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亡命之徒

“鹿长老，他跑了快追快追，快杀了他！”

莫家少爷托着碎裂的下颌，激动之余唾沫和鲜血一并飞溅而出，喷了裁判一脸。

“莫少爷稍安勿躁，就算第一关狙击失败，后面两关还有人在等着他。雷副宗主的任务必然能成，咱们没必要在这里和他死磕。”

裁判鹿长老抹去了脸上的血迹，耐心地劝说着莫少爷。

他在加入协会之前曾是凌云宗长老，比赛开始前接到了雷厉之令要对付一个狂妄无知的八卦门后辈。

摄于雷厉的背景，鹿长老不敢违抗，但也不愿赌出自己的前途去暗算一名小辈，

所以他取折中之法，将法术纸鸢分出了一些，自己躲在暗处不插手。这样一来李诗若是葬身纸鸢的爆炸，他也能将责任摘得一干二净。

“狗屁雷厉算老几！关他什么事。我告你，有个畜生不知天高地厚竟敢伤我，我要你杀了他，就现在，马上！”

莫少爷一向养尊处优，在凌云宗后辈弟子中横行霸道肆无忌惮，别说被人打碎下颚，就是擦破点皮的事他都没有遇到过。

“我的话不好使是不？是不是不把莫家放在眼里！”

见鹿长老仍在迟疑，莫少爷搬出了背后的家族。

这句话彻底将鹿长老逼进了死胡同。他不想丢了铁饭碗，也不想得罪四大家族。

“行，莫少爷等着，我这就去杀了他！”

思忖再三，鹿长老一狠心一跺脚。

而另一边的向着崖下坠去的李诗精神状态也很差，总感觉脑袋中似有人低语一般隆隆作响。

他的视线愈发模糊，从眼角渗出的黑色血块逐渐渗透眼眶的每个角落。

“我这是怎么了……”

李诗双手捂着胸口，感受着如擂鼓般猛颤的心跳，心生疑惑。

他之所以选择逃离，并不是因为怕了裁判，反是怕自己抑制不住怒意而出手伤人。

自从他见到鹿长老的第一眼起，心口就延烧起了一团莫名的怒火。加之莫少爷的施加的刺激，与鹿长老的偏袒，使得李诗愈发难以控制情绪。

他怕自己再不走，这些人都会被他亲手杀死。

可即便御剑远遁，此番怒火却没有消弭之势，反倒是烧得更为汹涌，几乎将他的理智彻底吞没。

正当他分心困扰之际，背后却传来一阵剧痛。

紧接着极寒之意瞬间渗透了五脏六腑，就连他裸露在外的手背上也冻起了一层薄霜。

突受暗算的李诗跌落飞剑，直直朝着绝崖之底坠去。

“呜呼，打中了！”

眼见着鹿长老一击便将李诗打落深渊，莫少爷兴奋地怪叫起来。“王八犊子，让你嚣张，敢得罪老子，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莫少爷稍安勿躁，咱们还得去确认一下这小子的生死。”相比狂妄的年轻人，鹿长老则显出了年长者的睿智。

正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虽说李诗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发道术，又坠下千丈之深的绝崖，生还几缕微乎其微，但本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宗旨，鹿长老还是决定一探绝崖之底。

绝崖之底不见天日植被稀疏，四周散落着动物坠亡的骨骸，嶙峋的怪石见飘荡着的瘴气闻着便让人心肺火燎，也得亏修仙者有真气护身，这要是寻常人吸上一口只怕就得羽化登仙了。

“没人啊，是不是摔烂了？”

“或许吧，但不见到他的尸骸我始终不安心。”鹿长老唤出长剑横于身前，谨慎地打量着四下。

谷底除了冷风吹拂洞穴的呼啸声外一片死寂，没有活物也没有任何真气流露的气息，可他就是觉得心中不踏实，仿佛那青紫色的瘴气后正有一双灼灼目光正冷冷打量自己。

修行多年的知觉告诉他危险正在逼近，鹿长老单手结印撑开真气护盾。

可就在刹那间，一道身影撕开雾气，如电光般奔掠而至。

砰！

轰鸣声响彻山谷，真气护盾也应声碎裂。

短促的时间根本来不及他反应，鹿长老已被这身影近身。

只见来人捏住长剑手腕一抖，那寒铁精钢打造，又灌注鹿长老真气的兵刃就如同枯枝般被轻易扭断。

鹿长老来不及惊呼，手臂便被来者掐住，连着肩膀扯了下来。

隔着喷涌的血幕，他终于看清了来者的身份。

除了李诗还能有谁，只不过此刻的李诗头发蓬乱呼吸粗重，眼白已被黑色占据。与其说是人，却更像一头饥饿凶兽。

虽然面貌已大有改变，可这危险的气息仍是勾起了鹿长老脑海中的恐怖回忆。

“是你！当年杀上凌云宗的……”

十五年前的雨夜，凌云宗宗门被破，来者是个十二三岁的孩童，却有着天之境出窍期的修为。

凌云宗人虽惊叹少年天才，但区区出窍期在凌云宗仍难掀起波澜。

宗主正在闭关，副宗主雷厉便派出了两名天之境分神期长老应战，而其中一人便是鹿长老。

起初在二人压制之下，那孩子节节败退，眼前就要被俘。

可在这节骨眼上，孩童体内却爆开一阵璀璨的金光。

那是修为突破的征兆。

寻常修仙者突破冲关皆要寻一处僻静之地免受打扰，但这孩子竟在以一敌二之时突破成功，足见其天资之高。

“可就算突破至分神期又如何，我这可是两名经验老道的分神强者，还能败了不成？”

当鹿长老被打倒在地吐血不止之前，他一直都抱有这般幻想。

当时那孩童立在雨夜中，眼眶中满是漆黑，身上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危险气息，与如今的李诗简直一模一样。

也难怪此刻鹿长老能透过易容术一眼看穿李诗的身份。

“不行……这样会死的！”

恐惧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逝，鹿长老抬起袖口，从袖管中喷出了数以千计的纸鸢。

这纸鸢与先前的白纸鸢不同，个头要小了许多但颜色却为血红，它们扑腾着双翼，鸟喙对准了李诗。

鹿长老一声令下千矢齐射，眨眼间二人便被卷入了爆炸的漩涡。

鹿长老的纸鸢掺杂一阴一阳两股精气，触之便会爆裂，不同于山道上扰人的小玩意，这红色纸鸢可是鹿长老成名绝技。

每一枚纸鸢爆炸的威力都能比得上天之境出窍期强者的全力一击。

以他的水平每日仅可制作三枚，他这衣袖一挥，竟挥出了十年底牌。

鹿长老身上衣衫尽碎呕着鲜血逃出了爆炸的火光，即便纸鸢爆炸式不会伤及施法者，可掀起的连绵气浪依旧将他轰出了内伤。

但他并不后悔，面对这个十五年前就能击败自己的修炼妖孽，掩藏底牌的结果就是死路一条。

甚至逃出爆炸的鹿长老并未有丝毫耽搁，即刻唤出飞剑向着山崖上逃去。

“纸鸢或许并不能杀了他，只有逃上山崖才有救，那儿有十大长老坐镇，只有逃上去我才有活命的机会！”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并没有错，倏忽间崖底传来一声音爆。

李诗破开滚滚烟尘，正向着上方飞速掠来。

鹿长老被此情形吓得肝胆俱裂，卯足了劲向上窜逃，却正巧与御剑之试下行的选手们撞了个满怀。

“滚开，快滚开！”

眼见着李诗愈发逼近，急着逃命的他催动真气，竟从袖口又释出一片红色纸鸢炸向选手。而这些御剑之人哪能想到会被裁判袭击，一个个躲闪不及，轻者飞剑脱落摔下悬崖，重者直接被炸得肠穿肚烂身首异处。

霎时间空中爆开朵朵血花。

被下破胆子的鹿长老此刻所为更像是一名癫狂的魔教徒，哪里还有半分正派人士的风骨。

眼前着崖顶就在眼前，劫后余生的鹿长老忍不住大笑起来，待他上了崖顶后不但可以获得协会长老的庇护，更能将所有的责任一股脑全推给李诗。

“阴阳交爻，轰雷掣电。”

可不待他欣喜多时，李诗冰冷的念诵声便自崖底传来。

震雷咒击穿血雾，携磅礴之势汹汹杀来，雾气氤氲的山间霎时间闪耀如白昼。

刺耳的电流声淹没了鹿长老的笑声。

背峰之上，闭目养神的雷震忽然怒睁双眼，眼底流露出一丝惊诧。

“你也感觉到了？”

协会六长老储言笑眯着眼望向雷震。

“这股真气该有圣境的实力了吧。”

“呵，我不是说这个。”储言笑轻轻摇着头，“圣境实力虽然可怖，但也不至于让你我如此惊讶。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那个东西’。”

雷震无言，从座位上起身。

“既然事关那个东西，我得去会会他，到时候事情闹大了记得给我兜底。”

储言笑眯着眼点了点头，他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背后究竟藏了些什么没人知道。

姬九岭·作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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