嘒嘒！一阵蝉鸣声不绝于耳。一片小树林里，一株三尺粗的老槐树上，正坐着两个人。此时，已经入夏，夜晚多蚊虫。其它的地方都是虫子嗡嗡作响，这儿却很安静。

一抹月光从天上拉长了下来，树干顶端很是清亮，一丝燥热都没有。“大半夜的把我叫到这儿来，到底有什么事。”其中一人顺着树干躺了下去。

“你看这是什么？”一颗白珍珠在月色下更显得朦胧模糊，隐隐有光华流转。“这是产自东海的蜃珠。”宋含章接过去，瞟了一眼道。

“半个时辰前，我在绿柳河附近跟一个紫衣人打了一场。他自杀后，留下了这些蜃珠。”陈和道。

宋含章听了即刻起身问道：“到底这么回事？”啾啾啾！一只蝈蝈躲在草丛里放肆地大叫着。

“看来，你的推测是对的。确实有人想对我父亲不利。那个人是谁？他有为什么要对付我父亲呢？”宋含章听完陈和的话后，十分不解。

“是谁我不知。但那个人一定是个位高权重，不在丞相之下。那个人就在这庙堂之上。”陈和站起身来望着内城方向。

“我自幼随师尊修行，对这朝堂上的事，知之甚少。”宋含章道。“再少也好过我一无所知。朝堂上的事，只有靠你盯着了。毕竟你可是王朝独一无二的超等侯爵啊！”陈和不禁打趣起来。

宋含章也不恼，“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等！”一个字，干脆利索。

“丞相着手的这两大难题，必然是拜幕后之人所赐。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来阻碍丞相。所以要等他出手，我们才能后发制人。在朝堂上只有看你了，我帮不上忙。”

“我害死他一个好手，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我猜他很快就会查到我的头上。到时，我便可顺藤摸瓜。”陈和自信满满。

“你不怕有危险。对方可是有虚境修士为其效力。”宋含章问道。

“现在肯定是怕得很，可过一段时日，说不准没那么怕了。”陈和笑道。

“今晚一战，我偶有所得，打算闭关十日。把这段时间的收获都消化一下。”两人站在树上又吹了会儿风。两人正准备回房休息。呱呱呱！传来一片急促的蛙声。

两人走近池塘一看，一个少年正站在塘里练剑，不过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像睡着了一样。

“睡着啦都能练剑，你这小师侄真是着魔了。”宋含章啧啧称奇道。

噗噗噗！楚江出剑迅疾，手中一抖便刺出数十剑。哗！一剑拖过，水波涌起。忽然之间，楚江的剑法变了。他高高举起手中长剑，刷刷刷！犹如一柄铁锤砸下，眼前的池水似乎成了铁炉，被搅成了一锅沸水。一条条死鱼拌着水藻浮出了水面，却闻不到一点血腥味。一丈之内，不留活物。

“好重的戾气。”陈和道。害怕他陷入梦魇，但又不能直接叫醒他。陈和深吞一口气，默默抽取己身真元，再混合一部分脾气，从鼻尖悠然哼出一段小调，以作安魂之用，帮助楚江安慰魂魄，清醒神灵。

小半会后，一道月光穿过云层降临到楚江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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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江停顿了片刻。静，出奇的安静。没有虫鸣，没有蛙声。只有月光清亮的声音。一枝荷花慢慢地倾颓下来。一滴水珠滑落到了边缘。

楚江一个燕子抄水，滑了过去，这滴水刚好点在剑刃上。快要落身时，一剑点中水面。水波不兴。一个翻身，落到池中平石上。接下来的剑法戾气全消，犹青松灌木，白玉尘沙。又似一枝荷花在清风中，左摇右摆却始终不偏不倚。

“空灵境界。他的天资恐怕在我之上。”陈和微微笑道。

“忘剑，忘敌，忘法。这是修习剑术的三个层次，三者融会贯通便是空灵境界。如今他已得了你剑法真传，也算是推开了剑道大门。从此以后，修行便是日益精进，依我看，用不了一个月，他便可修出剑意。”宋含章也有些惊叹。

“等我出关之后，便带他出去走走。这个时候，最忌闭门造车。”陈和转过身说到。

陈和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可事实真的会如他所愿吗？

外城隆庆坊内—太子府。此时已过亥时，湖面上波光粼粼，泛着清澈的蓝光。一条相貌奇丑的白头鱼从水中一跃而起，咬住一块鲜肉，便又潜了下去。

这座木制小桥上，一个大石钵旁，一个人正在扔鱼“饲料”。

“这鱼白头蓝鳍，口中长着狼牙，可谓奇丑。肉质却异常鲜美，更有养神温阳的奇效。我一年也只能吃上四五条而已。”噗！又一块肉扔了出去。

“殿下养的鱼自然是极品，可否赏小人一条尝尝鲜。”一位面容苍老的灰袍男子站在旁边笑道。

就在两人唠嗑的时候，一只“大鸟”出现在湖面上空，转瞬之间便落在桥头上。“臣叩见太子殿下。”

原来是个穿着黑色圆领服的汉子。“起来。”太子回到。可这汉子却一头拜在地上“臣办事不力，请殿下治罪。”

“臣按命派遣刘越去取账本，可他却迟迟未归。我前去绿柳河查看，却只剩下一捧焦土。那账本该是与他一齐焚毁了。臣未能尽职，愧对殿下。还请殿下责罚。”说完便把头埋到最低。

噗！又是一块肉。“既然是自焚而死账本也没落到他人之手，便是大幸了。恕你无罪，起来吧。”太子左手轻轻一挑，这人便不由自主地站立起来。

“回去告诉林言，当务之急是把何叔平拉过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太子说道。

“诺！”男子答到。说完便小步退走，趁着夜色出去了。

“一本写满了皇城众多官员隐秘的百官见闻就这么化成灰了。也好也好，脏东西就该烧了。”太子自嘲道。

“殿下，小人以为此时该尽快查明此人身份来历，将其诛杀以绝后患。”

“伍先生不用急，我只会派人去查的，你的任务比这重要得多。这玩意本就是个鸡肋，拿它做做不了大文章。相反我对这个不速之客倒是很感兴趣。”太子着了一件白色短衫，在悉心喂鱼，倒像是个卖鱼的。

“既然殿下已经有了决断，小人就不再叨扰了。”做了个礼，小步退了出去。很快便出了这片园林。

待到伍先生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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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后，太子一掌拍碎了石钵，里面的肉也化成了肉末。只能给小鱼小虾吃了。

一个黑影跳到了太子身旁半跪着。这人身穿玄甲，头上包着一团黑布看不清脸。整个人密不透风。“去查，把这个人给我揪出来。记住，只准查，不准动。绝不能打草惊蛇。”太子冷冷道。

太子似乎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毕竟这世上很少有他不能掌控的事物。即使有，也在他的考量之内。可这一次，他却没来由地觉得不安。

夜渐渐深了，三更鼓—平安无事，四更风—天冷水寒，五更鸡—一唱天下白。

当然在内城是很少听到鸡叫声的。五月十九，寅时刚过，便已经有不少官员排队入城了。或许是因为明天修沐，所以今日格外勤快吧。

内城坐落于皇城主干道朱雀大道的尽头。位于宫城之下，规模不大，大小建筑不过二十余座。但凡有些品秩的官员都在这办公。

由朱雀门进入内城的中心街道—承天门街。两旁伫立着气势雄伟的官署，都是朝廷的重要行政机构。但决断王朝这个庞大机构运转的中枢却处在街道的尽头，一座没有牌匾的小院子里。

昨夜子时下过一场小雨，空气里还残留些水汽。格外的凉爽。绿瓦红砖，映出了两团灰影。

一个着服紫色，一个服红色，皆腰配鱼袋，戴进贤冠。

他们推开了院门，在两株桃树后面，有一间平平无奇的小屋子。吱！原来屋子里已经有人了，还有一股刺鼻的熏香味。

“徐少师，高尚书你们来的挺早啊。”宋璟打招呼道。“宋丞相说笑了，我们那有丞相你辛劳，想必昨晚一宿没睡吧。”指着那盘还未燃尽的熏香说道。

两人轻车熟路地坐在了自己的高架大红椅上。其中一位老者还铺了个坐垫。这一老一壮便是当今的少师—徐图和他的弟子，礼部尚书—高颂。这间屋子便是号令六部的政事堂。

约莫一刻钟后，又有三人一齐踏进门来。“松岳，宁远。你们来得正好，我这里有份东西要你们帮忙看看。”宋璟赶紧上前把一份笺纸交给二人。

“我昨晚一宿没睡，才把这些账本核算清楚，你们现在把这些账目整理一下，好誊抄几份发给诸位大人。”宋璟说完便扶了扶额头，坐下来休息。

“恩师放心休息，学生即刻誊抄。”张松岳连忙给宋璟沏了杯茶。“等一下，加上这个，效提神的。”王宁远从香囊里取出一枚枣核大小的丹药，放入茶中。

入水即化，一股清香升腾而出。

“这六神潜阳丹可是王兄秘制的好东西，外面可是想买都买不到啊。”剩下的那一人在一旁帮腔道。

“赵子敬你别在这儿说废话了，现在都快什么时辰了。你家岳尚书还没到，大家伙可没工夫等他。”王宁远冲着他恼道。

“王大学士何必发火呢。岳尚书昨日才跟丞相发了火，如今说不定还窝在家里不肯来呢。哈哈哈。”高颂说着便大笑起来。

然而很快他的笑容便戛然而止，因为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蹒跚地从门槛上走了进来。他便是当朝太师—岳惟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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