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边一片红霞，此时正值晚秋天，有些微凉，空气中裹挟着难以掩盖的血腥味，仍在蔓延出一丝丝肃杀之气。

拒北城城门顶上，坐着一个落寞的身影，手中拿着一本名录望向远方，不得已叹了口气。

“兄弟们都快死绝了，唉…”背影在喃喃自语，“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只见本子上的名字，仅剩四人。

城墙的城门上插着根根箭矢，看来前不久就有过一场恶战。

城墙下，士兵们在忙碌地搬运尸体，赶紧把城门前的路清空，方便自己人进出。

一个斥候急匆匆地登上城墙，嘴里大喊着“罗印！罗印！你在哪？”

城墙上的男子，回头回了一句“这里！”

斥候来到身影后面，对着坐在城墙上的男子耳语了几句，男子点点头，掷地有声道：“敲钟。”

斥候赶忙含着尖哨对着钟楼用力吹响，节奏有序而又特别。

随后围墙内的钟楼里的钟，“铛，铛铛铛，铛，铛铛铛。”的响起来，听这节奏显然是敌袭钟。

男子站起身，遥望远处，眼神凝重，男子脸上身上都沾满血渍，看来不久前，男子也曾浴血奋战。

两天前，定北城遭到突袭，匈奴把城围了起来，气势汹汹、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们并不着急进攻，而是徐徐围之，前后只做了三次试探性进攻。

定北城是震御朝烈州边疆军镇要地之一，驱北、退北、拒北、抗北、镇北、定北六城，都是震御朝对抗北方突厥、匈奴、三真族的军略重地。

入夏前，北方三族联合出兵，与震御大战三个月，双方在边外厮杀，以震御三万人，换了北方三族五万人大胜，入秋后，北方部族无力再进攻，就收兵了。

此时正值边军换防之际，定北城三万人大部队先行撤退，而换防的军队却迟迟未到，现在已经过了半个月。

敌军共一万两千人，而城中守军仅仅四千，三倍的兵力差距如此悬殊，这座小城恐怕会早晚成为敌军的囊中之物！

可惜，他们挑错了对手。

在此坐镇的正是上将军霍无极！。

霍无极在北边战场威名赫赫，所到之处，无论是突厥人，匈奴军，还是三真族，都取得过不凡的战绩。

据说，他曾把兵部大臣李昌武和李老元帅一起得罪了，就被派到定北城这个小地方做城防，前几个月的大战，他无一斩获，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拿走军功。

原本带领过十万大军的上将军，变成了如今手下不足四千人的下将军。

罗印离家四年，投入军伍，拜在霍无极麾下，进了敢死营，当时霍无极也只是一个小小参将。

罗印凭着不怕死的精神，三年下来，从大头兵做到班头，然后到兵长。

如今受到霍将军的重用，提拔他为千夫长校尉，而且挂名行军听帐，级别比校尉高了不少。

斥候匆忙来到将军行府，“将军，拒北城北面东面已经被围死了。”

听完斥候汇报，霍将军扣扣耳朵，依旧看着书，头都没抬，“告诉他们，霍无极在此，让他们速速离开，否则，杀光他们！”霍将军声音不大，却霸气十足。

霍无极三十五岁上下，身材高瘦，面容和善，留着山羊胡，一副儒生模样，完全看不出他曾是统领十万大军的上将军，更像是一个村里私塾的教书夫子。

斥候领命而去，快马加鞭，跑到对方军镇前大声呼喊：“霍无极，霍将军在此坐镇，若不速速退去，杀光你们！！”

连喊了三遍，边喊边躲射来的箭矢，喊完就撤。

果然，当得知是霍将军坐镇拒北城后，突厥军中一阵嘈杂，开始慌了神。

这只大军是突厥阿史部族阿史那率领，听斥候来报，这定北城竟然是霍无极坐镇，一时间也慌了神。

坐在帐内，脸色阴晴不定。

阿史那原本就是趁着大战之后，率部来捡便宜的，但是，如此悍将挡在眼前，让他进退两难，虽然没有与霍无极交过手，但是他的战绩摆在那里，进无可进，可是，不打上一仗，直接班师回朝，他们部族岂不是会被笑死？

早前暗探已经打探清楚了，城中兵力顶多四千，万一有机会把霍无极人头拿下呢？这是何等的荣耀？阿史那安慰自己。

况且北边三大部，各出一万两黄金买霍无极人头。成了，阿史那部族就算是翻身了。

如此难得的机会，突厥将领阿史那心动不已，但是头脑清醒的他，或者说有些心慌的他，并不着急进攻，先命人安营扎寨，调整好部署，明天开始进攻，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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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千人拼他一千人，划算！

用一万人换霍无极人头，更划算！

酉时，天刚入夜，突厥军帐外，喊杀之声突起，阿史那嘴角勾起，果然来了。

“报！军帐西南侧，有敌军来袭！”斥候焦急来到阿史那帐内。

阿史那并不慌张，似乎早已做好了准备，“传我令，按兵不动，不要追击，这只是佯攻。”

阿史那自信下令，今天已经与听帐推演过了，对面的霍将军，肯定会趁着夜色进攻，但是肯定不会太早，真正的进攻估计在子时或者丑时。

可惜，阿史那只猜对了一半。

酉时的佯攻，就是霍无极在提醒突厥人，千万别睡得太香，不然随时会命赴黄泉。

这一次的佯攻，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而霍家军，在城中养精蓄锐，等霍将军所指定的时间一到，一举出击，一击毙命。

霍将军的精骑，早早就睡下，等到卯时才悄悄出发，五百骑兵绕了大半圈，临近敌营五里外，牵马慢行，八百精骑悄然安插在突厥军帐后方二里外。

虽然足够小心，但还是被警觉的突厥人发现了。

“呜！”号角声响起！

这既是阿史那部族的警戒号，也是霍将军约好的进攻号。

亲自带兵在正前方的霍将军抽出佩剑，直指敌营。轻轻的说了声，“杀”！

声音不大，却仿佛每个人都听到了。

除了脚步声和抽刀声，全军默不作声，一个个士兵咬着牙，如同地府来收割生命的恶鬼。

敌军后方的骑兵听见号角声，立刻呈箭头之势往敌营杀去，骑兵们如入无人之境，冷冷的挥刀杀敌，推翻营火，顿时后方火光大作。

而突厥人后方的士兵来不及应对，瞬间死伤无数。

以三千兵力包围一万两千人，放眼整个震御朝廷只有霍无极这个疯子才能做得出来。

八百骑兵顷刻间，就已经穿插了一个半来回。

一个满身是血的骑兵回到霍将军身边汇报情况，此人正是方才带领骑兵穿插杀敌的校尉，“将军，敌军已经整合完毕，主力军还未见到。”

霍将军轻皱眉头，捋了一下胡子，沉凝片刻，“吹哨，收兵。”

听到霍无极说收兵，有些不快，不满的说道，“将军，敌军士气低落，为何不一举拿下？”

霍将军驱马掉头，淡淡的说，“还不是时候。你带队，把全部骑兵兵力带到城西小包山的林中藏起来，巳时再回来。”

霍将军说罢，就快速回城布防。

并非霍无极不会把握战机，而是自己现在只有四千兵力，想要一击全歼敌人，不太现实，自己城中还有几千百姓，定北城后，还有万家灯火，没有足够的把握，不能冒进。

……

罗印站在城墙烽火台上，极目眺望，但也只是看见远处天边一小片火光，为自己没拿到的军功遗憾。

霍无极带队去剿灭残军，罗印本以为可以赚些军功，却没想到被安排守城。

霍将军出发前，罗印还在抗议，不肯留守，也想一同出击。霍将军说这不是在跟你商量，这是军令！

走之前，霍将军说，“罗印，对方很有可能会趁着己方出击之时，派主力军进攻城东，你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切勿懈怠！记得，如果敌军袭来，你一定要撑到一个时辰以上，敌军若是退了的话，你要拖住他们！”

罗印无奈也只好执行。

果然，霍将军出击的同时，罗印也被突厥三千多主力军冲击了，而且是防御工事最薄弱的城东。

罗印带着六百人，艰难守城，敌人频频杀上城墙，罗印不停挥刀斩杀敌军，同时指挥部下到关键部位布防。

“狗子！你死哪去了！老子要的油呢？老皮！老皮你死了？没死出口气！”罗印在城头杀敌，嘴里喊着自己的部下。

“来了！来了！”一个身材矫健的士兵扛着油正在上城墙，然后在关键位置将油倒下去。“老皮带人上高台去了。”说完，将火把丢下去，顿时火光迸发，被油淋到的敌人，惨叫声不绝于耳。

霍将军果然用兵如神，一切尽在掌握中。

罗印苦苦撑了一个时辰，敌军久攻不下，只好吹响号角撤军。

罗印大喊一声，“狗子！开门，出击！”

士兵们迅速在城东大门集结出击。

罗印提着刀，胯下骑着一匹黑马，马正在奋力奔跑，罗印脸上狞笑着，一马当先，冲着敌人追过去，生怕慢一些，这些军功就要跑了。

在马上，罗印听闻远处传来赤耳的哨子声，罗印咧嘴一笑，大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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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子声正是霍将军率部杀回，形成半包围状态。

撤退的突厥军不敢硬碰硬，只好列阵，慢慢的从东往北移动。

霍将军在马背上快速指挥部队，重点是卡死北面的退路，只给突厥军留了西侧的撤退空间。

突厥军将领也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对方的骑兵呢？

下一刻，轰鸣的马蹄声就给了他答案。

突厥军顷刻间土崩瓦解。

霍将军在远处双手抱胸，冷冷的看着逃窜而去的敌军，淡淡的说，“穷寇莫追，吹哨收兵。”

身边的侍从，吹响了收兵哨。

此时，正好日出东方，阳光破空而来，打在霍无极身上，仿佛老天都为他的胜利披上霞光。

战斗仅仅三个时辰，霍将军仅用不到四百人的代价，就歼灭突厥四千余人。

听完各部清点战损后，阿史那在帐中怒摔帽子！

“混账哥舒央，害死我部四千余人！”阿史那气愤地抽刀劈向案牍。“回去以后我必弄死他！”

一个月前，大战后期，哥舒央告诉阿史那，收到情报，今年定北城防御薄弱，不仅兵力薄弱，而且粮草不足，适合他去发一笔横财。

打穿定北城后，可以直击西牧野，那里有充足的粮草和钱财随便掠夺。听得阿史那心花怒放，此行简直是如同探囊取物。

据哥舒央说，这个情报，是从震御朝廷里有意传出来的，这更让阿史那迫不及待就率部出发了。

可是，阿史那恨得牙痒痒，该死的哥舒央却没告诉他，镇守拒北城的人是霍无极这个疯子。

如今已经骑虎难下，损失了这么多兵力，只能放手一搏了。

部下们都在劝阿史那撤军，阿史那是在是心有不甘，强势的全部驳回，当下集结部队，最后发起一次进攻。

不到午时，阿史那率军压城。

反观霍无极，并没有再出奇招，只是安心守城，据他推算，对方已经是属于强弩之末，正巴不得霍无极再出来跟他打。

霍无极淡定的在将军府内看书，全然不管城墙上的厮杀声。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夕阳即将落山。霍无极放下书，“差不多是时候了。”

久攻不下，突厥军中人心涣散，将领们心生退意，毕竟对手是霍无极，历经大大小小三十余战，无一败绩。

“族长！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我部亡已……”

阿史那手放在刀柄上，差点就抽刀将这个扰乱军心的部下斩了，不过看着其他部下也满脸愁容，阿史那紧握刀柄的手，还是松开了。

如此军心不稳，阿史那心中也打了退堂鼓。

阿史那轻叹一声，“收兵，后撤离三十里。”，阿史那心生无奈，说出“收兵”两字以后，他也清醒了许多，此行原本就是想来捡便宜的，现在损失了这么多兵力，再打下去，打赢了，也亏了，回到领地，迟早也是被其他部族吞并。

阿史那有心收兵，可是霍无极没打算轻易放过他。此刻正亲自带领全部骑兵集结完毕，打开城门。

正有序撤退的突厥人，看见骑兵缓慢的出城集结。

当下恐惧的情绪侵蚀了全部突厥士兵，从有序变无序，只用了片刻。

霍无极还是一个轻轻的“杀”字，马匹从缓步，到快步，然后到疾跑。

首当其冲的霍无极大喊一声“霍家军！！”，全部骑兵集体响应一声！“杀”！！

夜幕降临，战斗结束，霍将军骑马进城，罗印赶紧迎上去，霍将军翻身下马，接过罗印递过来的水囊，灌了一大口。

霍将军身穿铠甲，背挂披风，脸上身上布满了敌人的鲜血，霍将军喝完水，就用水仰面浇灌。

脸上的血水一冲而下，显露出那温和的面容，似乎刚才在率兵疯狂杀敌的人不是他一般。

霍将军把水囊向罗印一丢，“这两天粮草清点清楚了吗？”随即迈步向前。

“点清楚了，现在我们所剩粮草，预计全军不到一个月就会用完。”罗印跟上霍将军的脚步，边走边汇报。

“定北城所剩百姓五千三百二十四人，青壮年只有一千八百余人，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口粮消耗极大，我们不能再把军粮…”

霍将军抬手制止了罗印接下来要说的话，“别说了，百姓的口粮不能停，今日我军小胜，短时间内外族不会再来犯。”

罗印心中对霍将军极为佩服，这两天，斩杀敌人过半兵力，却淡定地说只是小胜。

霍将军思索片刻，“你把李校尉带过来。”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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