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诞生的神，名为命运。祂紧闭双目，不能视也不能说，却在诞生的一瞬看到了万物的终焉。第二位神，名为生命。祂的眼中绽放着无与伦比的神采，祂赐予万物生命，维系世界的平衡。死亡紧随其后，祂将痛苦的灵魂拥入怀抱，引入永恒寂静的国度……第五十九位诞生的神名为爱，他的胸膛流淌着炙热的血，爱世人，更胜过爱自己。造物主见世界变得完整，便永远离开了。”

现在通行于大陆的文字与她的时代相差不远，发音的改变也有清晰的脉络可寻，经过半个月时间的学习，如今的洛丽娅甚至能用现代发音朗诵圣典中的创世之章了。

各国的口音不尽相同，但沟通起来也没什么障碍，至于独属于一个文化的词汇，那也只能靠时间慢慢积累了。

“小姐……造物主为什么要离开？”

阿比盖尔努力挤出了一个问题，她不明白这位慷慨的雇主小姐为什么总要在发音练习里念诵大段大段莫名其妙的神话，但如果不提出点问题的话，她恐怕会再来一遍。

虽然看着精致可爱如人偶一般的雇主小姐突然变得圣洁到发光也挺有意思的，但她内心中总会有些自惭形秽的感觉，仿佛她是个不得了的大罪人一般，只有哭泣着跪在洛丽娅脚下向她忏悔才能得到些许救赎。

这种感觉虽然不太强烈，但实在是非常恐怖。

阿比盖尔对神话和神学没有丝毫兴趣，科技昌明的年代里，她可不想显得异于常人。

总在嘀咕神的雇主小姐就显得异于常人，不过大概都是好的方面——比如显得她更加天真可爱，又带了点出尘的气质，还添加了些神秘感。

至于自己？阿比盖尔想了想若自己模仿洛丽娅小姐的言行的话……大概会被人当做脑袋不太好使的笨蛋吧。

好看的人就算做奇怪的事也会增加魅力。

嗷！这不公的世界啊！

“真是个好问题啊，艾比。”洛丽娅轻轻点头肯定着女仆的回应，“我也曾经问过这个问题，得到的答复是‘真是个好问题啊洛丽娅，我也曾经问过这个问题’。”

洛丽娅开心的笑了起来，这个问题和这个问题的套娃解答在圣地里代代相传，她十分好奇，这问题到底是谁第一个问出来的，他又有没有得到过真正的答案。

阿比盖尔并不觉得哪里好笑，她还沉浸在对命运的控诉中。

昨天晚上被噪音吵醒之后，尽职尽责的她立刻前往雇主的房间查看，然后就看到这辈子都再也无法忘掉的一幕。

主卧室的房门洞开，穿着睡衣光脚站在地上的粉发少女一边嘀咕着‘人生真是无聊透顶’的牢骚话……一边在用金条玩多米诺骨牌。

嗷！这不公的命运啊！

“小姐，我们真的不请管家和护卫吗？”

尽职尽责的阿比盖尔担心过于天真善良的雇主小姐，担心她不了解金钱会带来怎样的诱惑，担心她的安全，担心她被伤害。

半个月的朝夕相处，她已经喜欢上这位神秘又慷慨的雇主小姐了。

为什么自己只是个新时代的普通知识女性呢？虽然自己很聪明，但聪明并不能保护小小软软的雇主小姐。

“艾比，我们并不需要护卫。因为神与我同在，祂赐我力量与勇气，而我会用这份恩赐来保护你的。”

洛丽娅可是有着相当多的小秘密，越了解如今的凡尘，她便越是谨慎——人类的力量比自己想象中强大太多，她心中没有半点畏惧，但她并不愚蠢，要在庞大到可怕的城市中找到那个坏女人的踪迹就必须借助人类的力量。

况且……想到那个女人轻易突破圣地防御的手段，不论她是不是凡人，不能使用神术的自己恐怕都要借助一些凡人的力量了……而凡人的历史中又写满了对异类的憎恨。

所以，她需要融入人类社会之中。而现在，还不够了解凡尘的她充满了破绽，对外尚能用颇具欺骗性的稚嫩外表敷衍过去……没看见大街上十几岁的孩子捡到跟木棍就能大喊着必杀技的名字和不存在的敌人战斗吗？

但她恐怕无法瞒过朝夕相处之人。

除了眼前这个笨蛋。

“至于管家……”洛丽娅轻轻拍了拍自己眼中一脸傻样的阿比盖尔那顶着深褐色近乎黑色头发的脑袋，“反正我们也没多少事要处理，就交给你了……艾比，我可以给你加薪。”

“非……非常感谢您，小姐！”，红着脸的阿比盖尔从桌前弹了起来，也不知是因为雇主毫无保留的信任还是过于亲昵的动作，“感谢您，加……加薪就不用了，我只是跟您讲一些谁都知道的常识而已，我可以负责更多工作的，再次感谢您的信任。”

她现在的工作内容不过是准时在早上五点四十五分递上一杯热牛奶，然后替小姐梳头……这时候小姐甚至都自己穿好衣服洗漱完毕了，接着在上午教她一些通用语的发音和单词的拼写……然后出门胡吃海塞，下午递上一杯果汁，闲聊一些生活中的琐碎，再守着小姐小憩片刻，然后再出门胡吃海塞。

小姐在夜晚并不需要她的陪伴，她的工作实在是太轻松了，对不起这份过于丰厚以及提前预付四周的薪水。

阿比盖尔握紧拳头，暗暗发誓绝不辜负这份弥足珍贵的信任。

“艾比，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洛丽娅对着自己的贴身女仆兼女管家露出了最灿烂的笑。

牧师的工作也没那么难嘛。

或许，在抓到那个银发的坏女人后，她也可以试着在凡尘兼职一下女神的牧师，在那名为‘科技’的不太坚定的信仰之下，让女神的荣光再度降临凡尘。

“我才是，小姐。遇到您真是我最大的幸运。”

洛丽娅小姐，是她见过最可爱最温柔善良的人了。虽然她总是笑着，但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份孤独与迷茫简直让人心碎。

洛丽娅小姐从不提起她的来历，但敏锐如自己……阿比盖尔目光愈发温柔，总能猜到很多真相……比如小姐她一定来自某个古老而又保守的家族，为了寻找离家出走的银发的姐姐？对外界一无所知的她勇敢地独自踏上陌生的土地。

至于她为何独自一人？那一定是因为她周围没有半个值得信任的人。

古老保守的家族中一尘不染的单纯大小姐……激烈丑恶的权力斗争……伸向无知善良少女的黑手……被迫独自离家踏上寻找姐姐的路途……

“呜呜……小姐，我会一直跟随在您身边的。”

“嗯。”

虽然洛丽娅根本不知道这笨蛋为什么突然哭出声来，不过她依然非常开心地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