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嘀咕了几句，并没有下车，从包里抽出几张纸，铺在坐垫上，然后坐了上去。

“算了算了，走吧，懒得麻烦了。”

这大妈怕不是有洁癖吧，我重新开动车子，市区车还是有点多的，有些小路可以躲避拥堵路段，毕竟一口价的单，能快就快点。

想了想，我拐进了一条小路，虽然会远一点点，窄一点，但不堵车，速度快了很多。

“你已偏航，正在为你重新规划路线，前方路口调头。”

刚开没多远，导航就跳出来秀存在感。

“喂，你怎么不按照导航走？”大妈警惕的问道。

“这边不堵车，会快很多。”我解释道。

“你是不是想绕路多开？我告诉你，我手机上也有导航，你不要乱开，多出来的车费我一分都不会给。”

“你这是一口价，一口价你明白吗？就是说，哪怕我拉着你绕地球一圈，它还是这个价，知不知道？”

“那我管不着，你给我按照导航开。”

“行吧行吧。”

我减速一把方向调头回去，重新开回了之前的导航路线。

主干道上拥堵不堪，我不得不和各种加塞狗斗智斗勇，心里却一直骂自己：我他妈怎么这么手贱呢？接这个一口价的单干嘛？

“你是不是在偷看我？”

后排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我有些纳闷，抬头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见大妈也正看着我。

“跟我说话？”我问道。

“除了你还有谁？”

“我偷看你？”

“你没有吗？”

我直接给气笑了，你是西施还是王昭君？

“我偷看你干嘛？”

“那你老是抬头看镜子？”

“我看后面的大货车，别撞上来。”

大妈不说话，把头扭向窗外。

我直接一巴掌把后视镜拍到了一边，也真是够了，换作我是她，脸上不糊两斤屎我都不信会有人看。

雨过天晴，今天太阳又露脸了，车里温度渐渐的升了起来，不觉之间开始有些闷热。

我把车窗打开一条缝，旁边大货车的引擎轰鸣声就涌了进来。

“关上关上，吵死了。”

无奈的把车窗关上，我又打开了空调，但是没开压缩机，准备吹吹自然风。

大概是长时间没用的原因，一股子怪味从出风口里飘了出来。

“这是什么气味呀？这么臭。”

“长时间没用空调了，刚开始会有一点，马上就没有了。”

说着我打开了外循环模式，同时加大风量，希望尽快吹散这股令人不愉快的味道。

“我真是受不了了，一大早坐到个这么恶心的车。”

我已经很忍耐了，但是她一直在撩我，三番五次。

我把车挪到路边停好，直接选择结束订单，回头说道：

“下去吧。”

“还没到呢，你要干什么？”

“你投诉的时候就说司机中途甩客就行了，把你那尊贵的屁股挪一挪，赶紧下车。”

“你什么意思？你车这么脏还不允许我……”

“滚。”

我大喝一声，大妈吓的浑身抖了一下，嘀嘀咕咕道：

“下就下嘛，你叫个屁啊，神经病”

说着她打开车门，骂骂咧咧的下了车。

我找了个树荫底下停好车，下车坐到马路牙子上抽烟，忍不住的想，我是不是不适合干这一行？

车我租了半年，如果实在不行，跑完租期就退了吧，不然早晚把自己弄疯掉。

我这带棱带角的性格，容易刺伤别人，也容易伤到自己。

打开平台看了一下，刚才这一单被系统认定为有责，看来扣分是跑不掉了。

我不知道司机的口碑值降低会有什么影响，也懒得去猜了，点击出车之后，开着车继续在街上游荡。

心里空荡荡的，漫无目的，没来由的一阵消沉，只有订单响起来，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陆陆续续跑了几个小单子，还是打不起精神来，到了中午，又去买了个面包坐在路边啃，中午一点到两点其实有个小高峰，但我不想跑，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吃完面包开始犯困。

打开微信给大成发了条信息：

“最近公司怎么样？”

大成应该在午休，所以信息回复的很快。

“还行吧，你到底在干嘛？”

“接客呗，哈哈哈。”

“屁啊，没有好工作的话，就回公司来吧，老板经常到我这里问你的消息。”

“谁说我没好工作？上次跟你说了，月入两三万，要不是你长的丑，我还真想带你一起干。”我调侃道。

“小梦也到公司找过你。”

看到这行信息，我心头一颤，但瞬间又平复下来，回复道：

“说什么了？”

“问你去哪里了，问你新号码是多少。”

“然后呢？”

“我说不知道，你不是不让我告诉任何人吗？”

我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的说道：

“你可真实诚。”

手里却回复道：

“干的漂亮。”

“要不你就回来吧，不然我日子也不好过。”大成回复道，后面跟着几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怎么说？”

“主管的位置空着，老板说等你随时回来，现在是老王在临时代管生产，好的单子他都分给他老乡了，我这里都是一些杂活，没搞头啊。”

“那你跟老王搞好关系啊，请他大保健，好酒好烟安排上。”

大成发过来一个白眼，紧接着说道：

“那我还不如请你，让你回来。”

我苦笑一声，回复了几个字：

“我不回来了。”

“那你问公司的事干嘛？”

“这不想你了吗？”

大成又给了个白眼，我回复道：

“什么时候有空？出来喝酒，我请。”

过了一会儿，大成回复道：

“请好假了，去哪儿喝？”

“我擦，我现在没空啊。”

“那你说个屁啊，我裤子都脱了。”

“晚上吧，我现在在市区，没空回来，等晚上我叫你。”

“行，等你啊。”

放下手机，把座椅靠背也放倒，躺下来准备小憩一会儿，却怎么也闭不上眼睛。

小梦，这个名字在脑子里撞来撞去，嗡嗡作响。

她现在怎么样了？

拿起手机，翻开微信黑名单，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个人，孟梦。

前年年底，为了庆祝公司的铁艺生产部门进入正轨，同时也是公司员工年底聚餐，老板汪睿在酒店安排了一场晚宴。

我带着大成小磊等铁艺部门的人也一同前往参加，我们这伙人算是公司的新人，面对其它部门的人有些聊不开，也没什么话题。

跟其它部门的主管相互认识打过招呼之后，由于我也不善于交际，就跑回自己的小圈子，和大成他们几个待在一块。

当时大家坐在一张大方桌前面，桌子上摆的是牛排，当时是第一次吃这玩意，，刀叉也不会用，我就直接上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大成他们也跟着有样学样，拿筷子捅进去，再整块牛排挑起来往嘴里塞，味道一般，好在酒不错。

我坐在方桌的边角处，左边是大成，右前方坐着一位长发披肩，戴着眼镜的女孩，当时没怎么在意她，甚至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坐在这里的。

牛排啃到一半，肚子就饱了，我拿着一根牙签，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剔牙，看着其他人觥筹交错，喝的面红耳赤。

我不太喜欢这种场面，因为吃不好也喝不痛快。

百无聊赖中，我一边剔着牙一边抖着二郎腿，架起来那条腿好像踢到了什么，我以为是桌子腿，就有节奏的一下一下往上碰。

妈的这桌子腿还挺有弹性哈，晃晃荡荡的像个钟摆一样，我没在意，继续抖。

忽然我的脚踝被重重的顶了一下，吓我一跳。

“什么东西？”

我低头一看，这桌子哪有什么桌子腿，四个角都是悬空的，只有桌子中间有一根粗大的柱子顶着。

那我刚才踢的是？

我仔细一看，原来旁边的女孩也搭着腿，我刚才抖起来的脚应该是正好踢她那只脚上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赶紧道歉：

“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下面……是桌子腿呢。”

女孩用手拨了一下头发，低下头去用刀子一刀一刀的割牛排，没看我也没搭理我。

这就尴尬了，她肯定以为我是在调戏她，所以才用力的回踹了我一脚。

关键我不是那种人啊，这肯定得说清楚了，我往前凑了凑，压低嗓门说道：

“对不起啊，那个……你听我解释，我真以为下面是那个桌子腿……”

“哟，小林，说什么悄悄话呢？你和小梦认识了？”

妈的吓我一跳，连忙抬头看，老板汪睿正笑盈盈的站在旁边看着我。

正想说没事呢，转念一想，我说道：

“没，有点误会，我刚才还以为下面有一根桌子腿，踢了半天，没想到是她的脚，我怕他误会，准备解释一下，你就过来了。”

汪睿低头看了一下，又看了看我和旁边的女孩，说道：

“我还以为你们这么快就混熟了呢。”

汪睿是本地人，算得上是年轻有为，只比我大两岁，是我的老板的同时，也是好朋友，平时说话交流都很随意，他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对我说道：

“她叫孟梦，我们都叫她小梦，是我们销售部的精英。”

我连忙点头说了声你好，女孩这才看了我一眼，也点了点头。

汪睿又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上，对小梦说道：

“这是林遥，铁艺部的主管，我哥们儿。”

小梦放下刀叉，也道了声你好，伸出右手准备和我握手。

我连忙将自己的右手在腿上蹭了蹭，然后和小梦轻轻的握了一下。

“你好，刚刚真是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