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谓侠》

风未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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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初三,素雪飘摇,空山寥寥,北风潇潇,仿佛这世间一切都被淹没在银色中。

高处看去,一条官道似长蛇,从崇山峻岭中开辟,蜿蜒向北。

道路尽头,高墙耸立,在那上方褐红色的三个大字:雁门关,这雄关依山傍险,北俱胡蛮,南固晋阳,屹立千年。

“吱”厚重的声音伴随地面轻微晃动,城门渐渐打开。

语声唏嘘,从内走来几位道人,年均二十左右,那领头者着茶白色道袍,身材略显单薄面如朗月,断眉星目,唇如涂朱。这男子姓风,名青云,是乾元山武夷教入室弟子。

这武夷教,从前随高祖创业,后辅助太宗登基,至今已近百年,是庙堂与武林沟通的桥梁。然数十年前,治宗驾崩,后宫萧墙祸起,照皇得势利废太子旦,自称为帝。此后她铲除异己掀起一阵血雨腥风,武林中不少名门正派也受牵连,武夷教为求自保,封门闭户不闻世事。

云隆二年,崔后效仿照皇夺权,追杀废太子遗孤继隆,致其沦落江湖。在武林正派协助下,没过多久继隆荣登大宝,史称三郎兵变,至此武夷教护驾有功,在江湖名声大噪重振雄风。

四年前青云二十有一,随师进京面圣,圣上见其音律天赋,大加赞赏赐其协律郎。

时过境迁,今边塞告急,江湖传言牙郎军勾结赤乌汗,欲犯大梁,风青云领师命,协师门兄妹七人调查此事。

“牙郎军为徐阳侯部属,此人一向跋扈又颇得圣人喜爱,贤侄行事多多斟酌。如此事真与他有关,你即刻前往西京面见章相。”说话这人约莫四十多岁,身材魁梧,满面虬髭,目光如炬,神采英拔。

风青云皱了下眉,仅一刹,面色恢复如常旁人并无察觉,他淡淡道:“张都督请宽心。”言罢,众侠士拱手拜别,翻身上马,几声嘶鸣,八骑沿着官道向晋阳奔去。

暮色渐临渐深,银月升起。这归郎村本就不大,从西至东星星散散十几户,寒冬的夜晚让这村落显得更加幽静。

一孤贼影悄悄逼近,他藏形匿影蹲在角落观察村中。心里却犯着嘀咕:哪有这个时辰就睡下的,这鬼村子连个狗叫都没有,好生奇怪。

这人无名无姓,平日里做些偷鸡摸狗,拦路抢劫的勾当,伙伴管他叫做小四,时间久了自己也记不清本姓了。

村中寂静的只能听见风声,这让小四有些走神,回想起几日前那群商旅的镖师,出手极其狠辣,不出十招同伴已成刀下亡魂,若非他胆小如兔缩在雪中,只怕此时也成孤魂游鬼了。

寒气从衣洞灌入,夺去了一丝暖意,冻得小四一身鸡皮,回过神来他暗暗咒骂。

圆月辉辉飘洒在银霜上,刹如白昼。

天又凉了些,小四粗起胆气翻墙入户,阵脚刚稳踏入眼帘的是破败不堪。屋内外七颠八倒木门大开,主人不知所踪,只有不远处一头刚生过崽儿的母猪,见了生人哼哼乱叫起来。

小四在村口几番搜罗,觅的御寒冬装,干粮些许,通宝数钱,就再无其他。眼瞧走过半个村子,小四不由脊背发慌心道:“这硕大的村庄,衣物干粮都在不像被盗匪洗劫,为何没有活人?”他四处张看着绕过一条小巷,须臾之间腥风骤起自西而至。小四顿感胸中异物上涌,抬眼望去看到的竟是阿鼻地狱。

广场中央尸骸乱堆如山,那些村民张口睁目,大都死于弩箭下。不远处,零星有几个身着铠甲的士卒跟蛮人,身上插着刀枪。

小四脑子空白一片,求生本能让他转身便跑,可不出数尺就被什么东西绊倒。他回头瞧了一眼,是一具女尸,头部中箭应该没死多久还有些余温。那女尸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引起小四的注意,他奋力爬了过去,打开手心竟是一袋稻米。这让他有些生气,站起身捡了粮袋朝尸体踢了两脚。

这时,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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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爬动,小四吓出了一股暖流,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语无伦次哑声喊道“亲娘舅鬼老爷,俺错了俺错了。。。”紧接,一个男婴赤身露体从尸体底下爬了出来,抓着他的小指咯咯笑着。这让小四缓了口气,在看那婴孩全身竟冻得有些发紫。此时此刻小四竟然起了恻隐之心,他用衣物把那孩儿包裹,放在怀中观瞧。

可能是温暖又让男婴想起了饥饿,又或许在为亲族难过,婴孩开始大声啼哭,这让小四不知所措,他左摇右晃尝试让男婴安静,做的却是无用功。直到自己肚皮咕咕,才意识道:“这崽儿大概是饿了,可这天寒地冻去哪给他弄吃的?”说罢猛地记起村口那头母猪“斯,猪崽子喝猪奶,这人崽子也一样。”小四带着男婴绕路回到村口,他没敢再回头生怕碰到什么。

二人回到村口,小四换了条裤子,将那男婴推在母猪身旁喂奶,说来也怪,这母猪竟老实的让男婴吃奶,这让小四暗暗称奇:“他娘的,怪,真是怪”没过多久,男婴吃饱就不再哭泣,小四瞅了瞅男婴无奈道:“老子自己都不知能活多久,你啊,也活一天是一天吧。”

说话间,西北的天空被烈焰染白,是广场方向,小四顿感不妙抱起那婴孩向南奔去消失在夜幕中。

匪寨里灼热让雪梅融化,与红色曼珠沙华相融,慢慢浸入土壤。阴风中带有一丝腥臭,让风青云的师弟妹有些作呕。

寨中这些牙郎军全都死于短刀下,一命呜呼。唯独一人,他死于辕门,跪躺在那眸子里倒映不远处的焰火变得更红。

一名牙郎壮汉,他的脊骨已被震碎,似乎是某种钝器导致,但那并非致命伤只是让他行动不能,颈部的刀痕才是毙命一击。

是障刀,风青云似乎对这种武器极为熟悉,确实,江湖中谁人不知杀手组织伴月堂,这障刀便是他们的。可风青云想不透,这些牙郎人为什么被一个杀手组织屠戮,而且匪寨之中并未见到赤乌人。

“师兄,方才发现一封信函”这信是小师弟埋葬尸体时,在一名牙郎人怀中找到。

风青云正要接过信件时,一股杀气将周围空气凝结,就连火焰似乎也跟着时间停止,随之而来的是阵阵笛声,紧接师弟妹接连倒地。

魔音让风青云喉咙泛起一股腥气,直往上涌“凝神,运气少冲,少府,少海三穴。”他忙道,师弟妹们不敢怠慢,急忙运气抵御。

此时一男子悠悠道来:“协律郎,四年不见,今日可有兴听我雅律?”这人不知几时起立在辕门,武功之高风青云丝毫没有察觉。他随着声音望去,见那男子身着夕岚色薄衫,年二十出头,剑眉入鬓,右眼下的黑痣,让他显得更加俊美。

风青云神色木然,淡淡道:“落月孤星,玄黓鹤鹳。”

鹤鹳拱手作揖笑道:“幸甚,幸甚,四年不见,风兄还记得在下。”

伴月堂的堂主以天干地支为代号,天干十人只负责杀人,这些人武功极高以奇功异术闻名。地支十二人,负责培育杀手、贩卖消息、地下交易等见不得人的买卖,除了伴月堂主焉逢,没人见过他们,他们相互也不来往。

风青云不知何时已将凝碧剑取出,沉声道:“人是你杀的?”

鹤鹳道:“他们”

话音方落,暗处走出七八人,他们蒙面黑甲均看不见嘴脸,只是用一双双凶目瞪着风青云。

风青云道:“为何?”

鹤鹳痴笑道:“单子而已”

风青云道:“谁人指使?”

鹤鹳听到这里怔了一下,紧接狂笑起来,那笑声连黑甲人都不禁发毛:“风兄还是这般爱说笑,伴月堂只管接单杀人,不问为何,哪怕杀的是堂主、父母还有那圣人。至于谁下的单子,只有焉逢才清楚。”

听到这时,风青云没有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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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剑光一闪似要划破夜空直奔鹤鹳而去。

鹤鹳持笛御剑,二者相碰‘叮’的一声脆响,紧接剑啸笛鸣,周围的空气也随之晃动,须臾间二人已拆十余招,青云剑法之快,无影无踪、无声无息,鹤鹳则似涓涓流水、飘渺无形。

只见风青云一喝,步如飞花,剑若月照,八方残影直刺鹤鹳。若是旁人,只怕被这招“月花移影”,弄得眼花缭乱不知从何抵挡。

然鹤鹳却神态休闲,似醉酒一般,左呼右晃见招拆招,呼吸也没有丝毫凌乱,鹤鹳笑道:“风兄这招,应改叫昙花一现,真真与那裴夫子一样中看不中用,可惜,可惜啊。”

青云不语,刷刷刷,连续三剑,刺向鶴鹳肩、臂、腹。青云剑势虽利,却未见杀气,这让鶴鹳心生不悦道:“牛鼻子难道没教你,生死决斗需招招致死夺其性命,否则死的便是你。似你这样刺中苍蝇都难,还是回归庙堂,莫学那牛鼻子行侠仗义。”风青云仍未理会,转身大袖一挥,紧跟鹰翻踢出两脚直奔面门,鶴鹳识得这是虚招,身形微动躲了过去,正欲乘势还击,可下一剑来的太快,逼得他只能退守。风青云虽然攻势延绵不绝,却找不到鶴鹳丝毫破绽。

鹤鹳拆了数招,持笛左手暗使虚劲吸引剑招,右手一抹紫气直奔“气舍”,这招“烟云缥缈”本是伴月堂暗器招式,如今鹤鹳竟能以手作飞镖,风青云险些闪躲不及,退却半步用剑鞘抵挡来势。转瞬三下,形如梅镖,力若瘴刀,震的风青云虎口火辣鲜血流淌,剑鞘脱手飞出。

鹤鹳顺势一跃,催动内劲吹起骨笛,那笛音幽幽,似晨间的雨露滴落在竹叶上,又似朗月孤舟行于小江,让人感到静怡。忽然,他音调一变骤急骤缓,硕大的雨滴落在江海中,狂风激起千层浪,定要把那孤舟吞噬,此时鹤鹳周围聚集起数百剑气,向风青云袭来。

是了,这便是“月弄三江”,风青云知道厉害不敢怠慢,他一边运行“五气朝元”抵抗魔音侵蚀五脏,一边变换剑式。月下寒光陡闪,剑如流星,二人各逞绝技,互不示弱。

又过几招,风青云凝结真气放出一道剑光,似飞鸟穿林横扫落叶,直奔鹤鹳而去。鹤鹳见状大喜,催动内力吹出三个变调以柔化刚。

鹤鹳越战越喜,心想:四年前,这风青云接不过自己十招,而今半百有余自己仅略占上风。再过数年怕是堂主的玲珑铁卷,也有他的名字。往后便宜他人,不如今日将其摧毁。想到这里,鹤鹳忽然收音,鬼步近前飘忽无形,一记掌风直奔中门而去,这一掌灵如鬼魅,风青云大惊连连退却全力招架。鹤鹳连击四掌,均被“五气朝元”化解,他转手挥动骨笛点向“神庭穴”,风青云挑剑格挡,笛剑相碰风青云只觉两耳嗡鸣晕眩,霎时间他被鹤鹳的毒掌击中。

一声闷哼,风青云被击出数尺,只觉胸口如泉水一般向上喷涌,血水洒得满地。风青云虽勉强支撑,却再无力气使用“五气朝元”调整内息。

这时,远处寒鸦啼鸣,雷音滚滚,那梵音似大日如来,自西天而至。

“虽然善恶两途,由人所趋,为善获吉,为恶获凶,幽明果报,不爽锱铢。观于是经者,尚戒之哉!尚勉之哉!”梵音至此风青云内息竟舒缓些许。

在一旁观战许久的黑甲人,此刻全部瞬身到鹤鹳身边,其中一人拱手道:“玄黓,那恒绝追上来了。”

鹤鹳眉头微皱,向梵音飘来的方向不悦道:“啧这贼和尚,扰我雅兴。”而后转身向风青云“这曲子协律郎,日后在为我评价吧。”

说罢,鹤鹳等人正欲离去,他似乎想起什么事情,嘴角挂起坏笑道:“单子只让杀人,风兄,这东西便交给你吧。”鹤鹳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丢给了风青云,心想“焉逢这手双活,确实有趣。”转而与伴月堂众人消失无踪。

风青云拾起玉牌只见上面题写:

太阴在丑,岁星舍尾

赤奋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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