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见他还是不能理解，索性说得更加透彻。

“普通人的一生很短，布识境的人生又能长多少呢？你如果现在就去思索自己的修行之‘树’为何而来，又为何能成长，却不去想着这棵‘树’往何处成长，那么等你想明白的时候，这棵树已经将近枯死，难以生长了怎么办？”

“是这样啊。”李四海并不是没有悟性的，他大概听懂了，这与寿元什么的有关。

“嗯，你修行时间太短，或许凡俗之间的例子你更能明析。好比稚子学文，难道一开始就要教他理解一个字有何象形、又如何演化吗？自然是应当先教他如何读出来，又如何写出来，却不会教他为何有这样的读音，又为何有这样的字形。但这并不影响他长大之后再理解这一切，如此，可懂了？”

“啊，懂了，谢谢前辈！”

李四海恍惚间，竟然仿佛是上了一堂课。

继而李四海又发散思维，说到：“那么分出枝杈之事，就像是一个思想上的转变，因为稚子最初也大多不会去思考种种‘为何’，他们只忙着那些‘如何’就已经很是充足了。直至长大之后才会有部分人来思考‘为何’，剩下的部分人及至终老死去也不会去思考‘为何’，前者就是有志于冲出天成之境，乃至于要渡劫的人，后者一辈子都在天成之境里，而不会去思考‘为何’。而我的内心已经有了思考‘为何’的种子，所以肯定会走上前者的道路！”

“孺子可教也。”高云点点头，还微微笑了笑。

看到他这笑容，李四海心中微动，“这位前辈不会是想收我为徒吧？”

他只是这么想，但他不敢直接问出来，不然岂不是显得自己太急切了？

——

飞行确实比马儿奔跑快多了，不多时，李四海和高云就已经到了那“向阳东、百五里”。

只是可惜李四海的一匹好马，大概是无了。

此时两人站在山巅，环视四周，只见由山顶而下一直到山脚，都有屋舍排布，依稀还可看出未遭妖患之前的规模之大，但如今处处破败，倒反衬得一阵荒凉。

李四海不敢出声，只是四下张望，见这里与向阳墟中不同，这里虽然也已经成了废墟，却竟然没有散修之类的修士散布，别说修士了，连个鸟雀也难见到。

“这里与向阳墟不同，向阳墟是天劫气息的残留，这里是魔劫气息的残留，所以那里会有修士感悟气息，这里却类同于一片死地。”

高云沿着山路走下，“事实上，也不算是类同了，这里已经算是一片死地了。”

李四海跟在他的身后。

“灵剑门是个规模算不得多大的修行门派，也没什么历史，迄今也只有百多年的传承，门主也只有一任，叫做高步，他原是南风院中的学生，学有所成之后自立门户，把灵剑门建在这里，也算是在南风院的庇护之下。”

高云看了眼李四海，“所以，你也不要觉得真有什么传承可以遗留给你。这里的东西，多数都已流散，少数被南风院收纳，我也已经要了回来。”

“要回来？”李四海这才惊觉，“前辈是灵剑门的人？”

他说着，还很是不好意思，自己竟然还想当着灵剑门修士的面取灵剑门的遗产。

“并不是，灵剑门太小了，我只是来这里看一看，说不得还能遇见那个妖王，叫什么未名的。”高云说到，“呵，斩个妖王总归不是坏事。可惜，似乎它已经不在这块地域了。”

“哦。”李四海心想，这个叫未名的妖王应该就是向阳城里的大妖物吧，灵剑门的妖患应该也与它有关。而这个高云，虽然说自己不是灵剑门的修士，但总归是有渊源的吧。

“卖给你法剑和玉印的人，应该是高步的某个弟子吧，亲传弟子也说不定。我虽不知他是何人，但总归还是知道他的意图的，只要你同时带着这剑印两物到过这里，或是寻找过这里，那我定然是能得到消息的，之后的事情就很显而易见了。”

高云停下脚步，回身看向李四海。

李四海也看着他，两人这时刚好走到规模最大的一处建筑前，那残存的牌匾表明，这里正是灵剑门主殿所在。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我把灵剑门的传承功法给你，你可算是灵剑门的正式弟子，已经死掉了的高步就是你师尊，我算是你师叔。”高云平淡的说到，“第二个选择是，你拜我为师，已经死掉的高步就算是你师伯。”

李四海闻言愣了，怎么突然要给自己定师父了。

而且果然这位前辈是与灵剑门有渊源的啊，这么看来他跟灵剑门门主高步还是师兄弟的关系？不对不对，都姓高，很可能是亲兄弟啊！

“可是这位前辈也太喜欢给人选择了吧，之前也是给我两个选择，往东就活，不往东就死，那我自然是选了前者。可这一次应该怎么选？我选拜他为师的话，他会不会觉得我有负所托，然后把我晾着放养我？可是不选他的话，我岂不是拜了个死人为师，这很亏啊！”

李四海的思绪陷入了纠结。

“你之前说这是你的机缘，这话并无错误，这就是你的机缘，所以你也不需要有什么多余的考虑。”高云说道。

“好吧。”李四海定下心来，“我自然是更愿意拜您为师的，可又觉得这样会不会有负所托，因此又有些难以决断。”

“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若实在过意不去，以后修行有成之时，如果未名妖王还没被斩除，你就把它宰了就行，这也算是回报了。”

“那既然是这样的话……”

李四海本着“学东西就要脸皮厚”的宗旨，一个深鞠躬，恭声说到：“那我便选择拜前辈为师。”

“嗯，既如此，便随我回去吧。”

高云说完，竟就又要带着李四海飞动。

李四海连忙挣扎，“可是前辈，我目前还在南风院里修行，也定下了明年年初之时参与考核之事，如今若不去参加，至少也应当传个信，不让院里先生无故担忧才是。”

李四海的心思自然是先传个信回去，万一这位前辈风评不是很好，院里先生说不定还能及时赶来救一救自己。

“我得知你的消息后，已经与南风院说了，此行要么你被我斩除，要么你随我修行，无论哪一种都不会再回南风院了，所以你不用为此忧心。”高云却淡然开口，显然早有准备。

“可是，可是前辈，修行并非异于人，我此行本就是打算到了这里之后就回家过年的。”李四海还有理由，“想我之前也是离家出走，并未与家中正式拜别，父母生我养我，如今怕已忧思成疾，既为人子，有了这一番好前程，又如何能不先行归家呢？正所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虽是为了修行，晚辈却也想着先行返家拜见父母，再行离去，拜见师尊，如此方不失礼。”

高云闻言，看他良久，这才点点头。

“既如此，你且自行回返吧，后面可一路北去，到两山之地镇原宗寻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