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烟尘》

第三章少年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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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州府地处大齐国境最东端,东南北三面被东海环绕,只西面与虞州接壤。

说起海洋,人们往往都会联想到一个词语与它有关,那就是神秘。

因为海洋几乎是大多数人无法了解和到达的存在,而有关海洋,被人提起最多的就是神仙,纵观正史野传,不乏有记载海外多有仙山岛屿的存在,而在记载中也常会有一些所谓的道家高人,又或是江湖侠客乘舟出海,以求得见仙人,但多数也是镜花水月一场。

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对于海外有仙的猜测与向往,只是也只能望洋兴叹。

而有关于济州府,就有多个有关神仙的传闻,众多传闻中最广为流传,直至今日的有两个。

其中之一就是有传闻沿济州府出海,东海往东,行至极东之处,就会看到有仙山楼阁,瑶台银阙,在仙音缭绕下,仙人们逍遥快活的生活着,若见到者有缘,便会被仙人引至仙庭,传之仙家秘术,窥得长生大道。

而另一种却恰恰与之相反,传闻在东海之东根本就没有什么仙人,反而行到水穷处,便是传说中的妖界,在那里,鬼怪成群,妖魔横行,无法无天,若有人不慎踏足妖域,便会被分而食之,连根骨头都留不下。

先不说别的,单说这妖。要算起来,有关于妖的记载好像由来已久,甚至更更早于神仙一说。

可说是有妖,千百年来,也没听说有人真的见过,偶尔有听闻有地方闹了山精鬼魅,或者有神仙高人降伏了妖魔鬼怪,可流传开来以后,大多数人都是不信的。

不过虽说是不信,但百姓们心中还是普遍觉得这世上是有妖怪的,这也是人心里比较奇怪的矛盾之处。

或许也正应了那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老话,毕竟有些东西没见过也不能代表它不存在。

一望无际的东海,一艘小客船正不紧不慢的行驶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

墨白站在甲板上,手扶桅杆遥遥眺望,目之所及,海天相接,仰望天穹,竟让墨白有一种要窒息的压迫感,如此波澜壮阔的景象是墨白此生从未见过,甚至连想象也难以想象的出来。

这一刻,天海之间,墨白只觉得自己宛如一粒微尘,如此渺小。

墨白低下仰望天空的头,竟感到瞬间晕眩,轻轻晃了晃脑袋,深吸一口气,墨白不由思绪翻涌。

昨日江月告诉墨白跟着他们一起走,说也许能带墨白找到医治他的人,墨白自是激动不已,可直到今天一早,墨白和彩儿跟着江月三人,一路行至东海码头,买下一条小客船,墨白才明白原来他们要出海。

回想昨日之前,自己还是个无处立身,四海漂泊,甚至连饭都吃不饱的流浪者,何曾想到今日竟已然身立于这东海之上,跟随着他人要出海访岛,甚至也许连久缠于身的顽疾都有了医治的可能,这一切如何不让墨白恍如隔世。

短短两日经历,哪怕此刻已经确信自己已经站在船上,墨白依然犹如做梦一般。

墨白不是济州人,也不是齐人,他从记事起就在大楚边境生活,而家乡那边也并无海洋,只有大大小小的湖泊,这是墨白第一次看到大海。

以前跟着先生时,也曾读过不少诗人笔下描绘着海的诗词,那时读起只觉的壮丽非凡,心神向往,但直到今日见了,才知所有笔墨与之相比都失了颜色。

“噔噔噔”一阵脚步声打乱了墨白的思绪。

墨白转头一看,是墨彩儿,此时她正蹦蹦跳跳的从船舱中跑出,一脸开心的笑容,而杨柳正跟在他身后,口中嗔怪道:“彩儿,你慢点。”

墨白不由笑着,心想着这才一天,彩儿变得不再拘谨,已经和杨柳熟络起来,或许都是女孩子的缘故吧。

墨彩儿脚步不停,口中嘻嘻哈哈的笑着。转头看到了墨白,墨彩儿顿下脚步,随即转动脚步,朝墨白这里冲过来。

“你慢点,别跑这么快。”墨白开口道,船并不大,墨白开口的同时,墨彩儿早已来到了墨白面前。

“哥哥,哥哥,你看我,看我。”墨彩儿抓着墨白的衣襟。

一旁杨柳看到了墨白,停下脚步,负着手,慢慢走了过来。

墨白下意识松开扶着桅杆的手,看着杨柳走到跟前,开口打了个招呼:“杨柳姑娘。”

“墨白公子。”杨柳微微颔首,依然背负着双手,豆蔻年华的身姿已然初显曼妙的曲线。

墨白愣了愣,随即拼命摇晃着双手:“不敢,不敢,我哪里是什么公子,你还是叫我墨白吧。”

看着墨白有些惊慌的样子,杨柳笑了笑,如水滴影散,开口道:“那好,那我就叫你墨白,你叫我杨柳。”

墨白点点头,依然有些紧张的道:“好的,杨柳姑娘。”

此刻,墨彩儿依旧晃动着墨白的衣袖:“哥哥,哥哥,你看我,看我,好不好看。”

“好看。”墨白下意识的回答,可眼神依旧注视着对面的杨柳。

“这里,这里,在这里。”墨彩儿仰着头,用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脑袋。

“啊。”墨白反应过来,低头看向墨彩儿,才发现原来墨彩儿头上已经插满了钗子,大约有五六个,每个钗子看着就光彩夺目,造型各异,上面均镶嵌有大小不一的宝石玛瑙,想来都是价格不菲。

墨白苦笑着摇头,抬头看着杨柳也在捂着嘴偷笑,刚想开口说话。

耳边只听得一句不轻不重的冷哼声,闻声望去,不知何时杨千树来到了甲板处,此时正坐在船沿上,独自饮酒。

“小子,你过来。”杨千树喊道。

墨白没来由一阵紧张,冲着杨柳点头示意一下,小跑着来到杨千树跟前。

杨柳一手拉过墨彩儿:“走了,我们回去,我再给你看一样东西。”

墨彩儿高兴的叫了一声,甩开小腿,跑在杨柳前头:“杨柳姐姐,快走,快走。”

两人小跑着回到船舱,甲板上就剩下杨千树和墨白。

“杨先生。”墨白恭敬的弯了下腰。

一旁杨千树看了看墨白,没有说话,其实他叫墨白来也没什么事情,纯粹是看到墨白和杨柳站在一起待着,而且还时不时用那看似羞怯的眼睛盯着杨柳看,他就有些来气。

这小子,难不成看上杨柳了,这可万万不行,杨千树自知女儿漂亮,有人喜欢那再正常不过,可哪里能轮得到你这乡野小子,何况尚且不知你这身上顽疾能不能治的好。这倒不是杨千树瞧不起墨白,只是恐怕天下所有当父亲的看到自家养的水灵白菜要被猪拱时都会不爽,哪怕你这头猪是老天爷养的猪也不行。

说实话这几年路过不少修行福地,也去过多个修行门派做客,看上自家女儿的没一千也得有八百,其中不乏各派人杰,天之骄子,但杨千树没一个瞧得上,只觉得和自家女儿相比,那些所谓的天之骄子简直不堪入眼。

“想不想喝酒?”沉寂半天,杨千树找了个话题,开口道。

墨白看着杨千树扬了扬酒壶,想了想,点了点头。

杨千树手掌一翻,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盏纯银酒杯,杯身还雕刻着一些花纹脉络,隐约还有喜鹊展翅于上。

杨千树倾斜酒壶,往杯中倒满酒水,递了过来。

“谢谢先生。”墨白低头道谢后,接过酒杯,入手还颇有些重量。

还未入口,一股酒香已经顺着鼻孔贯入心腑。墨白一仰头,学着以往别人喝酒的状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口舌瞬间辛辣无比,随之热气涌上头顶。

“咳咳。”墨白忍不住咳嗽起来。

看着墨白的窘态,杨千树不由皱眉:“这酒不是这么喝的。”

墨白止住咳嗽,刚要开口说话,只觉口中辛辣褪去,一股幽香由唇齿间升起。

“好香。”墨白不由赞叹道。

“那是自然。”杨千树面带骄傲之色,作为一位好酒之人,没有比被人夸酒好更值得骄傲的了。

墨白啧啧的感受着口中酒香,只觉得脑中竟有些晕晕乎乎。

难不成醉了?墨白晃了晃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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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怎么喝过酒,唯一一次还是出于好奇,偷喝过先生的酒,当时只觉得辛辣无比,难以入口。自此墨白也再没尝过,只觉得这种东西难以下咽,还不解为何先生会经常喝,甚至嗜酒如命,可以一日不食,但不能一日无酒。

而今天尝过杨千树的酒,和之前比起来,虽然同样有辛辣之感,但两者哪里能相提并论,相比之下,杨千树的酒差不多可以算得上是仙酿了。

墨白殊不知今天杨千树让他喝的酒虽不算仙酿,倒也是世间少有的美酒了,此酒名为杨柳酒,是杨千树亲手酿造,取自于自己的女儿的名字,也是杨千树用了许多珍奇药材,耗费十年才酿得的酒,而且这酒普通人喝了有祛湿补气,延年益寿之功效,就连修行中人喝了,对于修行也大有裨益。

看着墨白一杯下肚,竟已经面色微红,略带酒意,杨千树不由摇头笑了笑。

“你这酒量可真是差劲,这才一杯,难得你有位喜好这杯中之物的先生,看来你先生什么都教给了你,唯独这饮酒之道却一点没有传授给你啊。”

墨白尴尬的笑了笑,只觉得头有些晕乎,但精神却好了很多,眼睛不由得又盯向杨千树手中的酒壶。

“还想喝?”

墨白点点头。

杨千树笑了笑,开口道:“我这酒名为杨柳酒……”一句没说完,杨千树停住话语,像是想到什么,面色一变:“哼。”

随后白了墨白一眼,扭过头,自己喝了一口酒,心中想着无论这小子再怎么求也不会让他喝一口。

墨白倒也没有在意,只是看着话说到一半就转身的杨千树有些茫然。

殊不知此刻杨千树突然想到自己这酒是用女儿的名字命名的,正在因为墨白喝了杨柳酒而有些不爽。

“杨先生,酒杯。”墨白伸手递还酒杯。

杨千树头也没回,淡淡道:“送你了,等下次喝酒用它便是。”

想了想又补充了句:“我这酒你就别想喝了。”

墨白一愣,收回拿着酒杯的手,对杨千树的话并没有在意,只当他是因为自己酒量差而不悦,自顾自的把玩了下手中的酒杯,然后小心翼翼的揣到怀里。

杨千树没有回头也感知到了墨白的动作,不由摇了摇头,开口道:“我看你整天佝偻着腰,卑躬屈膝,面上总是带着讨好之色,这样活着不累吗?”

墨白错愕,显然没有料到杨千树会说这些,随即心中竟有种莫名情绪,墨白张张嘴,想说些什么。

只见杨千树依旧没有回头,随意挥挥手道:“我并非看轻你,也没有教训你的意思,我见过太多像你这般年纪的少年,他们有的斗志昂扬,朝气蓬勃,有的心高气傲,桀骜不驯,但不管怎样,他们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少年意气,而这股意气才是一个人最为珍贵的东西。”

杨千树喝了口酒,转头看了一眼墨白道:“其实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坦白说哪怕换做旁人,也未必会比你做得好,或许他们还不如你,弯腰求人没什么,人总会有些时候得弯腰,得求人,只是有些事情不能习惯,当你习惯了那腰就真的直不起来了。”

此时,在墨白身后不远处,江月正静静站在甲板上,她来了有一会了,杨千树自然感知到她的到来,墨白并未察觉。

“娘。”杨柳走到江月身边,江月看着杨柳柔声道:“彩儿呢?”

杨柳捂着嘴笑道:“跑了半天,累了,这会睡着了。”

杨柳看了看杨千树和墨白两人道:“他们在说什么?”

江月笑了笑,打趣道:“听着像是你爹在讲些道理。”

杨柳看着不远处两人,有些无语,她可是知道自己父亲,平时总是端着架子,但有时一旦喝了酒,哪怕只喝一点,也总是喜欢讲一些莫名其妙的道理。

此时墨白没有说话,还在低头细细琢磨着杨千树的话,他大致明白杨千树的意思,只是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杨千树看了看低头的墨白,摇了摇头,这小子也太过无趣了些,江月说的没错,暮气太重了。

许久,墨白抬起头,看着杨千树开口道:“还记得之前先生曾问过我怕不怕死,其实我是真不怕的,只是不想死,也不舍得死,只觉得这一生才只过了十几年,那些曾经书上读过的许多地方还没有去过,许多景色也没有见过,许多故事也许还在等着我经历的也还没有经历过,想到这些,就总觉得舍不得。”

杨千树愣了愣,有些意外。

墨白停顿了一下,像是在考虑如何措辞,片刻后,开口接着道:“直到后来有了彩儿,我就更不舍得死了,我怕万一我死了,剩彩儿自己怎么办,她还那么小,许多事情也不会做。而且,刚才先生说的话其实我是明白的,真的,这些年,带着彩儿生活我几乎什么都尝过了,但独独没有真的要过饭,呃,当然有时候像杨先生刚才说的那样,确实有过不去的时候,也卑躬屈膝的求过别人,但我从来没有让彩儿去求过,也尽量不让彩儿看到我去求人,因为有些道理我是懂的,但彩儿不一定懂,我真怕彩儿会像先生说的那样,习惯了去讨好,习惯去用这种方式换取一些东西。”

听到这里,不光杨千树,连不远处的江月也默默颔首,眼中满是赞赏。

墨白似乎越说越放松,神情中似乎还有一丝酒意。

“我不是先生,也不懂得怎么教彩儿,我让彩儿见了长辈要行礼,别人帮了自己,不管什么原因一定要说道谢,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如果自己能帮就尽量帮一把,当然一定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教彩儿这些是因为我觉得这些都是对的,是好的,所以我会告诉彩儿,不管现在还是以后,我想着这世道总不会亏欠一个懂礼貌,并且心底善良乐于助人的姑娘。”

杨千树面色越来越意外,身为当今修行界屈指可数的天级宗师,这一刻听着墨白带着少年稚气的话,竟然觉得颇有一番感触。

“但很多东西我也不知道对不对,所以我也不敢教,先生说我是个好人,救了彩儿,其实我才最应该感谢彩儿,是她让我变成这样,因为我不会说教,但又怕彩儿变成先生说的那种人,所以我只能去做,尽可能的做着对的事情。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墨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停了下来,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杨千树愣了,虽然墨白没有说下去,但他已经明白少年的意思,一时间竟忘了喝酒,连不远处的江月都不由怔住,随即不住点头笑着。

谁说道理只能由学问人讲,这少年讲起道理来也不差嘛。

许是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墨白有些口干,忍不住看了看杨千树手中的酒壶,杨千树像没有看到似的自顾喝了口酒,墨白不由咽了咽唾沫。

随即想到什么,眼神中带着笑意道:“我就想着有朝一日,能看着彩儿长大,成亲,那我就真的不再担心了,最好是找个读书人,读书人嘛,懂得道理多,当然也知道体贴人。”

“哦?我可知道有一句话,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读书人,也未见得个个都是有心人。”

墨白一愣,语气有些不坚定的道:“好人……总是多的吧?”

杨千树不置可否。

随即墨白笑了笑,摆摆手道:“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还是那句话只要找个能疼人的,遇见争吵能知道让着人的,在家里过日子也别一言堂,凡事最好能商量着决定的,这样的安安乐乐,平平淡淡的过着一辈子,最好了。”

“那直接找一个父母为官的,或者有钱人家的,岂不更好,还可以衣食无忧一辈子。”

谁知墨白连连摆手摇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都知道,凡当官的也好,有钱的也好,个个家里都是三妻四妾,美女如云,也保不齐外面还有几个红颜知己。彩儿可不能嫁给他们,就算人品再好,也是没有可能的,至少我是不会同意的。”

杨千树听闻一愣,随即眼中满是赞许,微微颔首,像是颇为认同墨白的话。

许是聊开了,墨白也随意了许多,开口问道:“杨先生可知日子的“日”字怎么解?”

杨千树一愣,心想:“好小子,竟然跟我卖起关子来了。”不过杨千树并未不悦,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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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颇为玩味的问道:“那你说说,何解?”

此时,就连不远处的江月和杨柳也不由来了兴致,想看看墨白还能说出什么道理。

看到杨千树竟然煞有其事的请教起来,墨白反而有些错愕,自己倒有些讪然,开口道:“日字分上下两口,两口合在一起则为日,所以,这都说过日子过日子,可不就是得两个人合在一起才叫过日子吗,多一个,少一个,那都不能算是过日子,两个人才最好。”

话音一落,杨千树不由失声笑起来:“你这都是哪学来的这乱七八糟的东西。”

墨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没有回答。

以前跟着先生生活,见惯了村子里家长里短,茶米油盐,当时只觉得各家有各家的生活,虽不一样,但都有趣得很。

“不过这说法倒是有点意思。”杨千树喝了口酒,琢磨了一下又笑道:“嗯,有点意思。”看向墨白的眼神越发顺眼起来。

远处,看着两人的江月差点没笑出声,心想这哪是年龄相差数十载的修道宗师和乡野少年,这分明就是两位老父亲在讨论着如何教养女儿啊。

而杨柳则扑哧一乐,但想着墨白的那番解字,双眸不自觉明亮了几分。

晴日当空,海天一色,有风吹来,掀起一抹湿意。

少年的身形竟不自觉的显得高了几分,原来微微佝偻的身子渐渐直了起来。

酒壶中没有流出美酒,杨千树晃了晃酒壶,原来不知不觉中,酒已饮尽,原来道理也是能下酒的嘛。

杨千树手掌一翻,手中又多了一壶酒,依然是那杨柳酒。

墨白看着杨千树,眨巴了下眼,从怀中掏出刚才杨千树送他的酒杯。

“杨先生……”

杨千树回头看着举着酒杯讨酒的墨白,余光正好顺势看到不远处杨柳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这边,突然想到什么,眼睛瞪了墨白一下,转过头去,没有理会墨白递出的酒杯。

哼,少年是个好少年,但想喝我的杨柳酒万万不行。

墨白看着莫名其妙变脸的杨千树,满头雾水,只觉这杨先生脾气真古怪,比彩儿都难搞,尴尬的把手缩回,酒杯重新揣进怀里。

突然,墨白表情不断变换,欲言又止的犹豫着,片刻后,冲着杨千树鞠了一躬,说了几句话。

杨千树表情有些复杂的看着墨白,远处杨柳表情也古怪起来,江月也摇头笑了笑,像是在对杨柳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才刚多了几分少年意气,这又开始交待起后事起来。”

杨千树放下酒壶,随意摆摆手,也没说什么,墨白眼神有些暗淡,但也没说什么,转身便准备回船舱。

刚要转身,杨千树扔出一个东西,墨白手忙脚乱的捧在怀中,是一壶酒。

墨白眼睛一亮,但提鼻一闻,这个闻着更柔和些,与之前喝的那壶酒味道不同,不是一种酒,墨白看向杨千树,其实他还是觉得刚才那酒更好些。

杨千树白了墨白一眼,心想想喝杨柳酒,门也没有。

“留着吧,这酒正适合你这种酒量差的。”

“谢谢先生。”墨白回身道谢,然后抱着酒向船舱走去。

而原先一直听他们说话的江月和杨柳,早已消失不见。

等到墨白身影消失在甲板上,杨千树目光注视海天相接的远处,突然,笑了起来,喃喃道:“本以为是个木讷优柔的小子,不过看样子这嘴巴挺能说的嘛,道理一套套的。嗯,有意思,有意思。”

视线一转,脚下海水竟有暗涌流动,杨千树低头看了眼,眼中带有一丝不屑。

“哼,今天心情好,懒得搭理你,滚。”话音刚落,只见脚下水面翻涌了几下,一条墨色身影如离弦之箭般迅速朝远处游去,模糊间像是一条丈余长的大青鱼,若墨白在这定会惊呼不已,这世间哪有这么大的青鱼。

杨千树懒得再看,从船沿跳下,准备回舱。

突然眉头一皱,视线远眺,那条大青鱼此时已经游出百米,此时正好转动鱼身看向船的方向,眼神中带有一丝惊恐和不易察觉的恶毒。

“呵,念你修行不易,好心饶你一命,不过看来你心术不正,若让你化形有成,难保你不为非作歹,作恶一方。”

说罢,杨千树右手两指并拢,在左手酒壶口处微微划过,一缕酒水竟被牵引出来,悬空化作一把三寸小剑,微微转动,阳光照射下,晶莹剔透。

此时,那条青鱼突然如临大敌,尾巴一颤,搅起海水翻涌,鱼脸上竟浮现出惊恐的表情,看上去既恐怖又可笑,扭头便向前方逃命般游去。

杨千树刚要有动作,想了想,摇头道:“啧啧,太浪费了。”说罢嘴巴一张,那三寸小剑竟又化为酒水被杨千树吸入口中。

右手五指悬提海面,一股蔚蓝透明海水被他凭空抓起,同样化水为剑,只是远比刚才那把酒剑要大的多。

剑尖朝前,微微颤动着。

“去。”杨千树手指轻点,蔚蓝水剑瞬间消失不见,无声无息,几乎在下一秒,一股巨大的惨叫声响起,百米外掀起两丈高的海浪,一道黑影踏浪而起,在半空中扭动了几下身躯,随后无力的落下,坠入海水,又砸起波浪一片。

“咦?”杨千树面露惊异,手掌一翻,酒壶消失在手中,脚尖轻点,身形腾空而起,瞬间消失在船上,空中黄袍闪烁,眨眼间就来至黑影坠海之处。

海水已经平静,杨千树脚踏水面,盯着水面,片刻,右手一挥,一个黑色圆珠破水而出,杨千树伸手一捞,把黑色圆珠抓在手中。

“居然修出了妖丹,可惜,可惜。”杨千树看着手中的黑色妖丹摇了摇头。

袖口一扬,脚点水面,整个人又踏空而返。

回到舱室,江月正坐在桌前一本《百草集》的医书,看到杨千树回来,江月放下手中书,开口道:“怎么了?”

显然刚才的动静她已经感知到了,不过料想在这东海之上也无甚危险,所以并未出门观瞧。

杨千树坐到江月身旁,开口道:“没什么大事,一个海里的小妖,有了些道行,本不想理会他,谁知看着竟是残忍嗜杀的东西,被我打死了。”说着摊开掌心,一个黑色妖丹,还散发着丝丝妖气。

“给你,可能还能让你炼制些丹药。”

江月闻言微微皱眉,杨千树不由心底轻叹,妻子哪都好,就是唯独太过于心慈手软。转念一想,若非如此,自己当初何苦非得追着妻子死缠烂打整整十几年,想到这,杨千树心中竟颇为自豪,毕竟当初追求妻子的人犹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名门子弟,修道天才,最后还不是自己抱得美人归,要知道这可比修行可难多了。

“好好好,下次我一定注意,这妖丹你不要,我就留着酿酒了。”杨千树面带讨好的说道。

江月无奈笑笑,没说什么,她当然知道丈夫不是好杀之人,只是本性使然,她总是觉得能不杀就不杀的好。

杨千树转开话题道:“刚才那小子求我的事你可听到了。”

听到杨千树提起墨白,江月不由笑问道:“你觉得如何?”

杨千树道:“其实倒也没什么,就是一看到那小子小小年纪,一副托孤的哭相我就烦躁的很。”

有些气愤的杨千树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江月笑着道:“思虑过甚罢了,毕竟是个普通人,几乎算的上是天天面对着死亡,有这想法也不足为奇,不过说来彩儿资质倒也不错。”

“那倒是,那个丫头资质确实不错,就算放到各大修行门派也算少有,你真想答应那小子收彩儿为徒。”

原来之前墨白在甲板上最后对杨千树求的竟是准备让他收墨彩儿为徒。

江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脑中回想起墨白体内那股令她心悸的真元,微微皱眉道:“等上了岛再说吧。”

杨千树点点头。

另一间船舱里,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墨白躺在床上睡得很熟,睡梦中仿佛自己又回到之前清河郡和先生一起居住的小院,只是这次彩儿也在,正在揪着先生的胡子,一切都没变,好像院里多了一棵杨柳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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