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试探

飞虎将军锐利如刀的眸子和苏诚对视了一会，他发现苏诚外面俊秀儒雅，是个翩翩柔弱书生，却从他双眼中看出了几分坚毅和不屈。

他是景国的武官，在儒道盛行的朝廷，地位备受排斥，若不是胡林贞这个江州总督保荐自己当上台州总兵，在沿海杀敌建功，恐怕早就已经被朝中乱党弹劾，发配边疆，沦为苦役。

他除了信得过胡林贞之外，再也不相信其他所谓的读书人，口中说着圣人高第，在朝中却独断专行，趁着景帝玄修懒理朝政的空档，互相攻讦彼此，在外又对百姓巧立名目，横征暴敛。

不过，从苏诚那对坚毅不屈的眸子里，他感觉这个读书人，与其他人不同。

方才面对生死存亡危机，他能敢于争先，不畏敌寇，所展现出来的意志和气节，非一般读书人，内心不由地对他萌生几分赞赏之意。

苏诚拱拱手，以示尊敬，“见过飞虎将军。”

谢步东连忙介绍，“这位是苏诚，江州城的圣人门生。”

飞虎将军微微颔首，“你带人去给受伤的秀才，士兵们治伤。”

“是。”

说完，谢步东离开了。

飞虎将军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左手摁在龙渊剑的剑柄上，走近了才借着朦胧的月光看清他的脸，刚毅有型，颇有正气的一位将军，他朗声问道，“你是从哪找到避水珠的？”

找？

言下之意，这颗避水珠他也在找？

“晚生是在江北的一只鬼物手中寻得。”

“可是路家村？”飞虎将军皱着眉头问，语气似乎有些不满。

“正是。”

飞虎将军沉默片刻，自己上次派人去江北一带苦苦寻觅半天，却一无所获，竟然就被这个圣人门生轻而易举地拿去了，实在是气啊。

“我观你除妖的意志，不下于其他人，有没有意向投笔从戎？”飞虎将军选择招揽他。

“晚生已经是朝廷钦点的名誉贡士，来年要进京参加殿试，若是有这个机会，晚上定然会投身到除妖的大部队中，以保景国百姓安全。”苏诚恭敬而不怯弱地说道。

飞虎将军一看对方在给自己画饼，想必是自己的条件不够诱人，立刻加码，“你现在从军的话，跟着我，我保你做百夫长，干满三年，我让你升千夫长，干满五年，我升你做先锋将军。”

“这个……”苏诚迟疑着，这个条件，怎么有点像丐帮的小米要给老邢直升四袋弟子的机会？

放着未来，地位又高的文官不做，跑去跟一帮粗鄙的武夫为伍，回江州城去，估计会被三个大儒一人一口唾沫给喷死。

避水珠有避凶分水的能力，在沿海与水寇作战大有妙用，很明显，对方是冲避水珠来着。

只是，他目前还要用避水珠去救江北蒙受旱灾之苦的百姓们，只要绛雪再稍微施加点法力，就可以让江北的百姓在秋天结束前，收到足够的麦子来过冬。

“晚生是白鹿书院的学子，上有师命，这决定关乎人生大事，晚生需要回去和朱子柳院长商讨下，征得他老人家的同意。”苏诚拿朱子柳当挡箭牌。

朱子柳？那个五品大儒！

飞虎将军暗暗咬牙，那个大儒与纪随云私交甚好，自己怕是没这个机会了，干脆直接摊牌，不装了，“实不相瞒，本将苦苦寻觅避水珠，是为了保卫沿海的百姓。”

“晚生知道，”苏诚见他坦诚，自己也不藏着掖着，若是他现在用强横的手段夺去，恐怕自己也没有足够的实力拦着他，倒不如坦诚些，“晚生当初寻到避水珠时，发现避水珠也可引水，江北的百姓苦于旱灾，晚生不才，想用避水珠先去解这燃眉之急。”

原来如此，飞虎将军听苏诚说用避水珠是为了江北受灾的百姓，内心对他的钦佩又多了一分。

“等救了江北的百姓，晚生愿意将避水珠赠给将军，助将军在台州荡尽敌寇，扬景国声威。”苏诚补充道。

飞虎将军微微颔首，对方是圣人门生还是晚辈，自己不好强人所难，夺人所爱。

眼下台州海岸的水寇刚受重创，通商之路打开，短时间内不会再行滋扰边境，不如暂时先成人之美，也落个好名声。

倘若日后，苏诚高中状元，自己也算露个脸熟，有这样为百姓着想的官员，他就能在军营多呆上一些日子，保家卫国。

“既如此，本将也就不再赘言，本将听闻路家村往东五十里，有一座四方城，城中有一位崔员外，家财万贯，又乐善好施，江北闹旱灾，他接济过不少饥民，你若去江北，不妨顺道去拜访他。”

“晚生铭记。”

苏诚说完，身旁一棵针松上的一只红冠百灵鸟，扑打翅膀，朝南飞去。

……

通天峰，百妖殿。

高台上，阴冷的白衣书生周宾，见到红冠百灵鸟从大殿的镂窗中飞进来，伸出手掌。

百灵鸟停在它的掌心，叽叽喳喳地说了几句话。

周宾先是微微颔首，接着皱眉，最后是冷笑。

“四方城？那个圣人门生要去四方城啊。”周宾将手中的阴风白骨扇摇了摇。

阴冷的寒气吹来，百灵鸟吓得吱呀一声，想扑着翅膀飞离，却被寒气所袭，两翼滋生寒霜，不堪重负，跌落在高台上。

说完，周宾拿起了一张人皮面具，往自己的脸上细细贴好，顿时，阴冷的白衣书生，便化身成翩翩儒雅的俊后生。

“小的们，好好守着百妖殿，我去一趟四方城就回。”

“是，大王。”底下的群妖异口同声地喊道。

……

潜龙潭。

水府。

老龙圣卧在龙榻上打盹，忽然浑身一激灵，感到脊背一阵莫名的凉意袭来。

紧接着，虾将军裹着一只断掉的钳子，徐徐进了水府大殿，恭敬地下跪汇报，“禀龙圣大人，水猿兽已经阵亡，我们损失惨重。”

“什么？”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响起，老龙圣颇为震怒，“水猿兽乃我水府大将，即使四分五裂也能存活下来，有谁能伤他分毫？”

“是一位圣人门生。”

“他品级如何？”

“九品秀才。”

“荒谬！堂堂妖将，竟然打不过一个九品秀才？”

“他手中有避水珠，还会道门秘术。”

“啊……该死的儒生，”老龙圣重重喘息着，“待本圣休养生息，出关之后，必找他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