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嘹亮的鹰啼划破苍穹。

饥饿驱使着雄鹰在空中盘旋，冷漠的鹰眼倒映出整片荒凉的沙丘，不放过每一处角落。

空气被炙烤的有些扭曲，枯黄的断木倒在干涸的河道旁，蓬松的草球被风沙吹动，沿着崎岖不平的黄土坡上下起伏。

轰鸣的引擎打破了沙丘的闷热寂静，草球被带进越野车掀起的黄沙拖尾中。

“还有多久？”

“快了，快了。”

“这都没路了？！”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嘛。”

白色越野车中张不正也是很无奈，自己真是疯了陪这小子去找归墟，说什么只要找到了归墟就能拯救世界。

不理解这种人啊，手无缚鸡之力，还要去逞能，真当自己是救世主，去救这个充满丧尸的世界？

猩红的眼睛，嗜血，精神错乱，不能正常交流，一旦生人靠近就会发疯似的进行攻击……

动物、植物，都有类似的症状，比较有意思的是动植物的异变就像是在诞生新物种，张不正喜欢观察那些奇异的物种。

但石昉坚持说他们只是病了，是病人不是丧尸，也不是疯子，张不正才不会在意这种事情，他只想着什么时候能到那个所谓的“归墟”。

文明的崩溃只需要让丧尸与正常人的比例20：1就好。

这样的情况虽然威胁不到张不正，但要去保护一个人真的很累。

张不正瞥了一眼副驾上闭目养神的石昉，要不是自己受苦受累当保镖，你小子早死八百回了。真是越想越气，得治治他。

一脚猛踩油门，越野车顺着土坡冲了出去。

躁动的引擎像被挑衅的公牛发出更大的怒吼，而车身下的黄土却像是橡皮泥一般顺着行驶方向稳稳为越野铺路。

越野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狂野的弧线，尽情展现着张不正内心的烦躁。

车身落下，四周溅起黄土，一阵剧烈的颠簸让石昉在副驾上东倒西歪，车后突起的黄土却像水滴一般落回大地。

看着石昉的窘状，张不正心里一阵暗爽，打算再来一次。

“停车！”

“嗯？！”

车辆停稳，张不正完全没有心虚的看向石昉说：“到地方了？”

石昉一口气自腹起、过食道、停在咽喉，左手缓缓抬起静止了两秒。不等张不正催促，石昉猛然拽开车门，一阵干呕。

张不正下车拿水递给石昉，：“不行啊，小子，这就吐了？”

石昉漱了漱口，向四周环视抽了抽鼻子，看向张不正道：“呵呵，年轻人不跟老年人一般见识。闻到臭味了，就在那个方向，太臭了。”

石昉指了指远处高起的土丘处，视野中除了一片赤黄再找不出其他的色彩。

张不正也没反驳石昉说自己老：“那就是说，我们还没到目的地，对吧？”

暗暗感知了一下那个土丘，张不正扭头上车：“走吧，继续赶路。对了，香水还有点儿。”

张不正知道石昉的狗鼻子，是全球异变之后石昉获得的特殊能力，张不正能操纵泥土也是。

石昉的特殊能力很玄妙，能通过一个人身上的气味审判他的灵魂，好人身上是各种花香，而坏人身上是各种臭味。这种能力也有找人的作用，说不上九天十地万里追踪，但肯定比狗鼻子好使。

但是石昉说不想整天闻到那种直达天灵盖的气味，所以常常隐蔽自己的能力。不过现在他需要香水才能完全隐蔽外界气味。

当有特别离谱的人出现时，那种香味或者臭味是无法在阻挡的，比如刚刚。

“别愣着了，快上车！”

听到张不正的催促，石昉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对于这种事情，张不正向来是能不管就不管，用他的话说就是：“我又不是救世主，管好自己得了。穷则独善其身，懂不懂？坏人就让正义使者去抓吧。”

石昉当然懂，末世那么危险，只是可惜了那种臭味了，自己还没有收录。

石昉为了探究自己的能力，建立了一个自己的气味库。对那些特殊的气味会做上标记，看那些气味是否对应着不同的罪行，还有当发生相同的罪行时散发出的气味是否相同。

不去理会，对石昉来说就像是自己错过了重要的东西，那感觉就像沙石摩擦着自己的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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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张不正眼里，石昉的沉默是因为想去当正义使者。

说实话，张不正看不上这种人但又是最敬佩，很矛盾的两种感觉。看不上是因为自己都没那个实力还妄想当正义英雄，只会制造麻烦；敬佩当然是因为这种人不为自己，他们有崇高的理想去改变世界。

张不正的记忆里，自从带着石昉离开避难所，这小子似乎总是三天两头的要当正义人士，也不急着找那个所谓的归墟。

事实上是，石昉只有在闻到未知的气味补充自己的气味库时，才会跟张不正委婉提及自己想要去看看。

谁知道张不正就误会石昉想要当正义使者，并且自以为是的教导石昉要认清世界的黑暗。

但是石昉还不好意思跟张不正挑明，谁愿意说：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实验，不是为了正义。那实在是有点冷血。

车子继续启动，开的更快了些。

就在石昉所指的土丘处，趴着两个人正在用望远镜观察着离去的越野车。

左侧脸下巴至眼角均有细密褐色鳞片分布的叫做南三，另一个叫南四，南四的脸上已经被鳞片布满并且一直延伸到脖子以下。

“两个娃娃，大的二十来岁，小的应该十五六，开着越野。往西边去了，不过，他们好像发现我们了。”南三向着对讲机汇报情况，犹豫着着问了句：“二哥，要不要搞他们一手？”

南四则是一直在警戒四周，看上去很谨慎。

那边二哥沉默了一会儿，回应道：“两个人？还发现你们了？别去了，两个人八成是硬点子。小心为上，先换地方，等其他猎物。”

“行，俺们知道了。”两人沉入土地。

……

香水在车内缓缓发散，两人沉默的嗅着淡雅的香味。

石昉想要去，张不正知道石昉想去，石昉也知道张不正知道自己想去，但是车子逐渐偏离了土丘方向，渐行渐远。

石昉沉默的看着越来越小的土丘，未知的臭味啊，有缘再见吧。

张不正扭头看了看这个平常嘻嘻哈哈现在却沉默的少年，自己只是想保护好他，不想让他过多接触到世界的黑暗。

过去三个月张不正也在适当让石昉重新认识这个世界，崩坏的大山、破碎的城市、被吃剩下的残骸。不过这些只是为了让石昉能够重新定义自己的三观，适应新世界，可没想让他当正义人士。

张不正知道石昉也是个不老实的人，虽然表面上说不想闻那种气味，但是每次闻见臭味就兴奋！

正义意味着麻烦，这个时代活着就已经不容易，那些蟑螂是杀不完的。

可是，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如果石叔在这会怎么做呢？想到石叔，潮水般的记忆涌入脑海。

……

半年前，自己在医院一睁眼，就看到一个壮硕的光头汉子正一脸和蔼的看着自己：“醒了？醒了，醒了！”

张不正刚想坐起询问发生了什么，就感到一阵眩晕“别动，医生说了你是严重脑震荡，得多休息。”

又躺了回去的张不正平复着让人眼前发黑的眩晕，耳边传来刚才那汉子的声音。

“你先多休息，撞你那孙子已经送进去了，不过没那么便宜他。小石头这两天可担心你了，被撞那天，那小子还哭了，真不像老子……”。

后面的话张不正也没听清，就再次昏睡过去。

……

再次睁眼，一个十五六的清秀少年正坐在自己身边剥桔子。看见张不正醒来，少年喜出望外：“阿正哥！”

阿正？谁？我？！

张不正困惑的眼神让少年有些难过，欣喜的神色暗淡了一下随后脸上又布满笑容，张口解释道：“阿正哥，你大概是失忆了，医生说你这种情况没变成植物人就够幸运的了。别担心，我会告诉你一切的。”

接着少年向张不正介绍了自己，他叫石昉。张不正是他异父异母的亲哥哥，光头汉子是张不正的养父也是石昉的亲爹，石理。

一个星期前，张不正出差时被货车撞了，本来医生都表示大概率醒不过来了，下半辈子要在床上度过了，但张不正竟然醒了。

然后石昉又讲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张不正一件都没印象但又觉得熟悉。

……

接下来的三个月，张不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无微不至的关心，大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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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历史小到生活常识，石昉都给自己科普，石叔还专门请了个家教。

张不正对于突然出现的弟弟和养父，表示可以接受。但张不正不再是以前那个张不正了。

决定我是我的因素是什么？张不正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并不是石叔说的那个跟着他做生意冷静果断的儿子，也不是石昉说的那个一起分享烦恼的贴心大哥。

这是来自内心的回答，张不正也不知道为什么，失忆的人都是这样吗？

……

石叔晚上常常找自己喝酒，石昉也凑热闹，但是石昉总说自己太小只能喝果汁。

阳春三月，晚上父子三人坐在庭院的台阶上，身边是歪七倒八的酒瓶子。当然，还有榨汁机和一地干瘪的橙子，三人一起看着布满夜空的天灯和圆圆的少阴灯。

石昉告诉自己，天灯跟神话有关，传说头顶的天空是【原主】的皮肤所化，一共有108重。原主为了让世界充满光明，左眼化作了少阳灯，右眼化作了少阴灯，昼夜交替。然而原主嫌弃夜晚还是太黑，所以又点亮万千天灯。

众所周知，神话是假的。有群人闲着没事就想上天，然后他们就搞了个发射器，里面塞了两只猴子。根据拍回来的照片，看着跟在地面上观察没什么区别。

“阿正哥，你还记得小时候说过的梦想吗？”

“忘了。”

“你说，地上的生意不好做，你想把老爹的生意做到天上去，在天上做地产大王。”

“哦……”张不正只觉得有些搞笑，原来以前自己这么可爱。

“哈哈哈，臭小子，梦想也是能变的！人嘛，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就好。”，石叔用他那大嗓门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张不正看着石叔和石昉，虽然自己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他很感激两父子，也真心把他们当作家人，过往不究，张不正就张不正吧。

……

然后席卷世界的异变发生了，据传，那天在大陆的每个角落都发生了类似核弹袭击似的爆炸。

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这样世界疯了。

大部分人变成了红眼的吃人疯子，幸存的人拥有了超凡能力。

在灾难面前，一切是那么不合理又那么合理。

如果说爆炸之后出现的超凡能力，发疯的丧尸，还勉强能用科技解释，那么突兀出现的群山，河流绝对是属于“神迹”！

……

“早上八点，正在吃饭的我被巨大的爆炸声震晕了过去。”

“当我醒来时，第一意识是住在18楼的我应该是抢不上电梯了。但当我看见消失了一半的楼体的时候，上不上班已经不重要了。”

“站在只剩一半的地板边缘，我呆呆地望向外面。蔚蓝的大湖取代了消失的另一半城市，大湖对面的群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一阵风吹过，我打了个寒颤，这一切实在是太离谱了！”

“门外传来的救命喊叫把我拉回了现实，当我透过猫眼去看，我感觉被拽入了某部末日电影，人们似乎都疯了，互相撕咬，血肉飞溅，最可怕的是我没有疯！”

“我从楼上坠了下去，快要落地时，背上的翅膀猛然张开，带我飞向波光粼粼的湖面，真应该找个画家将当时的画面画下来。”

“一束阳光透过厚密云层的孔隙照在湖面上，我就像舞台上被聚光灯照射的主演。但是我只想着赶紧逃离，因为我的背后是地狱，云层挡住了照向城市的阳光，破碎的城市在云层的阴影下更加可怕，残垣断壁间充斥着尖叫与嘶吼人们互相撕咬，血与肉是这半座城市最后的色彩”

……

“阿正，跑！跑啊！去找石昉！”

“记住，你们是兄弟！”

……

正义使者就正义使者吧，石叔说得对，石昉应该按照他的心意去活。

一脚刹车，石昉猛然前倾的身体被安全带止住，疑惑地看向张不正。

张不正双手攥了攥方向盘，长呼一口气，开口道：“那个……！！！”

果真，肉麻的话自己讲不出口，张不正左手猛打方向盘，越野轰鸣，车后卷起沙尾。

石昉知道张不正想说什么，张不正也知道石昉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余光看了看认真开车的张不正，车前是逐渐变大的土丘，石昉脸上露出了笑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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