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游泳馆大厅，常平的电话就响起来了，是老妈:

“接上笑笑了吗？你爸跟我还有点事，你们先把笑笑送回家让艾琳照顾再去玩儿！听清楚了吗？”

那边似乎很急，连珠炮说完，常平只来得及“嗯”了一声就被挂断了。

兄弟俩面面相觑，先反应过来的常安立即叫道:

“nonono！那我的篮球赛怎么办？我跟胖仔他们约好的，要是不去让我以后怎么混！”

“要不……”

常平也知道弟弟跟好朋友约一场篮球并不容易，本想说让他取消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哥啊！要不咱们把笑笑也带去篮球场吧！正好让她也见识一下我无与伦比的球技，如何？”

常安看出常平的犹豫，立马涎着脸提议，甚至连“哥”都叫上了。要知道，这个双胞胎弟弟，打死不承认当年跑慢几分钟，被迫屈居第二的事实，这声“哥”可相当金贵呢！

“等笑笑出来你问她愿不愿意吧！”

常平心里虽然答应了，还是忍不住想逗逗弟弟。其实他也可以一个人把妹妹带回去，但是又担心没有他约束，这个皮猴一样的弟弟得疯到天黑也不归家。

“哥哥，哥哥！”

正说着，更衣室出口传来笑笑软糯的喊声，紧接着，一个淡粉色的小人儿就咚咚咚奔过来，肩上的鸭鸭衣袋跟不上她的节奏，背带都滑到胳膊肘了。

常平见状忙疾步迎上去替她拿衣袋，笑笑没了累赘，更像一枚粉色的小炮弹般轰了过来。

常安大叫一声“哎哟我去”，丢下手上的篮球兜张开双臂，来不及蹲稳就被轰个结结实实，一屁股墩到大理石地板上，还好有垫着，不然搞不好后脑勺得开朵小红花。

常平笑吟吟的拎开咯咯笑的小妹，踢了还在地板上夸张的表演龇牙咧嘴的常安一脚:

“有完没完了！”

常安见陆陆续续出来的人多了，也不好意思再卖惨博小妹同情，揉着屁股站了起来，一手去捡网兜:

“笑笑，一会儿去看哥哥给你表演猩猩大灌篮咋样？”

这小妮儿的审美异于常人，前几天跟他一起看老动画片改编的电影《灌篮高手》，不迷酷帅的流川枫，也不喜欢搞怪的樱木花道，偏偏爱大猩猩一样的赤木刚宪，不理解，真不理解啊！

“好耶！”常笑从大哥哥的手下挣脱出来:“小哥哥是大猩猩，笑笑就是晴子姐姐！”

常安一手揉向妹妹的小脑瓜，一边不忘给常平丢去一个得意的眼神:搞定了！

常平失笑，跟上一高一矮的两人，听着他们喋喋不休争论流川枫和赤木刚宪谁比较帅，看起来，弟弟要改变小妹的审美还任重道远啊！因为这傻瓜压根儿没搞明白，笑笑真正崇拜的是赤木晴子，不为别的，还不是因为晴子小姐姐漂亮啊！

户外篮球场边。

常平一边用书给妹妹遮阴扇风，一边恼火的看着球场上撒着欢儿的弟弟，心中暗骂:“又被这小子得逞了！”

他原以为预定的是室内篮球场，才答应带着笑笑一起。结果没想到拐进了这个室外球场，连个遮阳棚都没有，这八月的太阳，跟火似的灼得皮肤生疼。

犹记得早上老爸边喝绿豆沙边说了一句:

“今天是末伏最热的一天，过了总归能凉爽些！也不知道这全球碳中和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达成。”

老妈还在一旁接了一句:

“比起十几年前好太多了，那个时候江城白天大街上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太阳不下山都不敢出门！”

想到这里，常平忍不住又骂了常安一句猪脑子，拖自己挨晒也就算了，还把皮肤娇嫩的笑笑也扯进来。看着小妹红通通的小脸，轻轻替她拨开被汗贴到额角眉梢的刘海儿，心疼道:

“笑笑，咱们先回家吧！这太热了！”

“不行啊！我答应小哥哥等他打完的！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笑笑认真的看着常平:“我们还说好打完一起去买冰淇淋小屋，最大那种哦！”

常平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前面说得跟真的一样，原来重点在这里！最大的冰淇淋小屋……三个人也吃不完啊！对不起！吃货的世界我不懂！

“哥哥，我有点渴了！”

晒了半天不渴才怪！这里可没有冰淇淋，只有矿泉水，还得拐个弯到前厅去买，大家应该都渴了吧！得多买点儿！

常平计算了一下距离，他一个人跑个来回五分钟，带上笑笑小短腿得二十分钟，干脆咬咬牙，冲球场喊了一句:

“常安，留意看一会儿笑笑，我去给你们买水去！”

看到常安回头耍帅的比了个yes，常平才又安顿了几句让笑笑乖乖站在原地别乱跑，就向乐学园前厅跑去。

这边常安刚耍完帅，就被对手盖了个锅盖，心中不爽，一股豪气顿生，连着截住了对方几个传球，最后更是一气呵成直攻对手大本营，时机成熟大喊一声:

“笑笑，猩猩灌篮！”

整个人便挂在篮筐上了。

与此同时，远处也传来一声惊呼:

“笑笑！常安，笑笑呢？”

常安呼吸一顿，忙松手落下，看向球场边的笑笑:“人……人呢？”

“看那！”胖仔忽然喊了一声，指着东门方向，烈日下，地上遗落一团黄灿灿十分醒目——是鸭鸭衣袋！

常安目力极好，看到鸭鸭衣袋的同时，也看到相隔十几米远的门边，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正用一种怪异的姿势从地上爬起来，冲着门外就跑，左边胳膊好似断了，随着奔跑自然甩前甩后，他也不管不顾，随手连胳膊带袖子都扯了下来，速度飞快，眨眼就转出门消失了。

“快追！”常安下意识刚喊出口，只觉左肩猛然一松，眼睁睁看着胳膊自己就从身上落到地上，激起一蓬灰尘，他茫茫然去捡，刚刚弯腰，眼睛突然传来剧痛，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常安不知道自己被疼醒了几次，但他只能感觉到疼，却发不出任何声响。眼前永远一片黑暗，有时候耳边有压抑的悲泣声，似乎有人在抚摸他的手，有时候又很安静，更多的时候是仪器滴滴声。

常安想自己可能瞎了。球场上那一瞬间的疼痛，就跟眼球被人生生剜了出来一样。虽然他也不知道被人剜掉眼球是什么感觉，但是那样的疼，眼睛不可能还完好无损。他尝试睁开眼皮，或者转动一下眼球，指令却好像传达到了虚无，没有任何回应。

没有回应的还有他的胳膊，左胳膊。它好像在，又好像并不在。常安有一次试图用右手去抓左手，但是右胳膊好像被很多管子夹子缠缠绕绕固定住了，费了半天劲也没有挣脱，只好暂时放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常安终于能够发出声音，干裂的嘴唇重复着喊出第一句话:

“笑笑，笑笑……”

最终也没有听到笑笑软软糯糯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