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荧光一点点地汇集在阿悲的脑海中，自从她开启顶轮后，

头脑就愈发清醒，之前那些被忽略的苍白记忆又再一次卷土重来。

小萨图他虽然是食蛇羊却连一点荤腥都不沾，点的全是素菜。还有他为什么总是闭着双眼，像是在刻意隐藏又或者是在逃避什么。

难言之隐谁人没有，如果他不自己说出来，那便不问。

“异族？《生灵谱》只记载了这个世界有四个公认的族群。人，妖，法魔，游鬼，异族又是从何而来？”六两不解地问道。

“异族跨越了族类，它类似于一个组织机构，但实际上所有异族之人都把它当成家一样的存在。”

“所以我并不是孤身一人，对吧？”

那双漂亮漆黑的眸子闪出一簇流光，名为期待的流光，压抑而闪亮。

“是的，异族也是你的家。”

听到肯定的回答，阿悲一颗心好像快要飞到枝头上去，化身自由的鸟雀，放肆地高啼。

六两清晰地感受到在灵魂的缔结处，一种失而复得的浓烈喜悦如涓涓细流般不断涌向他。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身边这个看似开朗的女孩，也会孤独。

没有人愿意委身于迷茫和黑暗，总是需要一个能够归属的归宿。

“小萨图，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对不起，现在暂时还不行，你的咒还未解，尚欠修行。等你更强大了，能独自面对危险时，我才能带你回去。”

“喂，你怎么能用这么淡然的口气说出这么残忍的话，她只是个孩子。”

“很多时候，人是很难和天命抗衡的，你存世了那么久，不会不明白吧。”

六两抿了抿嘴，终究是没再开口。

......

像这样一座巨兽般的海上之岛，也是由无数个光明和黑暗的角落交互堆叠而成的。

在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黑暗角落里。

“嘿嘿，猜猜今天吃什么？”一个老头拖着侏儒般矮小的身躯走到笼子前，枯槁的右手颤颤巍巍地拿着一个提篮。

笼子通体乌黑，由某种特殊的材料制成，看起来坚硬无比。这里位于露天角斗场的地下室，阳光照不进来，唯一的光源只有老人左手提着的一盏油灯。

油灯的光隐隐绰绰地跳跃着，光线只蔓延了牢笼空间的一半，所及之处除了杂乱的稻草外毫无一物。

“孩子，你都好几天没吃饭了。”矮小老人垂头叹息一声，头上依稀存留的几根白发跟随他的动作而晃动。

牢笼里静静悄悄，仿佛老人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我今天也还没吃午饭呢，反正我也九十九岁了，已经活够了，那我就陪你一起饿死好了。”他见笼子里面始终没有动静，只好以耍赖的语气使出自己的终极绝招。

果然，笼子里面开始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是一阵叮叮当当，这是锁链相碰撞的声音。

一个少年从黑暗中走出，径直在老人面前盘腿坐下，手脚都被套上了镣铐，锁链的尽头被固定在他后面的墙壁上。

“修行到一定程度是可以辟谷的，只是几天不吃饭不会死。”明明还是少年，声音却格外粗哑，看上去并不习惯说话这件事。

虽然早上他已经来看过少年一次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老人最近总是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他怕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少年被包裹在油灯的暖光中，虽然因为营养不良有些消瘦，但却有一身健硕的肌肉。因为一时不适应灯光而闭着双眼，身上遍布的伤痕让他看起来像头在沉睡中的野兽。

“不行不行，你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我才不管什么修行不修行的，我还特地给你加了菜呢。”老人坚决不松口，宛如一个爷爷在苦口婆心地劝不听话的小孙子吃饭。

“真是一个固执的老头。”少年神色冷淡地说道，但看见老人不依不饶地递来饭菜，还是伸手接过。

侏儒老人看见少年接过饭菜慢慢地吃了起来，满意的笑容沿着交错的皱纹布满了整张脸。

“嘿嘿......咳咳咳咳......”本来还笑得开怀的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用手紧捂着嘴巴，等咳嗽平息后就赶紧把手背到身后去，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是了，他已经九十九岁了，在这个世间他唯一的挂念就是眼前这个少年。他不敢想如果他走了其他人能不能照顾好他。

少年把饭菜吃得精光，一粒米都没剩。

老人蹲下来收拾碗筷，右手上还残留着未擦干净的血迹。他把碗碟都收好后，拿着提篮颤颤巍巍地起身正要离去。

“让我出去一次吧。我会在下一次角斗表演前回来的。”少年冷不丁地开口道，脸上依旧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

“你......”老人惊讶地看着他。这孩子真犟啊，之前他就想过要放他走了，可他硬是不肯。老人知道少年在顾忌什么，可他一把老骨头了，死不足惜。

“好。”

看过一次外面繁华的世界，大概就不会想再回来这间幽暗狭窄的牢笼了吧。如果他就此走了也好，越远越好，去见一见天高海阔。

......

一个挺拔的人影呆愣地站在楼宇前，门上的牌匾龙飞凤舞地书写着四个大字——往来皆客。

天空原来这么广阔吗，清新的空气充斥着胸腔，一点也不像在地下那么沉闷。

他唯一见过的地上世界就是那座露天的角斗场，那里也能看见天空，一个小小的圆形的天空。

一阵阵诱人的香气从食阁中飘散出来，他敏锐地捕捉到其中有烧饼的味道。

老头好像说过，他好久没吃到食阁卖的正宗烧饼了，很想念它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