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如此,李上舒还是能看出来者气度不凡,问道:“敢问阁下,可是从天庭而来?”
白衣男子落下目光,方才止步,诧异道:“哦?你便是送信人?”
“我的确是送信人,但写信的人不是我,阁下既然来到了长安,便是我皇庭的朋友,还请上花满楼一叙。”
此刻,李上舒也是放下身段。
“花满楼?”
白衣男子语气略显诧异,却又摇头。
“我到长安是来找写信人的,多的事都不会去做,你若是送信人想必认识写信人,就请麻烦带个路吧。”
李上舒表情微异,但他并且拒绝,紧接着便为白衣男子领路到蒙十三巷内。
一路上都有修士暗中跟随护行,而白衣男子不以为然。
李上舒最终并未启信,一路上都在旁敲侧击地试探信的内容。
然而白衣男子却丝毫不提有关之事,让那堂堂长安皇庭太子在下属面前丢了些颜面。
若非有求于人,李上舒本不至于会如此。
这一行人来到临山居前,宅子的门半敞,像是在等人,而最终只有李上舒和白衣男子两人进了宅子。
一进宅子,入眼皆是金秋之色,树叶发黄,纷纷落落,几尊小石像散乱沉落在树下的泥里,陷入程度皆有不一,像是随意放之。
凉爽的空气中,传来淡淡的桂花清香,草园边还种有几丛红霓裳,正院与别院由一座很小的石拱桥连接,拱桥下是别院院里龙凤池的交汇处。
池里清澈见底,一片黄叶、飘落水面,涟漪下,有几只空游的金鱼。
此时宅子的主人并不在此。
常明身处长安西市郊外。
这里有一间不太起眼的破旧木房,此地与市区相距甚远。
这房屋远远一看像是经久无人居住,但房内却住着一个人,一个只有一腿一臂的四十多岁的男人,胡渣满脸。
男人腿上绑了根比较粗的树枝勉强代脚支撑,事先有约,他在为即将到来的客人沏茶,茶杯上方热气袅袅。
常明推门走了进来。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乃是当朝天枢院的管事赵青阳。
不过是上一任了。
几年前赵青阳多次觐见天子为云先生脱罪,结果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本在即将处死的那天被常明救了下来,常明本想让他远离长安去九天十地,那里有灵丹妙药可复肢体,也不必再每日过得这么艰苦。
住在长安还要日日提心吊胆防备朝廷的追捕,但赵青阳却一心为了朝政,死活也不愿离开长安。
“小常,我只不过四十多岁的人,还能多为朝廷做二三十年的事呢,但我见昨夜全无月光,我知道不妙,希望这只是我的错觉,我花了半月的时间又写了一纸政书,又要麻烦小常你帮我交给你在朝中的熟人,然后请那位以他的名义上谏天子。”
赵青阳艰难地走过去,费心费神地用清水洗了几遍手,然后又从一个盒子里取出白毛巾别扭地将手擦干,方才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张发黄的纸。
在他这屋里,什么都是脏的,但每次泡的茶都是干净的,茶杯如同崭新的一般。
“之前,多谢你替先生脱罪。”常明端起喝了一口。
“哎,就别提那些陈年往事了,我这人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只要对唐国有利的我都会赞成,当年我就觉得云先生提出的意见很好,可惜陛下却听信了宦官之言,我如今这样虽对不起父母,但我从不后悔为云先生脱罪,虽然最终也没多大用处。”
赵青阳打笑着继续说道,“话说,这么多年过去,我居然才写了三百七十一封谏书,不住在宫中果然是有些手生了,对了,好久没见过云先生了,他过得还好吧?”
“先生挺好的。”常明喝完茶,放下茶杯。
“那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过两天再来。”
赵青阳笑道:“嘿,要不了两天,我早上想到了一个不错的点子,今日彻夜修改完,小常你明日就可以来取了。”
常明点了点头,说了声‘好’,转身离开。
走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常明将纸整齐叠好然后放进了灵火中,他站在火旁,瞳中印着焰火,没一会儿便烧的只剩余灰。
常明向着集市方向走了没两步,杞浮现出来,她扭头望了一眼那团赤色火焰,飘起缕缕黑烟。
“你真是太无情了,你知不知道你走之后,刚刚那个人在房子里哭得断肠。”
常明说道:“天下人都知道,死人是写不了谏书的。”
杞愣了愣后,皱眉望向远空,道:“世上人如果都像你这样冷漠无情,那可就太糟糕了。刚刚我感觉到一股特别强大的气息进了这座城,是我不能抵抗的。”
常明说道:“应该是从天庭来的人,我之前写了一封信,以交易为由,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杞想了想,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又是那什么九天十地的人?朝廷对你和你口里的那位先生好像不太好,你好像跟九天十地的人是一伙的,如今你让这么厉害的人物来这里,莫非是为了报复朝廷?不然我想不明白各自生活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引发战争,九天十地的那群修士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
常明单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置于胸前,有些许灰烬残留在指尖,他的手指轻轻捻动。
“曾有人说过,战争已经打响了,所有人的目的都是为了活着,生命便就不具备任何价值。我写信一封,不过是为了帮助这座城。”
闻言,杞的神情变了,同时也变得沉默。
夕阳斜暮,长安城方向,硝烟四起。
“目的?”
常明单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置于胸前,有些许灰烬残留在指尖,他的手指轻轻捻动。
“曾有人说过,战争已经打响了,所有人的目的都是为了活着,生命便就不具备任何价值。我写信一封,不过是为了帮助这座城。”
闻言,杞的神情变了,同时也变得沉默。
夕阳斜暮,长安城方向,硝烟四起。
远远一看,不少修士在空中打斗,拼的你死我活,常明继续向回走,边走边问道:“之前你希望我能离开这种是非之地保全性命,现在怎么又想让我深入其中呢?”
“已经够了,你自己回去吧!”
杞顿了顿,然后小声自语道:“救人是最要紧的事。”
杞独自一人飘进了长安城的市区。
常明不紧不慢地走着。
当他走进西市坊时,遍地都是昏迷过去的百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较为奇特的味道,杞不知去了何地。
无论是昨夜还是现在这个情况,九天十地的修士都无意于滥杀无辜。
这些百姓之所以昏迷,应该是出自九天十地的修士之手。
起初他见这长安城街道中卖七色蔗便有些好奇,七色蔗产自九天十地偏南的潮湿之地,很少会有人不远万里送到长安来卖。
但若是用特殊灵力催发七色蔗的汁液,便会散发出具有麻醉催眠之效的气味,当时那名卖人偶的商贩是一名修士。
常明走回了临山居,一路上都没遇上什么修士。
蒙十三巷位于城南里,九天十地的修士攻入长安,倘若没有第一时间进攻位于西市一侧的皇宫的话,那此刻,那些修士应该都在东市。
若在平时,东市坊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但一些知情者却知道,东市坊下有数十条暗道通往天牢和钦天塔。
临山居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坐在小峰亭,桌上的茶早已经凉了,他以手指轻轻滑过石桌,桌面触着冰凉。
忽有几道人影从空中飞过,有一人似察觉到宅子里有薄弱灵气波动,于是便落了下来。
男子浑身是血,一见坐在亭内的人,男子立刻拔出剑,但当看见常明容貌后,他陷入短暂震惊后便又释然了。
“常明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对了,之前听人说起,你是住在长安城的。”
常明略觉疑惑,印象中似乎曾经见过面前的这名男子。
男子尴尬笑道:“呵呵,常明先生不记得我了?我是九天十地千古道门的弟子,之前你受门主之邀赴宴,便是我为你带的路。眼下便先不叙旧了,事情有变,宁王派来的人叛变了,上面派我们出城去摧毁虚空阵,阻止宁王的大军。”
常明问道:“嗯?怎么回事?”
时间紧迫,男子有意立马离开,但犹豫片刻后,便又转回身来简单解释。
原来,起初九天十地个宗门与宁王商量好,各自派出一批修士互相协助,目的在于将天牢内关押的九天十地的修士和宁王的一部分手下救出便撤退。
谁知,在通过暗道时,宁王的手下竟没有依照约定去天牢,而是去钦天塔将那断千涯给放了出来,宗门才恍然大悟,宁王始终都为夺皇权。
那断千涯本是纵云百万凶案的真凶,被镇压在钦天塔下。
如今,断千涯被放出后正大开杀戒,幸得天庭来的那位至尊。
如今天庭至尊正与那断千涯交手,五级修士间的交战,寻常人莫说参加,靠近都办不到。
“常明先生请尽快离开长安吧,事已至此,我们已无法保证长安百姓的安全,唯恐有人杀急了,危害到先生,先告辞了。”
男子后退两步,转身高高跳起,朝长安城南门方向去了。
常明想了片刻,随后走进屋中烧起水,没一会儿又泡了一壶茶。
他重新坐回小峰亭,听夜风,听竹摇,听鱼跃出水面,其实长安城日日如此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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