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上市公司之所以伪造业绩，是因为可以获得很大的好处。

比如康丽药业多年顶着“绩优股”的光环，获得了各路资金的追捧，股价几年来翻了n倍。而康丽药业的那些创业股东，则趁机高位减持，赚得盆满钵满。

可是假的真不了，骗人的把戏终究会有被拆穿的那一天。

只是梦醒时分，受伤最重的却是无辜的股民。

张瀚想起，中午跟欧思强、范喜明讨论康丽药业停牌一事时，他提到那些财务造假、业绩爆雷的股票，复牌后会连续多个跌停，现在看来，康丽药业很可能会是其中之一。

这么一来，此前担心的用户赖账问题，就变得现实起来。

欧思强告诉张瀚:“出借股票讨论群里，持有康丽药业的用户一片哀嚎，都说这下要完蛋了，搞不好股价会跌到1元以下，甚至有人担心会退市。

而这两种情况，都已经有不少先例。

即使‘借’康丽药业给我们的那22位用户，也十分郁闷。

虽然跌幅的20%，会通过分成的形式返还给他们，但剩下的80%，还是得由他们自己承担。”

陈宇听了失声叫道:“糟糕！要是这样的话，这22个人耍赖就是大概率事件了。

试想:如果康丽药业真的跌到1元附近，那基本上就只剩下点骨头渣了，给股民造成的损失，已经跟退市差不多。

然而这22位用户的情况跟其他人不同:他们只是将市值的20%存入了保证金，另外80%的钱仍在他们自己账上。

面对近100%的损失，他们如果按照电子合同办事，最终价格只能获得20%多一点，但如果选择赖账，就可以保住80%的资金。

两者相差悬殊，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该如何抉择。

更何况电子合同是在网上签的，大家彼此从没打过照面，谁也不认识谁，违约就更加无所顾忌了。

我相信，再老实的人，遇到这种情况也会选择跑路。”

欧思强听得心一沉:中午的时候，瀚哥就说过人心难测，一旦牵涉的利益太大，很可能会出现全体违约的局面。

当时他和范喜明都不太相信会这样，这会儿看来，瀚哥的担心绝非多余。

“那就只好法庭上见了。”欧思强愤愤难平:“如果只是个别人违反合同，我们可能会嫌麻烦，不愿意打官司。

可如果这么多人不按合同办事，他们将欠下我们公司70多万，这事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陈宇点点头:“咱们有金牌律师林逸新，这就省下了一大笔律师费，打官司的成本并不高，完風雨文学

再说，这么多人不守规矩，此风断不可长，不然以后投资基金还怎么运作？”

“就是。”欧思强深表赞同:“哪怕是为了杀鸡儆猴，这场官司也必须打，不管要拖多久，都要坚持下去，不能让用户以为咱们是好欺负的。”

张瀚听得直摇头:用户是投资基金的“衣食父母”，没有他们“出借”股票，做空操作就无从谈起。

因此，浩瀚科技理应跟用户搞好关系。

但是，契约精神也很重要啊。

先前“泥鳅”的所作所为就已经让人咬牙切齿，如果这22个人一起向“泥鳅”看齐，赖账金额将是“泥鳅”的80多倍，这让人怎么能忍？

如果真的走到这一步，那只能诉诸法律了。

只是这么一来，浩瀚科技跟用户的关系势必恶化，这对于投资基金今后的运作，肯定会造成不良影响。

想到这里，张瀚不免忧心忡忡。

3月14日，星期五。

中午的时候，欧思强、范喜明来找张瀚。

“瀚哥，康丽药业刚才又出公告了。”范喜明提醒道。

“我已经看过了。”张瀚也关注着康丽药业，刚吃过午饭，他就查阅了一下今天的资讯。

结果就看到康丽药业宣布:此前有专业人士撰文，对本公司的财务数据提出质疑，应监管部门的要求，本公司于昨日下午起停牌自查。

一周后，监管部门将派出调查组，就文中所述问题，对本公司的财务状况展开调查。

“这个康丽药业，要不是有关部门督促，它还不知道要藏着掖着到几时。”范喜明生气地说:“不仅昨天的停牌有点不情不愿，就连今天的公告，也是吞吞吐吐，语焉不详。

照这么看的话，该股财务造假的事情已是八九不离十。

它如果没有财务问题的话，肯定会在公告里理直气壮地予以反驳。

可是它完全不敢进行辩解，看来它自己也知道，纸快包不住火了。”

欧思强叹了口气:“最可气的是，康丽药业的主力资金，肯定提前知道了该股存在的问题，周一、周二这两天，趁着年报利好大肆出货，将很多不明就里的散户套在山顶。

从两天放出的巨量来看，主力已基本上成功出逃，获利颇丰。”

张瀚对欧、范二人说的这些已经不感兴趣了。

一来今天的公告不过是进一步证实了此前的猜测，二来这种事屡见不鲜，他炒股这么多年来，已经看得有些麻木了。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用户们的反应:“出借股票讨论群里的情况怎样？”

范喜明回答:“大家都在安慰那些买了康丽药业的人，不过这有什么用呢？买了的人心里那个苦，又岂是几句话就能抚平创伤的？”

张瀚摆摆手:“我不是问这些，我想知道的是，群里有没有人跟大家说再见，或者干脆不辞而别？”

“啊这……”范喜明为之一怔。

欧思强赶紧在手机上查看了一下:记得刚才群里还有336名成员，现在才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就只剩328人了。

正常情况下，申请加入这个群的人不断，但几乎没有人退群。

因为就算自己未持有浩瀚科技正在做空的股票，出于对做空机制的好奇，大多数人也不会主动离开。

然而今天才一小会功夫，就有8个人退群，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这其中有没有“借”康丽药业给浩瀚科技的那22位用户，就需要花点时间看一看了。

经过盘点，欧思强确认:这8个人全都属于那22位用户。

想想也是，如果不是这22位用户当中的人，根本没有必要退群。

张瀚感叹:“好家伙，这才过了多大一会，就有这么多人打算赖账了？”

“何止啊。”范喜明苦笑道:“就在欧思强刚才清点人数的几分钟里，群成员又少了3人，不用问，他们肯定都属于那22位用户。

从昨天下午网上开始传言:康丽药业有财务造假的嫌疑，到今天中午基本得到确认，这中间已经过了快一整天。

这22位用户，有足够的时间把问题想透。

在康丽药业今天出公告前，他们可能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也许财务造假不是真的呢？

可刚才的公告一出，他们可以死心了。

接下来，他们只能按照预先考虑好的计划办，那就是:跟我们说bye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