个人。”

来时在这家公司的办公楼下转悠，这栋建筑虽然不止一家公司，但是这家公司绝对是最大的，一百六十九名员工。

“末乘坐另一辆车离开了，我可以查出大概的位置，但是不精确。之后就没有看见末了。”当亚继续查找这附近的监控。

“那我们过去吧。”来时有些焦急，眼看就可以成功。、

“不行，那里可能会有敌人。”当亚意外的冷静。情绪是思考之敌，可是人类思考又不能真正摆脱情绪。

当亚的话无异当头棒喝。确实这种时候更应冷静，慎重。“有什么办法呢？”

当亚说：“常规方法是叫机器人去探查。我租几个好了。”

这里是上世纪末留下的工业废墟，曾经人声鼎沸的厂区变得荒无人烟，日光照不到的地方长满茂密的苔藓，侵蚀着巨大牢固的建筑；杂草在各种有土壤的地方顽强生存，无规则的分布着；墙角边纵横的臭水沟里，略带黑色但是已经干净了许多的浊水呈一潭死水；巨大而又有些锈蚀的机器从略微破败的厂房中露出一些边，显得诡异而狰狞。林立的大烟囱与锈蚀的配电器不再工作，一些无害的工业边角料随意地躺在不引人注意的墙角，远处城市的轮廓已经极为模糊，夕阳的余晖怜悯的洒在这个被遗弃的钢铁之地，老旧废弃的工厂区。

就在这死寂的地方，突兀的出现了一个动景：三台机器人在街道上走动，清一色的强壮的男人外形，主要特征也一目了然----这显然是力量型的机器人。这便是当亚租赁的先遣队，用来搜救末。

“我说，这地方气氛是不是有点......问题？”当亚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哪里有？”来时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般电影里的谋杀事件都发发生在这种地方吧。”

“别想了，放轻松点。”来时安慰道，与其说给当亚，不如是说给自己。

“分头找吧，这样快些。”当亚提议。来时控制一台，当亚同时控制两台，向三个不同方向搜寻。、

“有三台机器人进入管控地区。”

“派出去吧。”男人沉吟。

夜幕一点点吞噬天空，这片荒芜的地方也被来时与当亚探索的很清楚了，只剩最后这一栋建筑，也是最远的一栋建筑。机器人们鱼贯而入，有秩序地搜查每一层楼每一间房。眼看天色越来越暗，来时恐慌起来，他不得不找事做，全神贯注地做事，全神贯注去寻找，却不思考本身的意义与希望的渺茫。他祈祷会有收获，却竭力不想这个“收获”究竟是怎么样。由于目前来看这里没有什么危险，现实中的来时也坐车赶来。

正因为这份细致，来时在经过一处地方时一瞬间发现了异样。回身再看，似乎没有什么问题。来时让自己用《福尔摩斯》里学的几分观察法观察，果然有些古怪。这里太新了，明明是锈迹斑斑，但是门把什么的会少了点灰，少了就是那么点。试一试，打不开。

“当亚，有情况。”来时感到一些欣喜，不过压不下心底的忧虑。

“这地方没有问题啊？不过仔细看还是有一点吧。”当亚操控着两个机器人赶来，合力开始撞门，门发出生锈导致的难听摩擦音。一声巨响后，门开了。

“来时，关掉vr，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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