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周走进杨弘办公室。杨弘面容清瘦但透出刚毅，他说:“落聘教师赵梅叶投井自尽，不仅钩拉出孔庙粮所李海龙倒卖、侵占国家储备粮要案，还曝出去年全县教师竞聘黑幕。”

李周惊愕。杨弘续道:“孔庙小学被辞退的教师粱集和其他学校老师纷纷举报，人劳局局长石坡勾结一些乡镇主要负责人借教师竞聘之机大肆卖编索贿。”

李周问:“怎么调查？”

杨弘递给李周两份材料，指示道:“这是两封举报信。一份是谭坡小学教师魏双燕举报，一份是梁集的举报。至于怎么调查，由你决定。”

李周接过杨弘签发的举报信件，匆匆回到办公室。他首先看魏双燕的举报信——

“我叫魏双燕，本科学历，谭坡小学正式一级教师。参加工作八年，一直担任语文和数学课，教学成绩名列前茅，连续6年担任班主任，多次被评为乡镇、市级模范班主任。然而我却落聘了。原因是我校校长王宪，给参加聘任的教师设立民主投票20分，不是一次投票打分，而是学校定岗分两次投票。具体操作程序是:学校先设定某学科岗位，让老师报名竞争某学科岗位，如果该岗位只有一个报名竞争，就让全体教师举手通过（10分），而后学校聘任领导小组掌握10分，也举手通过，即得满分20分。如果该岗位有2人以上报名竞争，就先让全体教师包括班子成员无记名投票，公布票数和得分，然后再有聘任领导小组开会再用10分计投票。领导小组投票结果只有领导小组成员知道计票结果，口头说说谁得几分，应聘的老师不知道实情，只是在全体老师大会上公布谁得多少分，随即就把票当场烧了。我们认为这样做很不公平——

一是操作不规范。民主测评20分，应该由全体教师包括领导班子在内一次测评，而我校却把这20分平分两半，只让同志们参与测评10分，剩10分交给聘任领导小组测评，这就形成一个特殊利益团体，这个团体充当了双重角色，在全体投票之外，又有一次给自己打分的机会，而不在聘任领导小组的这些教师，却无权参与分享和决定这10分，这就剥夺了不在聘任领导小组这个特殊团体之外的教师的民主权利，导致我们这些骨干教师落聘。

二是先设岗位，让教师报名竟岗，尔后让同志们举手投票，非常不科学。学校以岗位为前提，来积分争岗，就导致积分虽高，但由于岗位少，争者多，就有人下岗，而有些岗位学校事先瞒报，竞争者少，一些教师虽然积分较低，也能上岗入编。所以，积分是假，设岗是真。如计算机、美术、体育岗，一岗一人争，自然就聘上了。这种做法在其它学校也存在，我乡还把此当经验推广。我认为这种做法是错误的。应该是先积分后设岗，正确的操作程序和规则应该是，第一步所有的参聘人员进行量化积分，从高到低录用入编；第二步，录取人员入编后科学设岗，各课竞争。竞争不上岗的同志或者不愿上某岗位的，算落聘，再从没录用的人员中选拔，直至竞聘工作完成。例如我教的语文入围后，我参加学校设的语文岗位。当我被竞争淘汰后，可以有权竞争数学等其他岗位。如果我不愿意竞争其他岗位，或者再次竞聘掉，算我真正落聘，我本人无任何怨言。

三是领导小组给同志打的分当场烧掉，有舞弊毁证嫌疑——这是剥夺参聘老师的知情权和监督权。”

李周看罢眉头紧皱，愠怒。他带白有志和陆川到谭坡小学展开调查。一行三人先到魏双燕家寻访。

魏双燕齐耳的短发，红苹果似的圆脸，戴着眼镜，落落大方地给李周倒茶。

李周坐下说:你的举报信，纪委很重视，特派我们来调查，请你谈谈具体情况。

魏双燕低下头，喃喃道:“校长摆平了，我聘上了，不告了。”

李周有些尴尬又诧异:“校长怎么摆平的？”

魏双燕摇头抹泪:“别问了，俺当老师的贱！”

李周愠怒地问:“双燕，你是一名教书育人的老师，有权利有责任给组织澄清事实。”

魏双燕抬起头发起牢骚:“我不明白，教师应该符合什么要求？我不理解，教育这片圣土为什么被玷污？我更不明白，招聘工作怎么成了收钱箱？”

李周温和道:“你具体一些。”

魏双燕脑际闪出回忆画面——

校长王宪办公室内。魏双燕站着，王宪坐在沙发上直视着她问:“听说你把我校的招聘情况反映到纪委了？”

魏双燕不卑不亢盯着王宪道:“是的。你暗箱操作，很不公平，我当然要告！”

王宪显得委屈，低声下气地说:“我也是无奈呀。我校24人本该24个编制，人劳局说我校生源减了，却给减一个编制，这就意味要一个人落聘。”

魏双燕气嘟嘟地说:“减一个，可以通过竞争，优胜劣汰嘛，为什么把我聘掉？”

王宪撇撇嘴，似冷笑道:“咱学校老师一听说要竞聘，个个如惊弓之鸟。有的半夜到我家拜访，有的领导给我打招呼，就连乡长的侄女小娜也抛着媚眼喊我王哥哥。而你却板着面孔，对我待理不理的。”

魏双燕理直气壮道:“在校我辛勤躬耕，传道授业；回家我相夫教子。没想到，您对我早有意见！是的，我没有刻意巴结你，请原谅！”

王宪面红耳赤道:“从工作说，你被聘掉，我良心不安。”他煞有介事问，“你还想聘上吗？”

魏双燕双眼浸泪道:“我做梦都想聘上。”

王宪慢吞吞地说:“昨天我到人劳局给你争一个编制指标。”

魏双燕诧异，将信将疑地问:“真的？”

王宪点头说:“是的。但石局长给我提有条件，让我学校给他赞助一万元买车费。”

魏双燕不加思考地说:“给他！”

王宪冷笑道:“你说的轻巧。我们学校有钱吗？”

魏双燕迫不及待地答:“我拿！”

王宪暗喜，不动声色问:“你不告了？”

魏双燕认怂:“只要让我聘上，啥事都不说了。”

王宪讳莫如深，小心翼翼地说:“这事就算摆平了。”

魏双燕回忆结束。

李周提醒她:“你聘上，是变相买的编制呀！”

魏双燕苦笑道:“事到如今，俺只有委曲求全了。”

李周警惕问:“编制数由市政府以上掌握着，人劳局长会有这么大的权力？”

魏双燕讥笑道:“问问市政府领导不就知道了？现在我才看透了。当领导的平时台面上说的都是鳖蛋光，泥蛋圆，背后不知在干什么。名义是为了激发教师的竞争意识，调动全体教职工的积极性和创造性，顺应教育改革的趋势，在教育系统实行全员竞聘上岗。实际是，有些人却利用职权，借竟聘之机，从中谋利。不仅损害了教师的利益，也败坏了教育形象，学校这座纯洁和芬芳的花园却刮腥风，闹鬼叫！”

李周眉头紧皱，摇摇头说:“你不能以偏概全。要相信谁捣鬼，谁就会被法律惩办！”

【作者题外话】:教师竞聘的背后竟有卖编制索贿的灰色交易，现实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