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女又轻轻哼了声：“我认得你。”

殷细竹闻言颇为的诧异，他低头对上张女的目光，对方坦然回视。

半晌，殷细竹只是笑了笑，修长的手指轻理衣袖：“可我不认得你。”

他觉得只要把天聊死了，那这事可能就比较好说了。

哪料张女软硬不吃，她从烟罗袖中伸出一截细长白皙的手指，指尖停在面纱前寸许，掩口轻笑道：“毕竟多年不见嘛，不认得了也正常。”

听到这话，原本面上带着微笑的殷细竹瞳孔皱缩。

结合之前的种种，他的心下已然有了猜测。

只是······挺意外的。

殷细竹的目光复杂地在张女那蒙了面纱的脸上来回游走，似乎正在试图把自己记忆中那人的脸与面前这位重合。

这时，王挚不悦的声音打断了殷细竹的思绪：“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

因为听张女的话，再结合殷细竹迟疑的表情，王挚心下明白这二人恐怕是真的认识。一时间，他看向殷细竹的目光更加的不善。

因为刚刚的一场闹剧，几人之间的气氛都有些僵硬，张女似乎是给殷细竹一个缓冲的时间似的，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试图靠近殷细竹了，倒让一旁的几人都松了一口气。

殷细竹的视线一直不知不觉地往张女的身上瞄，张女似有所感，每次回视时都能精准地对上殷细竹做贼心虚的目光，然后她就会咯咯地笑，弄的殷细竹尴尬不已。

期间老人一直在唉声叹气、王挚都快把二人盯穿了。

张女什么都知道，但她根本没有理他们；殷细竹现在只顾着自己复杂呢，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于是这二人悲催地沦为了背景板——哦，王挚还以为自己是电灯泡来着。

终于，趁着张女摸索着去了不远处，王挚走到了殷细竹面前，他皱着眉，朝着张女离去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们之前认识？”

殷细竹像是还没缓过来似的，表情微妙地点点头，应了一声：“算是吧。”

“那你的目的就是和我一样了？”语毕，王挚的表情忽然有些阴沉。

“？？？”殷细竹茫然了，觉得王挚自己一定脑补了很多奇异的东西，“什么目的？”

“你接近她的目的！”王挚道。

“······”殷细竹嘴角不由得有些抽搐，面上依旧保持着温润得体的笑容，“······王兄有话直说。”

王挚却露出了一个略带鄙夷的表情，意思好像是：男子汉大丈夫，要敢想敢当！不认算什么男人？！！

殷细竹：？？？

殷细竹的内心此刻已经憋屈成了一个逼良为娼的表情。

王挚这时补了一句：“不就张氏是难得一见的鼎炉体质嘛，看上了她就直说呗。”

‘鼎炉’这两个字本身没什么，但是······懂的都懂。

殷细竹：！！！

什么？！！

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他的一世英名啊······

殷细竹深呼了一口气，在内心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动手你可是玄瑟处的道德担当啊是肩负着玄瑟处弃暗投明的重任的啊······

他随即露出了一个咬牙切齿的笑容，尽量平静地道：“王兄说笑了，殷某并无此意，之前也没注意，没想到这张氏竟是个鼎炉之体？”

见他这么回答，王挚纵使不信，但却又在心里把他划进了‘见色起意的肤浅之徒’的行列之中。他冷冷地看了殷细竹一眼：“哦？现在知道了，感觉如何？”

殷细竹：没什么不如何我是个正常男人好不好。

殷细竹终于冷笑一声：“我看王兄还是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不是生气，这事没什么好生气的，只是这王挚的话属实令人生厌。

王挚猛然看向殷细竹，怒道：“小人？你骂我？！！你！！！”

殷细竹又换上了温柔和煦的笑容，仿佛刚才的冷笑不过是王挚的错觉而已。

王挚有“你”了半天，最后终于憋出了一句：“我是小人？！！你也配做君子？！”

殷细竹面不改色地笑着点头，欣然接道：“是，我不配。”

王挚被憋得无言，半晌也不知道该怎么怼回去，脸都憋紫了，活像是个营养不良的茄子。

他瞪着殷细竹的俊脸，“一个小白脸而已，别以为披上了修士的皮你就可以无所顾忌了！你就连那凡人楚馆里的兔儿爷——”

可是他话音没落，便见殷细竹的笑容瞬间寒了下去，王挚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因为，就在他们说话间，这里的天幕又碎了！

灰蒙蒙的天幕上原本涂抹均匀的灰色不知何时变成了深一块儿浅一块儿的式样，中间横着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裂缝，两种深浅不同的颜色间皆是有一条天缝陈列在侧，使两种颜色泾渭分明。

裂缝还不算深，显然刚刚裂开没多久。

望着这无比熟悉的场景，王挚脸上的怒色瞬间消失，接踵而至的是难以言喻的欣喜：“难道有人已经开启第五环了？！！”

殷细竹却看着裂缝越来越大的天幕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这么快吗？开启第五环可不是儿戏，这才进第四环几天，想开第五环哪有这么容易？

但一切却如同推演重置一般，把那日在第三环离开之前发生的事情又重新地来了一遍。

王挚面上的喜意越来越明显，殷细竹却依旧觉得不对：他通过这秘境之前所发生的种种“灵异事件”来看，创造这个秘境的九灵轮山派的长老一定是个奇人——实力强，脑洞又大，什么灵异事件想不出来？

有必要再弄一个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吗？这样不会很没新意吗？

第四环的大阵里没有飞禽走兽，如果忽略旁边大呼小叫的王挚的话，倒也是安静得很。

这次都还没有上次第三环那回合理呢，殷细竹望着那无缘无故就在天上烧起来了的滔天大火，陷入了沉思。

直到火星堕落、已经到了板块撕扯的那段了，业火逼近，殷细竹却依旧没有要挪脚的意思。

一直到，他看到一直站在自己面前的王挚一脚踩空踩到地缝中后，并没有像之前的第三环一样原地消失，而是直接掉了下去，他一脸震惊地往下坠，根本来不及反应。下一瞬，惨叫声穿过了地缝，传入了殷细竹的耳中。

殷细竹只是冷眼看着。

业火已经朝着他无限逼近了，脚下的土地也裂的就剩他脚边的那一块是完好无损的了，他依旧没动，不但如此，他还平静地眨了眨眼，睫毛抖动，仗此简单地缓解了一下眼睛的干涩之感后，他却是叹了口气：“······出来吧，别装神弄鬼了

——张娘子。”

随即，他默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三师弟（这是真的是真的不是我打错了，我这该死的求生欲）。”

他话音刚落，面前跳动的业火瞬间静止，轰隆的巨响也在此时戛然而止。

下一瞬，“少女”空灵的笑声在殷细竹的耳边乍响，“咯咯咯，大师兄，你还记得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