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兄弟也是习武之人吧？”

眼见两瓶酒成了自己的，曹三岁美得很，一边抿着，一边眯着眼，如同一条黄柴。

柴犬的柴，大黄的黄。

“要是不会武功，我连自己酒被人掉包都不知道。”

“咳咳，那啥，过去了过去了。”

摆着手，掩盖着自己偷酒不算偷的行径，曹三岁再次美美的抱起了那杯酒。

细细体味，只感觉越喝越好喝。

不明觉厉的，有些羡慕赵天歌。

也不藏着，直接就开口道：“真羡慕赵兄弟的生活啊！”

“有一个妹妹陪着，自己还能制酒，没什么烦心事。”

“这天下，大概最好的生活便是如此吧？”

没有烦心事吗？

赵天歌想了一下，连忙打断了思绪。

太多了，都不敢去想。

不过却还是回道：“你有四品修为，若是放下功名利禄，也能这样。”

“我？我不行我不行，境界不够。”

曹三岁连连摆手，一副我做不到的模样。

赵天歌也不嘲笑，他也是个俗人，比不得跟人家强，只是随口道：“就是放不下呗？”

“放不下，放不下，我就是一俗人。”

这酒越喝越上头，曹三岁没忍住，一个不小心一杯酒便被豪饮干净。

可是下一秒又有些后悔，表情变得懊悔起来。

颤抖着把壶里剩下的酒倒进杯子，全程没有撒在外边一滴，这才满意的松了口气。

抱着杯子，眼神似乎回到了往昔。

“我太贪心了。”

“小时候我吃不饱，于是做梦都觉得吃饱就是最幸福的事。”

“长大一点，无意中学了一套刀法，误打误撞修炼出了真气，就去给人家看家护院，便不愁吃喝了。可那时，又觉得不去看别人脸色才是最好的。”

“再后来，开始了数年苦修。”

“我天赋好，一本三流功法愣是被我修炼的前无古人，而那时，我也终于不用在看别人的脸色了。”

“四品修为，说实话，这天下只要我不去招惹那些大人物，随便躲在一个小城里，那就是无法无天的大人物！”

“可是那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乞丐，他浑身肮脏，衣不蔽体。”

“他说：大人啊，能不能给我一点吃的？”

“我那时正好没带吃的，就给了他一两银子让他自己去买。”

“可是你知道，接下来……如何了？”

如何？

赵天歌想了一下，发现接下来有太多太多的可能。

可能乞丐的钱被人抢走了，可能乞丐飞黄腾达了，也可能乞丐带着自己兄弟们好好饱餐了一顿。

于是摇了摇头：“猜不到。”

曹三岁大口灌了一口酒，虽然喝完之后又有些后悔与懊恼，却没有先前那样明显。

长叹一声，声音有些悠长无奈。

“我也没猜到，但是后来我听说啊。”

“他们说啊～，有个乞丐，怀里揣着银子，在前往烧饼摊的路上，饿死了。”

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才接着继续说了起来。

“你说，可不可笑？他连买一口吃的的路程都走不完。”

赵天歌沉默了起来。

三千年尘封的记忆突然醒来几分。

那还是自己很年轻很年轻的时候吧？

遇见一个讨饭的，想要吃院中那一盆狗食，自己没给，非要做现成的给对方。

最后，对方看着那一盆狗食，饿死在了自己院子中。

至死，自己那一碗饭才熟了一半。

“那时，他的心，很绝望吧？”

“我不知道。”曹三岁摇头。

下一刻，猛的抬起了头，眼睛猩红，几乎咬牙切齿道：“但是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是一个贪婪的人，我日复一日练刀，我一个接一个挑战高手。”

“我想做那天下第一！”

“我想问一句，问一问那皇帝，问一问那安山！”

“问他们，一个穷兵黩武，一个良田数十万倾，却为何看不见那北方万万生民水声火热！看不见那饿殍遍野！”

“为何？！！”

“他们……良心何在！！！”

说到这里，已经变得嘶吼，声音沙哑，仿佛择人而噬。

只是又突然缓和了下来，仿佛一只败犬，自嘲一笑，低沉了很多。

“我～”

“更想杀～了他们。”

“可我又算的了什么？呵！”

“……”

声音落下，曹三岁再喝了一口酒，刹那涕不成声。

赵天歌坐在那里，看着远处夕阳，模样有些恍惚。

类似这种饿死在买烧饼路上的事，自己听到见到多少次了？

可能，都记不清了吧？

院子中，有些变得沉闷。

曹三岁哭着，笑着，喝着酒。

被他千万珍惜的杏花酒，不知不觉全部下肚。

出生贫寒，他挨过饿，被主家使过无数脸色，亦未忘本心，于是他和那些百姓有共情。

如同洺珂儿共情他、可怜他，一样。

只是洺珂儿在赵天歌的教导下，知道所为一切先顾住自己的道理，而他却偏偏不懂这个道理罢了。

一边，看着那残落的杏花，赵天歌有些迷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

许久，回过神来，眼见天边太阳就要落山，便走进了屋里。

不一阵，屋子里饭菜的香味传了出来。

曹三岁看着空空如也的酒，愣了一下，随即也抹去了眼中泪水。

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回来啦～”

终于，小院的大门被推了开，一个活泼的小人儿打破了此间安静。

“哥哥，三岁哥哥，有没有想……呀！三岁哥哥喝酒了？”

“哥哥说了，受伤时候不能喝酒，有害身子。”

“额……”挠着头，曹三岁偷酒时候都没尴尬多少，如今被洺珂儿逮了个正着，竟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于是挠了挠头，连哄带骗道：“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这还差不多，以后可不准受伤之后喝酒了，知道吗？”

“好的好的。”

坐在那里，连连点头。

见曹三岁认错态度诚恳，洺珂儿把一个小本子递给了曹三岁：“这是珂儿今天给三岁哥哥写的好几首侠客诗，是珂儿的礼物。”

“谢，谢谢。”

连忙把手放在衣服上擦了擦，曹三岁认真的接过了那个小本子，仿佛重逾千斤。

而看着曹三岁接过自己的礼物，洺珂儿脸上挂满了开心的笑容。

转身朝着屋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叫着：“哥哥，哥哥，下午刘小胖又被夫子揍了。”

“又被揍了？”

赵天歌端着菜走了出来，看着身边洺珂儿疯狂点头，也是大为惊奇道：“不是上午刚刚被揍吗？”

“对鸭对鸭，他好笨，下午又惹夫子不开心了，然后被夫子打手心。”

“噫～，哥哥没看到那个场景，老可怕了。”

“手肿的像个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