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骨悚然的孟弢，对脑中涌现的灵机，很不解。

前次出现是何情形？

苏府，昏迷被师父唤醒，自以为是“高俅”后。

“高俅”？！

高俅，品尝出了“正宗”的东坡肉。

高俅，自认是苏府门下宾客。

高俅，在学习礼仪。

高俅，自认“文武双全”。

高俅，知道“大苏公子”会夭折。知道“老大人”苏洵，已经逝去！

高俅……

所以，那个推肉待客，叫自己小姐姐的孩子。灵机阻止了孟弢，去改变他的命运？

所以，“明月几时有”、“大江东去”、“山光潋滟晴方好”，都有自己的命运？

师父、缘法、灵机，如一团乱麻，被孟弢理开了一根线头。

“庄生晓梦迷蝴蝶”？那么孟弢自己是庄生，而“高俅”是那只蝴蝶？

那么“酱菜”、“唱念做打”，师父展示的灵机。又来自哪只蝴蝶？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师父一直都在观吗？

《成仙了道二十二条途径》第一条，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师父又在哪一步？

想到这里，孟弢开始头疼。他想回天庆观，想好好去“敲打”师父，想师父如还是不语，自己会多么“热情”的给予拥抱。

莫名的，孟弢也知道，师父依然不语。他捂着头，继续与自己的烦恼相处去了。

正月的晨间，苏轼艰难的醒来，面目上还有一些青肿。他不舍的掀开自己的被褥，仔细查看。

嗯嗯，今日依然没有尿床。昨晚的努力，很成功。睡前需便溺，少饮水。

庭院中，已经看不到积雪的痕迹，他有一些失望。和表哥打了很多次雪仗，终于要停下了。

去书院？摸摸脸上，还有一丝痛楚的印痕，苏轼有点失落。表哥不会再也不和我玩了吧？

失落中，他走向侧旁父母的卧室，果然看到母亲正在镜前梳妆。

不由分说的唤来仆婢，添上热水，拿来盥洗的牙具和毛巾。苏轼被母亲好好收拾了一番。

不久前，连穿衣之类的事情，母亲都要亲自插手。还每日查看他的床榻。苏轼强求了多次，才得来了自己起床穿衣的自由。

这样如果……，也能做一些遮掩。苏轼觉得自己很高明，已经是个大人了。

父亲又在书房，念咏的声音，隔离很远，他都能听到。今日似乎也是“太史公曰”。太史公，是谁？他曰了什么？西楚霸王，他“曰”过吗？虞姬呢？

想起书院中，总是要自己叫“哥哥”的孟叔叔，苏轼开心起来。口中默念“今日我虽死，却依然是西楚霸王！”好有趣！

我才是西楚霸王，表哥只能是虞姬。就算他再也不和我玩了，也是一样！

又想起霸王说，“今日是你我分别之日了……”苏轼对表哥（虞姬），又万分不舍。

看着儿子的表情，苏夫人，当然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禁莞尔。所以，一边帮着他梳洗，一边装作不知的询问，今日可还去找表哥玩耍。

苏轼犹豫了。

他很想去找表哥，但不想被舅母责骂。舅母在他心中，总是很苛责。舅父大人、表哥，也对舅母颇为畏惧。于是他也畏惧了。

看着犹犹豫豫的苏轼，苏夫人本能的猜到了他的担忧。拍拍他的头，说会带苏轼一起拜访。

正月，多于娘家走动，是合理的。也快到苏轼生辰了。虽不便惊扰长辈，请娘家后辈们，一齐聚会，是合适的。

打理好苏轼，苏夫人向才三岁幼子的卧房行去。忽而心中酸楚，忆起了她的长子。也是如苏轼一般，如苏辙一般，陪着她走过。不知那个孩儿，魂灵是否安适？

压抑下心中泛起的情绪，苏夫人开始了每日的劳作。是否邀请苏轼的“哥哥”，孟道长，参加家宴？

轼儿扮演楚霸王，“哥哥”扮虞姬？作为成熟妇人的戏谑，在苏夫人心头荡漾。真是蛮期待的。

苏轼、苏洵、她自己和到场的宾客，也会期待，也会满意的。呵……呵……呵……

果然。一家人用完朝食。跟着苏洵，进入书房，苏夫人道出自己打算后。苏洵也露出成年男人的戏谑笑容，击节赞赏。于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那么，是要拒绝呢？还是拒绝呢？孟弢捂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除了虎娃的度牒，柴娃的，也是苏家帮忙“贿买”而来。平日，孟弢一个十八岁的小子，能在北极院中教导蒙童，也亏得苏洵帮扶。

那么是拒绝呢？还是拒绝呢？

孟弢开始考虑化妆，开始考虑皮影，开始考虑是否换一出剧目。并果断的用对付虎娃的方法，阻住跃跃欲试的苏轼，拖延着回复苏夫人的时间。

终于，孟弢决定，此时，正是师弟们，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到今日，“化神”入体的柴娃，已得孟弢精髓。于唱念做打之道，甚有天赋。十三岁，身量还未“长开”。与幼小的苏轼搭配，并不会太过突兀。

而奔走如飞的虎娃，正是传递消息。乃至背负柴娃的最好工具了。师父？一两日，没有自己，没有柴娃，应该无恙吧？应该吧。

于是，正月十日。热闹的苏府中，上演了，让苏轼满足，让程子安嫉妒的剧目。

虎娃给童子童女们讲了很多故事，除了八仙，还有各地的神怪传闻。听得他们一时欣喜，一时惊惧。

柴娃，又比了很多的兰花指，姿态柔美的，扮演了虞姬，扮演了思念丈夫的妇人，扮演了园中思春的少女。

苏轼，理所当然的扮演了霸王，与柴娃难分难舍，颇为入神。可惜少了虎娃的满脸胡须映衬。

心满意足后，哈哈言道，今日我虽死，却依然是西楚霸王。未免有些煞风景，却是很入情境。

苏洵、程濬，一旁哈哈大笑。苏夫人、程夫人，也相处和睦中。

这样的旁观一家人的欢聚，孟弢心中温暖又凄凉。

想起了父亲、母亲和兄长。“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刀俎”，他是跟随呢？还是阻止？

孟弢不能给自己解答。但他想努力维护他所拥有的，美好事物。

柴娃、师父、兄长、虎娃、天庆观、苏家、北极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