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在小镇转了一圈，才来到桃花巷的喻甫行了个道家稽首，笑道：“久仰大名。”

孟蔗摆了摆手，大笑道：“不敢不敢！”

喻甫笑着走上前去，这位神洲大陆屈指可数的山巅大修士，只是一眼，就看出了古怪。

喻百善则一手拿着用油纸包裹的糕点，一手拿着两根糖葫芦，他左看看右瞧瞧，发现院子里并没有可以放置物件的桌椅，最后孩子好像看到了啥，嘿嘿笑了起来。

在种着一棵迎春树的水缸里，泥土上插着两根糖葫芦。

孩子拿着装着好几个糕点的油纸，走到玊玉身旁，将油纸展开，伸到玊玉身前，很有自来熟嫌疑的问道：“吃吗？”

原本一直在看着孟蔗和喻甫的玊玉撇了少年一眼，他摇了摇头。

孩子哦了一声，便站在少年身旁，大口朵颐了起来。

并未有丝毫灵气涟漪，单凭眼里而已，喻甫看着其中的森罗万象，说道：“先前在南边那边，就感受到这边起了点细微涟漪，本以为是两拨炼气士打起来了，没成想会是这样。”

孟蔗说道：“是莲城阮氏妇人和那个齐云山的护法大能候峨。”

喻甫轻轻点头，“不过也并非坏事，还是这一对兄妹的好事。”

孟蔗深以为然，他看向老人，问道：“前辈所见，两人何时能够醒来啊？”

喻甫先是沉默片刻，这才说道：“重塑血肉骨髓最多只需一日，但能否醒过来，就看两人能否都跨过那层梦境......或者说，能否打败心魔。”

孟蔗一惊，“十楼修士跨过天堑时才会有的玩意，他们两个这才多大。”

喻甫看了眼身旁这位有着义薄云天之称的孟侠客，笑道：“在外面的山下，梦境一事，怎就不是心魔了？再者，这里更非山下，这座小镇的所有人，大多都有修道资质，只是能抓住的实在是凤毛麟角，可只要抓住了，并且出了小镇，谁不是人中龙凤？”

“只说这个小姑娘，许久未曾醒来，当真就只是担不住气运傍身吗？不见得。”

“这个少年，若是梦境足够真实，且梦花开四季，一家平安，还舍得醒梦吗？”

“世道万千，大道何其诡谲，稍不小心，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场，在这座龙场，不曾开窍还好，可若是知晓了光怪陆地的事情，谁不是行走在独木桥之上？不然哪儿需要什么外乡人，这里早就是修士扎堆的地方了。”

喻甫好似想到了什么，他沉默片刻，依旧脱口而出，“那种能够借助梦境来砥砺大道的，万年以来，就只有一人而已......仅此一人。”

却说在那山野之中，有一位青衫儒士，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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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一名脸颊红彤彤的孩子。

青衫儒士蹲下身，帮孩子擦去额头的汗水，这才继续朝前走去。

名叫柯言的孩子一边走，一边抬起头，看着儒士问道：“先生，‘仁、义、礼、智、信、勇、诚、恕、忠、孝、悌’真的有人能够全部兼得吗？如果真的可以兼得，那这样的人，要如何相处呢？”

儒士笑了笑，答道：“顺乎本心即可。”

柯言挠了挠头，这位在对待学问尤其认真的孩子先是思考片刻，发现没什么成果，他便有些气馁，随即轻叹一声，“先生，我觉得吧，要是我真遇到了这样的人，恐怕是不能顺乎本心的。”

张善文轻声道：“柯言，如果真的有人能够把品德全部兼得，那你觉得，他会看不出我们说的话到底是发乎本心，还是油腔滑调的套近乎？不要觉得学问大的读书人，开口就是大道理和没完没了的之乎者也，不是这样的。”

“真佛只说平常话，那么醇儒也只会讲平常语。”

孩子点了点头，有些明悟。

张善文抬起头，看了眼太阳，便带着孩子走到一棵古松下的阴凉处，歇息片刻，孩子背靠着树干，觉得清凉异常，好像夏天跳进鳌儿河里游泳一样，很凉爽。

儒士也背靠着树干，笑着与门下学子，继续说着方才事。

“柯言，儒家的品德，能够兼得之人，其实并不见得。还记得我前些时候给你们留下的课题作业，关于对善恶之别的看法，如今有见解了吗？”

柯言摇了摇头，“先生，如今的我，还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张善文揉了揉孩子的脑袋，没来由笑了起来，“柯言，你很适合去书院求学。”

学堂之中的那几个孩子，若是将学问比作成什么，那么对于孟诰来说，就像是好友，对于柯言来讲，那些文字则更像是他的老师。

其他的孩子，也都各有各的看法。

谭锦玉的诚、吕青霞的纯、程水洺的解、汪恙的见、任树松的智、陈相宜的疑、刘关张的懵。

张善文与孩子说起了些心里话，“这个世界有善有恶，在先生还年轻那会，善也看过，恶也看过，看来看去，到了最后啊，只觉得痛心疾首。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明明行善积德，但却会遭遇横祸身死？想不通，为何有人作恶多端，却能够安享晚年？”

“到最后，你猜先生的先生，是以哪句话堵住了先生的嘴啊？”

柯言摇了摇头，有些好奇。

张善文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天空，大笑道：“天地无情。”

孩子呆呆的抬头看天，有些神色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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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士看了眼柯言，笑道：“天地无情，人自有爱。柯言，读书人，不要去盲目追求品德兼备的圣人，只要能够舍己为人，在某一刻为天下、为人间、哪怕是某个人自愿身死，那当时的我们，如何就不是圣人了？”

柯言茅塞顿开，他站起身来，朝儒士行了个儒家稽首，默不作声。

张善文笑着起身，还礼学生。

小镇山川居多，在东边，还有一座更高的山峰，隐入云霄之中。

张善文带着柯言去往一座道观，是那座名为龙须观的道场，柯言对此地很熟悉，因为孩子的婆婆，就经常带着他来这里烧香敬神，也常去那座藏龙寺就是了。

今天的道观，只有一些老人，结伴行走，慢慢的拾阶而上，累了就歇。

一路上，儒士与那些老人都会打起招呼，若是热络了，便会停下脚步，与老人们笑着聊几句。

很快，发丝已经被汗水粘连在额头上的孩子就看到了那座道观门外，站着一位仙风道骨，头戴鱼尾冠，背着一柄长剑的老者。

张善文行了个儒家稽首，说道：“见过楼主。”

天上白玉京，五城十二楼。

道人也笑着行了个道家稽首，说道：“久仰张圣人大名，如今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张善文让柯言去道观之中烧柱香，自己则与老道人一同去往更高处的山巅那边。

走在去往高处台阶上的张善文和老道人并肩而行。

老道人说道：“不知张圣人来此，所为何事啊？”

张善文轻笑道：“请楼主收手，回青天吧。”

老道人微微皱眉。儒士继续说道：“藏龙寺和龙须观，来来回回换了多次主持和观主，几百年里得的真龙气运已经够多了，何必涸泽而渔焚林而猎呢？”

老道人摇了摇头，“你知道，这并非我说的算，若是掌教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

儒士有些不悦，“这里不是你们那座青天。”

已至山巅，老道人看着连绵的山川和云卷云舒，无奈道：“三掌教是什么性子，作为圣人弟子，你怎会不知？你家先生与他老人家早年就起过冲突，怎么可能会因为你一句话就收手呢？”

张善文轻叹一声，将一只手放在栏杆上，好奇道：“不知道那座白玉京，只要登上顶楼，是否真的能够直看天阔。”

老道人笑道：“自可。”

读书人转身向下走，说道：“道长，天冷梦长，要时刻手握长剑啊。”

老道人听到这句话后，脸色有些怒容，但更多的，还是一种深藏眼中的无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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