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太子,孟寺长来了。”
蹑手蹑脚进来的北宫,不动声色地绕过了,还在那里谈得兴起的姬白、南仲二人,轻轻的走到姬静耳旁嘀咕道。
“哦”。
姬静略微有些惊讶,一般有事派个寺人就行了,怎么这回让这位大太监亲自前来。
姬静不敢怠慢,不过,也没让姬白和南仲跟着自己出去,没办法,这两位也都是老贵族,看不起阉人。
太监那是什么玩意儿?
天生的下痞!
平日里北宫和他们搭话,就是爱理不理。
所以姬静一般敢不让这两位大爷和孟子碰头,免得产生冲突。毕竟,劝他们和这些低贱的太监和平共处,也着实勉为其难。
姬静让姬白和南仲制定个办法,看有没有什么解决的良策,而自己则让北宫引路,见了孟子。
“奴婢参见太子”,
孟子见到姬静,赶忙上前恭敬的行礼,而姬静也颇为客气,好言相向道:〝
不知孟寺来本宫处有何指教?可是父王有唤?“
孟子略带诧异,但却顾不得多加解释,略显焦急的催促道:“天子命奴婢,前来请太子前往太史处,还请太子速速起驾。”
“孟寺稍等”,
姬静转头对北宫轻声吩咐:“父王有诏,你们就不必跟来了,照看好宫中的那两位,别让他们生事。”
“诺”。
北宫低头恭顺的回应道。
而后,姬静便随着孟子出了门,西周的王宫并不能算宏伟,而西周的贵族也没后世那么轿贵,几步路还是走得的。而且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以说那是自己亲爹不存在废了自己的可能,但是多知道一些内幕也总算是好的。
在路上姬静,悄悄的问了孟子:“敢问孟寺,父王可是碰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这个,确实有些,…还不是那些诸侯的城邑闹的。…”
孟子压着声音轻语道。
看着愁眉不展的孟子,姬静面上装作无知,心中有些好笑:“这个与我何干?总不能把这个锅甩到自己的身上吧,就算自己这个太子想接着,问题是有人信吗?”
姬静心中很是不解。
一路向西走到了,存放着图书典籍的九层钧台。
在台下,件随着天子的几名侍卫,在见到太子一行人到后,领头的侍卫长姬泽,拦下了太子,对太子行礼告罪:〝天子有令,请太子独自登台。”
一旁的孟子见后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恭敬的闪到了一旁。
姬静有些迟疑但,想了想,最后还是若无其事的独自登上台阶,西周的建筑并不高大,没办法,技术限制。哪怕是这座储藏者最为宝贵典籍的高台,实际上放到后世也就是三层楼高而已。
高台两侧,稀稀落落的有几名侍卫持戟而立,负责护卫。
姬静登上台顶后,则是20多座,规格不一却井然有序的阁楼。
西周的建筑发展成布局严整、分区明确的院落,并开始在屋顶上使用瓦。其“三朝五门”制度成为以后历代宫殿的布局原则。在住宅形态上,最大特色就是,四周为夯土围成的方形屋壁,里面再细分成数个居住空间,有“房”、“室”、“厅堂”等。相互的间隔,不是用土石砌成的墙堵,而是用简单的屏风、帷幕,或纸门。
“请太子,随臣前来“。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左史,恭敬的在前方为姬静引路。
“有劳左史”,
姬静努力的标准回了礼。
钧台,面积方圆二里,绝对是当时首屈一指的美宫室了。
对了,除了处方各种文献典籍以外,同样的这里也是专为贵族设置的软禁之所,毕竟士可杀不可辱嘛。
士在古代,可从来不是普通小民能够自居的称呼。在西周,士子指的是那些大夫的庶出之子,虽说他们无权继承世袭的爵位与封地,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不能算是贵族,但是仍然享受着刑不上大夫的特权。(君子是贵族子弟的称呼,公子则是诸侯子弟的称呼。都是高等贵族的称呼,看的是血统跟出身,跟道德什么的不沾边,你推他们就不要多想了)。
在西周,贵族的颜面是统治阶级从上到下,都必须要维护的最高纲领,哪怕这个贵族再混蛋!也不能够被刑罚处置!
《左传》记载中,“不去庆父,鲁难未已”。
庆父很有名,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而他的父亲也很有故事,就是之前提到的那个倒霉到家的鲁桓公。
庆父是鲁桓公的次子。
鲁桓公死后,长子即位,为庄公。
庆父实在很是个人物,不仅和自己的嫂子,庄公的夫人私通,(这历史真是惊人的相似!再想想同样也被自己兄弟戴着绿帽子的周襄王,看来当时的贵族好像就好这一口啊)。
除了安慰自己的大嫂,给自己大哥的头顶添了一顶帽子以外,庆父更在庄公死后,两度弑杀鲁国国君,姬般、姬启,完成了春秋鲁国的国君双杀。
不过,令人颇为无语的是,这位大哥闹腾的这么厉害,最后竟然还是没能登上君位,也不知道到底再折腾点什么。
按理来说,做到这种程度,却又没能当上国君,那么等待着他的,就该是本人享受凌迟处死的待遇,然后外加三族夷灭。
结果呢?
这位庆父不仅死地很体面,自尽而亡,并且他的子孙竟然还在鲁国混的有声有色,成为了与季孙家、孟孙家族并列的叔孙家族,架空了鲁国国君,号称三桓!
(这个年头国君当得确实憋屈,两条国君的命,死地还真挺没价值。)
总之,贵族在犯了错后,把他们向普通贱民一般扔进大牢里,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总得给点惩戒,于是乎,存放着官方历史文献的钧台,就成为了贵族监狱的代名词。
美其名曰,读书明理,让那些犯错的贵族们多读读书,好好的接受一下教育的熏陶,让他们深刻的反省自身,就跟接受思想改造差不多。
不用问,之前的十几位诸侯,现在就在钧台里呆着。
钧台是个好地方,不仅能够让这些诸侯们享受一把贵宾级招待,同时也不担心他们跑,因为钧台也够高。
能够下去的路就那么几条,当然,如果这些诸侯有胆子,或者是会轻功,敢冒着摔死或者骨折的代价,从9米高楼往下跳,那周天子只会称赞一声,勇士也。
还是那句话,别对这年头的医疗技术有太多指望。
三丈,或许不能把他们摔死,但是却可能让他们成为上不了台面的残疾。
而在先秦、西汉、乃至隋唐包括明清,不好意思,残疾人基本上就与政治绝缘了(当然,皇帝除外)。
甚至,长得难看都会成为大麻烦,著名的门神钟馗,就是因为考中了状元,结果主考官嫌他长得难看,然后大笔一挥就把钟馗的名字给勾了,气的钟馗当场撞柱。
还有黄巢的重要谋士皮日休,因为是个独眼龙,所以考中进士后,也被主考官不屑,一怒之下投了黄巢。
没办法,人类的本质之一就是颜控。
要是这些诸侯们真有这个胆量,一个个自残成了残疾,那说不定周天子反而觉得好办了。一堆残疾,怎么能够统率国人,抗击戎狄,扬我国威呢?!
贵族气质是什么?
体面!
哪怕再废物,(比如魏晋嗑五石散,装女人的玩意儿),但是看起来也要帅气高端上档次。一定要有名流该有的帅气!
姬静心中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左史,来到了一座台楼前,然后,姬静看到的是拄着拐杖,笑着在门外等候多时的老太史!
“我去,怎么回事?这位大佬怎么会在这?”
姬静当场就震惊了!
倒是一旁的左史,不以为意恭敬地行了一礼以后,也不理一旁的姬静,转身离开。
而姬静在最开始的愣神后,赶忙小跑上前,低头恭敬一礼后,颉为疑惑的问道:“太史,您怎么在这?”
老太史轻笑着摸了摸姬静的小脑袋,如同一位乡间住处一般,颇为慈爱的道,:〝太子,可知我等史官是做什么的?”
姬静小心翼翼的回道:““这个,小子自然知道,左史记言,右史记事,查历代兴衰之政,供天子自省理政。“
“不错,那太子可知我这个太史又是做什么的?”
太史颇为满意的继续问道。
“这个,小子着实不知”。姬静痛快地摇头道。
“那今日,便让太子知道我这个太史到底是做什么的吧”?
神情略显复杂的太史,说完后略叹着气,拄着那根拐杖,拉着姬静的小手走进了这台楼之中。
姬静赶忙上前轻轻的扶着这位老人,一老一少就这样慢慢的搀扶走了进来,本来姬静以为,太史只是带自己去参见父王,或者是哪位诸侯,但不曾想老太史,却带着他来七拐八转的,走到了一间较为隐蔽的耳室之处。
姬静对此颇为惊讶,但没有多问,而是继续跟着这位老太史走了进去。
耳室很小,几乎就是个斗室,斗室中有一位哑女,似乎等候多时,看到老太史进来后行了一礼,老太史挥手示意其出去,那哑女乖乖的出退出了耳室。
耳室靠墙放着一张案几,案板上放着笔墨竹简。
在姬静的搀扶下,老太史慢悠悠的做到了案己前,眯着那双老眼专心致志的拿起了毛笔,准备记录。
姬静则乖巧的上去,为这位老太史研磨。
“记住,太子,今日发生之事,切不可告诉任何人,除非是下一任天子,明白吗?”
“诺”,姬静坚定地回应。
很快,便从墙的那边一些声音传了过来:
“如何?想好了没有?签了这份盟约,寡人便放你离去。”
这熟悉的声音,让姬静打了个抖,这不是自己那位亲爹厉王吗?!我去,怎么?难道这就是公园前的窃听室?也太会玩了吧!
姬静眼中满是震惊。
而一旁的太史却莫不关心,只是一点一点的记录着自己所听到的话,将它们记录在案。刷刷的声音伴随着太史的笔走龙蛇,在空白的竹简上留下了正史永远不可能所记载的一幕。
看着一旁久久处于震惊,说不出话来的姬静,太史心中悠悠叹道:
“治国自当阳谋,然帝王之道,又岂会只有光明正大之路!吾辈史官,便是要将着先人的教训流传于后世天子,至于听与不听,又到底听了什么?便非吾等之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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