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是一个好警察，这是所有同事都认可的一点。他勤劳，朴实，乐于助人，长期保持着年均加班最长时间的记录，这在一个省会城市的基层派出所里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但老王警官年逾四十，依然是一位可敬的二级警司，靠着熬资历熬到与所长一步之遥的位置却还没转副科实职，原因也很明显——他不会破案。这个缺点在平时不算什么，因为青藤市虽然是省会城市，人口居全省首位，但向来比较安宁，一年到头也没有什么重大恶性案件，每年中的大部分时间，老王和他的同志们的工作就是给群众们开各种证明。只是当偶尔发生一些影响恶劣的案件时，老王的这个缺点就会被无限放大，譬如现在。

河西区是这座省会城市的市政府所在地，常住人口刚过一百万。今年9月开学以来，和从全国各地赶来上学的学生们一起来到区里的，还有连续发生的5起恶性杀人案件。

“第一起案件，四季小区5栋702房，死者男性，23岁，商场员工。9月2日上午10时左右死亡，被发现时独处室内，家门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怀疑是从外归家时被人跟踪，在开门时被人从后方推入家中并杀害。室内丢失少量现金，但黄金等贵重物品没有丢失。”

“第二起案件，何家冲街道办事处后的小巷，一处城中村居民用自建房改造的旅馆内。死者男性，22岁，游客。9月9日下午4时左右死亡，被发现时也是独处。那间客房的窗户被从外推开，怀疑是凶手从窗户进入房间，趁被害人不备将其杀害。被害人携带的钱包被盗走。”

“第三起案件......”

一只有力的手拍在说话人的肩膀上，将说话人吓了一跳。他连忙回过头望去，发现手的主人正沉着脸看着自己。

“局长，局长，您老人家怎么来了...”说话人用不符合他年纪的速度从地上弹起，竟比听他说话的几个年轻警员还要快。

局长用眼神示意那几个年轻警员去忙活，等年轻人们灰溜溜地从树荫底下跑开，他才又是一巴掌拍在说话人的肩膀上，将对方拍得一晃：“王志春同志，你别搁着说案情吓唬那些新同志，这些东西不适合在公开场合谈论，你看那个小伙子都听到了。”

被局长抓了现行的老王警官连忙点头称是，眼角的余光看着一个年轻人从自己身边走开，发觉自己真是大意了，没发现有个路人在听自己讲故事。他马上开口转移话题：“局长，您怎么也来了，这点事情...”

局长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塞了一根在自己嘴里，又塞了一根给老王。他们两人站在小区里的树荫底下，看着被警察封锁住的单元楼入口，不断走出或走入的警员将楼道挤得水泄不通，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时有准备回家的居民被执勤的警员拦住，告知他们楼道里发生案件，请他们稍等一会。

“事情不小了。”局长慢慢吐出一口烟，眼角的皱纹都巴不得在脸上拼出“我很累”三个字，“9月2日死了第一个，9月9日死了第二个，9月15日死了第三个，9月19日死了第四个，今天直接死了一家三口。每起案件发生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死的人越来越多，影响他妈的越来越大，刘局跟市里立下军令状，一定在国庆前抓住嫌疑人，抓不住就请市里把他就地免职。这么大个担子压下来，全市的骨干力量都要抽调过来成立专案组，胡局亲自当组长，我当副组长，咬碎牙也要把嫌疑人抓到。”

他看了一眼静静抽烟的老王，开口道：“志春同志，你也是当了20多年警察的老人了，你对这起案情有什么看法？”

老王警官慢慢吐出一口被20年老烟肺过滤得一丁点pm2.5都找不到的烟气，缓缓道：“这起案件与之前的几起案件，有一个共同点。”

“你是说死者被害的手法？”局长微微点头，“这样的死法确实闻所未闻，部里可能都要派人来调查。”

“不，我是说...”老王将烟头丢在地上，用鞋底把烟火踩灭，然后温和地说，“它们的共同点在于，我都破不了。”

局长也慢慢地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灭，然后在心里思考哪个所还缺户籍警。

在老王被局长抓住在一边摸鱼一边吓唬新同志的时候，听了王警官介绍十几分钟案情的青年人不得不从王警官身边离开。他从王警官身边走过，沿着小区楼下的商店门口走过，在一家便利店里买了一瓶芬达，坐在便利店前的椅子上小口喝着。

在他身后，便利店的老板正在和老板娘商量事情。依靠出色的听力，年轻人分辨出老板打算和老板娘一起关掉店子回乡下，等警察抓住凶手再回来。现在全市都被河西区的连环杀人案弄得风风雨雨，就算官方一直在捂盖子，还是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说死者的死状异常凄惨。不过这些小道消息也不靠谱，有说死者背后身中8枪被确认是自杀，有说死者尝试往嘴里塞电灯泡结果灯泡破碎划破食道然后被自己的血呛死，反正看着都不像是正常该有的小道消息。

事出反常必有妖，年轻人决定亲自来案发现场看一看。就在刚才，他成功地从王警官的话中得到消息，那些带有莫名喜感的小道消息很可能是警方故意放出来掩盖真实情况的。那么，真实的情况是什么呢？从王警官的话里，他大概确定下来。

为了检验自己的猜测，也为了设法抓住那个凶手，他决定采取些行动。

几分钟后，来便利店批发了一袋子汽水准备犒劳一下同志们的老王

（本章未完，请翻页）

警官，便看着一个拎着空芬达瓶子的年轻人正往草坪里吐口水。

“现在的年轻人素质这么差。”王警官不满地皱一下眉头。但想到自己把烟屁股踩灭以后也没把它捡起来丢到垃圾桶里，老王警官还是决定这次先放那个年轻人一马。

当晚，年轻人收到社团好友的邀请，参加了他们的一个包饺子活动。这是社团招新后的传统项目，由大三的师兄师姐们为新来的小老弟小老妹们包一顿饺子，象征着社团成员之间的团结友爱。

年轻人自告奋勇去切肉，这得到了朋友们的一致赞同。在过去，每次有什么社团或者班级想搞聚餐，都会设法把年轻人邀请过去。无他，这位今年21岁的年轻人的烹饪技巧在学院内是赫赫有名的。想当年一道西红柿炒番茄配上马铃薯煮土豆炖洋芋，让不知多少人流泪想起妈妈的味道。

只是今晚，在切肉的时候，年轻人不小心犯了错误，在左手食指上切了一个小口子，流出几滴血来。他不以为意地用纸巾擦了一下，然后把纸揉成一团，丢在垃圾桶里，和其他厨余垃圾一起收拾着拿出食堂丢掉。

这个小失误并未影响年轻人做菜的心情和速度。和几个主动帮忙打下手的师妹们一起忙活半个小时，食堂二楼中等候久矣的同学们便闻到饺子出锅的香气。立即，温暖和温馨的氛围便冲散了因不熟悉而产生的些许尴尬，食堂内响起了大家的说笑声。一边吃饺子，年轻人一边发表重要讲话，表示韭菜馅的饺子和五仁馅的月饼一样属于异端，全国的饺子爱好者有必要发表联合决议，敦促各家饺子馆把韭菜馅的饺子全部换成甜玉米馅。

邀请年轻人前来参加社团活动的是他的好友王明浩。听到年轻人对于韭菜馅饺子的猛烈抨击，他愤而发言：“我从未想到，有一位接受了高等教育的年轻人，竟然对于韭菜这种有数千年历史的中华民族传统食物抱有如此大的恶意。餐桌虽大，竟放不下一盘韭菜馅的饺子。”

“从来如此，就对么？”年轻人从鼻子里喷出一声嗤笑，“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喜欢吃韭菜馅的饺子吧？如果非要我吃韭菜馅饺子，我宁愿摆在我面前的是一盘鱼腥草饺子，起码那样我吐起来比较轻松。”

王明浩勃然带怒，他使个眼色，坐在年轻人身边的几个社团师弟便同时出手，一把将年轻人的双臂抓住。

“你们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浩哥不要啊！可以不爱，但别伤害...”

站在年轻人面前，王明浩手里端着一盘韭菜馅饺子，另一只手戴着手套，抓起一个饺子就往年轻人嘴里塞。他狞笑着道：“苏海舟，我今儿就要告诉你，这韭菜馅的饺子你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弟兄们，给苏公子伺候好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