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字永叔,号醉翁,后来的枢密副使、参知政事、兵部尚书。“唐宋八大家”之一、北宋诗文革新代表。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正是出自他的名篇《醉翁亭记》。
左手一壶老酒,右手一株桃花,何其洒脱.
没错,这就是陆铮对欧阳修的大致印象,想了解更多可为时已晚。
作为书院的贵客、山长的老友,欧阳修此刻已坐在讲台上。
对台下大多人而言,讲台上的人就是夷陵县的知县——而已,与陆铮的理解,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蔡康不时左顾右盼,等着看笑话。
陈大郎等人则希望陆铮多少能背诵些,那怕一篇也行,自己也不至于输的太惨。
而戴竹儿虽无心输赢,但此刻她更好奇的是陆铮怎么去圆场。
“论语中的《学而篇》和《里仁篇》,大家近日学的如何?”。
山长向台下随意望了望,轻轻问了一句:“谁可背诵其中的一篇或……两篇呢?”。
显然,他还是并不自信,特意说明背诵一篇也是可以的,这是在留后路。
片刻后,第一排那名男子站了起来:“学生试试”。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慎终追远,民德归……厚……厚”。
男子有频率的摇头晃脑,其他人也大多如此。
果不其然,昨日那位声称要头悬梁、锥刺股的男子,背诵到一半左右,已无法继续。
山长有些腿抖,原本以为他可以背诵的更多一些。
“学生也试试”。
另外一名男子站了起来,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此人是个低调之人,昨日未曾表态,今日却不动声色间,竟完成了对《学而篇》的背诵。
虽中间有些重复、结巴等小失误,但毕竟是完成了。
但是,当说到《里仁篇》时,这位学生已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个结论对山长而言已是难得,起码比没有强。
“还有谁?”。
山长感觉压力小了些,至少有人完成了一篇的背诵,他不敢有太大奢望。
此刻,山长甚至不敢往最后排看。
话音刚落,陆铮缓缓向台上走去。他今日的表现,将决定多少人情绪的输赢。
陆铮向台上施礼道:“学生不才,只是打小有个习惯,为求声情并茂,在背诵文章时,我喜欢观察某物而寻找灵感,或看着家中一株花,或望着天上一朵云……”。
欧阳修并未言语,山长则愕然道:“倒也能说的去过,只是此处无花,今日天空也无云”。
陆铮指着讲台上一侧的窗户道:“若学生能站在那窗户下,那怕通过那扇窗户,望到一线蓝天也是极好的”。
这个要求不过分,山长点点头:请开始你的背诵。
讲台一侧,背对着所有人,陆铮举目望天。
“学而篇,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巧言令色,鲜矣仁!……吾日三省吾身……信近于义,言可复也……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天空确实无云,但窗户似乎开的小了些,陆铮原本想伸手去将窗户开的更大些,但他却务必要保持不变的姿势。
渐渐地,陆铮觉得,自己应该去更多的地方,一片繁华东京城、广阔北漠,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即便公孙信只是戏言,但燕云十六州、河套地区、河西走廊……
天下这么大,又机会难得,当然要走一走了。
十年时间似乎足够,十年又似乎远不够。
“里仁篇,里仁为美……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
“咳咳……”。
背诵已结束,陆铮几乎要转过身来,却听见自己身上传来咳嗽声,他只得急忙也跟着再咳几声。
今日一大早,他已在家对着书,调整好语速,提高嗓门……打开手机录音……
最后两声咳嗽确实并非本意,但此刻台下众人早已窃窃私语中,根本无人在意。
除了欧阳修,每个人都知道大家在嘀咕什么,包括山长。
“哎呀,我赢了,真的是赢了”。
“怎么搞得,这都能输?”。
台下终于有了反应,众人纷纷交头接耳。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片刻之后,山长终于起身说话:“这个陆铮还不错……授课结束后,有奖励”。
陆铮回到座位,山长走上讲台特意强调:任何人不得喧哗。
讲堂内顿时一片安静,欧阳修要开始授课了。
回到座位后,陆铮朝左前方望去,却见蔡康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估计他这辈子都没这么认真过。
用表面的淡定来掩饰内心不的不安,这也算是一种本事。
再望望前面的戴竹儿,想必她心中也是万千疑惑。
“好,今天就到这里,我们再次向欧阳知县致谢”。
良久之后,授课终于结束。
“陆铮,请走上前台来”。
山长手中一个精致的木盒,想必这就是所谓的奖励:文房四宝。
平心而论,这几样东西中,陆铮最喜欢的还是砚台,因为它有可能更值钱。
山长准备了两份奖励,那名仅背诵一篇文章的学生,也一同奖励。
陆铮嘟囔着:背诵两篇与一篇竟是同样的奖品,这不公平。
山长望望欧阳修,转而笑道:“那你还要什么奖励?”。
陆铮毕恭毕敬道:“素闻知县相公文章锋发韵流、天下一绝,书法更是难得一见,能否为学生即兴写文章一篇,荣幸之至”。
“哈哈哈,这是文章和书法都要,一举两得……”。
山长与欧阳修相视一笑,缓缓走向桌前。
陆铮在一旁小心照应着,生怕不小心有墨点撒上,更怕因纸歪斜而影响整体美感。
欧阳修稍作思考而后落笔,至于所写内容,陆铮基本没看懂,但字是真漂亮。
“好……”。
欧阳修收笔,山长拍手叫绝。
这时,一直不敢言语的陆铮有些急了,他低声向山长请教:“落款处,怎么不见那个印章?”。
山长微微一愣,陆铮干脆用手比划着,就是那个红色的印章,有方形的、圆形的……
“姓名章、斋号章……今日未带,改日可到县衙来一并盖上”。
这么一句,山长便与欧阳修走出了讲堂。
陆铮轻轻吹着尚未干透的纸面,心中万千得意:谁敢说这不是真迹?
改日就去县衙盖印章,这个真的很重要。
十年后带什么东西回去?眼前这幅大作便是第一件……
院中一片欢呼声,大多是以陈大郎为首的富家子弟,他们庆贺陆铮背诵顺利,更庆贺他们赢了。
当然也有唉声叹气者,为首的自然是蔡康。
“诸位,我早就说过,我家衙内那是什么人?过目不忘呗”。
陈小刀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把了。
陆铮终于走了出来,大院里的人见了他便立刻围了上来。
“陆衙内,今晚还去白家酒楼,算兄弟的”。
“陆衙内威武,今日堪比状元郎”。
“不知陆衙内肯收徒不?在下愿拜……”。
陆铮被人簇拥着,场面十分火爆。
倒是蔡康等人,依旧笑眯眯道:“愿赌服输,今日蔡某无话可说,不知陆衙内敢不敢再玩一次?”。
“随时奉陪,但事不过三,若你下次再输了,记得要闭紧嘴巴、夹起尾巴”。
说完这句,陆铮挥挥手,向山下走去,头也不回。
蔡康留在原地,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输钱事小,但直到此刻他还是想不明白:难道真有人会过目不忘?
……
山下一棵老树,树心都空了,但枝条却十分繁多,想必夏日定是枝叶繁茂。
戴竹儿在树下呆了好一会儿,以致于随行的那名女子抱怨,这个陆铮太难等了。
“陆衙内,你真有过目不忘之术,可否传授一二?”。
刚看到陆铮,随行的那名女子就上前抢先问道。
陆铮笑容满面道:“可否改日?”。
那女子一愣,而后立刻笑道:“改日,也好”。
那女子离去后,陆铮望着戴竹儿,就是先不开口。
戴竹儿终于开口,她说那日打赌,就是说说而已,不去又如何?
陆铮毫不犹豫道:“愿赌服输就是说话算话,乃最起码的品质,也是对他人最起码的尊……”。
还未等他说完,戴竹儿便立刻追问道:“去城中那家茶楼?”。
陆铮双手摊开,脸上笑意浓浓,神情皆是赢者姿态:“一切听从娘子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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