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沐跑到前厅，大堂内人声鼎沸，最大的一席围坐十几人，少的也有三五人，酒客呼朋唤友的劝饮声吆喝声，震得他耳朵疼。

离他最近一席有几名大汉喝得面红耳赤，其中一位唾沫横飞：“……那人手中一根黑铁长戟足有百斤重！说时迟那时快，我大喝一声，纳命来！吓得他腿都软了，这小子怂的很，长戟都扔地上啦，我冷笑一声，就这！”

旁边几人也挺上头，“三哥威武！这种小角色还敢跟三哥叫板！”

“就是！传闻鹿毛寿大将军武功盖世，一只三尖两刃刀天下无敌，三哥你常年与燕军打交道，跟着学了不少真功夫吧！”

三哥也不含糊，梗着脖子叹道：“鹿毛将军高高在上，岂是咱们等闲能见到的，不过有一次燕国墨门聚会，我有幸跟着见到钜子大人，唉！他老人家看我有些资质，传了我几招散手。”

“卧槽！墨门钜子！难道是传说中的九州七子，雍州腹子大人？”

“咳！我平时不爱多提此事，腹子他老人家高山仰止，我辈不该妄议，也就咱们几个兄弟，我才悄悄说与你们听，你们可别往外瞎说啊！”

“放心吧三哥！咱们知道轻重！话说腹子大人……啥样貌？跟咱们一样俩眼睛一个鼻子吗？”

三哥一脸的缅怀：“腹子啊……那是真英雄，真豪杰！身高一丈开外！虎目如铜铃一般！他老人家身材魁梧，远看像泰山压顶！威势吓人！真是天神下凡一般哪！唉！我等凡人……不说了，不说了……

辛沐一个趔趄差点儿卡倒，玛德腹子啥时候变异了？

看来喝酒吹牛币这事是华夏老爷们自古以来的优秀传统呀！

……

天香楼是沙丘城最大的一座酒楼，大堂足有上千平，一楼人满为患，二楼三楼均是回廊，环绕一圈雅座俯视大堂，视野开阔。正北向从三楼直接伸下一条宽阔的楼梯，直达大堂，二层改置成豪华的舞台，有十几名宫装女子在调整琴弦。

一位貌似掌柜模样的中年人挥退小二，亲自迎上来笑道：“方才我瞧见公子从后院赶来，公子面生得很，不知是后院哪位的客人？”

辛沐见他是个挑眉通眼的角色，点头道：“我跟郑灵琴来的。”

掌柜一惊：“琴子大家的朋友？失敬失敬！”

掌柜引着辛沐到楼梯边仅剩的一席，“今日客座已满，这是咱们琴女休息的位子，公子是自己人，不嫌弃就坐这儿吧。”

辛沐见旁边有人独自一席，笑道：“我就来凑个热闹，跟他拼一桌就成。”也不管人乐不乐意，大马金刀就坐下。

同桌这位是个身材高大的英俊青年，面沉如水，气质内敛，辛沐早注意到整个一楼唯独这人稍有些势场，其他都是些没有势力的普通人，最多有几个武道境。

那人打量他一眼，辛沐势力都藏在金符里，那人看不出他有修行，面色如常继续自斟自饮。

辛沐嘻嘻笑道：“这位大哥相貌堂堂，一看就是大英雄，大豪杰，我敬你一杯。”

英俊青年面无表情，没有举杯。

辛沐觍着脸道：“出门在外的多个朋友多条路嘛，我就喜欢结交朋友，在下姓率，喜爱听歌，所以叫率歌，来，兄台，初次见面，我先干为敬。”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辛沐礼数做的足，那高大青年勉为其难点头道：“高信。”

辛沐看啥都新鲜，好奇的四处打量，大堂内有数名衣着普通的伙计，神情亢奋的在各个酒席之间来回穿梭，活跃气氛。

辛沐看那几人端着酒杯，四处敬酒，就知道不是酒楼的伙计，这特么古代还有酒托吗？气氛组的？

这时一个气氛组看来了新客，老远擎着酒杯跑过来热情的道：“这位公子好久不见啊，稀客稀客！”

高信冷冷的道：“此席不需尔等，勿来捣乱。”

辛沐呵呵笑道：“无妨，在下就爱热闹，呵呵，你会啥词儿，喜庆点的，让这位高信兄高兴高兴。”

“好嘞！”

气氛组张口就来，一通祝酒词把气氛整的高高的，然后把酒杯一端，辛沐才发现他酒杯是空的，原来你不是商家气氛组的啊，你特么就是第三方蹭酒组的！小蜜蜂啊！

辛沐哈哈大笑，给他斟满一杯，那人大喜，一饮而尽：“多谢这位公子！在下沙六，是沙丘城著名的包打听！公子以后有什么用到小人的地方，尽管吱声！整个沙丘城，小人不知道的事儿还不多！”

辛沐一听，真被他勾起了谈兴，问了他一些沙丘城的风俗人情，跟他套磁。听了半天，也得到一些信息。

这个天香楼其实不是吃饭的地儿，之所以经常爆满，是因为天音阁钟吕司常驻在此，每有新曲必先在天香楼试演，打磨舞台。

沙丘城是大河以北最大的坊市，各种交易都有，南来北往的客商众多，都想在饭馆酒肆打听些商业信息，所以催生了沙六这种掮客，以贩卖消息为生。

他们混迹于各大娱乐场所，就为多结识些商客，扩大客源，扩大信息源，沙六也说的很诚恳，公子有什么想知道的，若消息来源费事，本人就少收些辛苦费，若是不太隐秘的信息，我就免费奉送了。

“公子今天算来着啦！天香楼掌事，青袖姑娘，在这儿连续三天出演新曲，今天是最后一天。青袖姑娘色艺双绝，你看这么多豪商大客就知道啦！公子有眼福喽！”

“行，哈哈，多谢多谢，你敞开了喝，今天这顿我请！”

这时舞台响起琴弦拨弄声，一名青衫青裙的美貌女子从三楼款款走下。

酒客们纷纷停下喧哗，目光集中在青衫女子身上。那女子先向四周行了一礼，嫣然一笑，抱琴坐到舞台中央。

只听她朱唇轻启，徐徐唱道：“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脩能。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

辛沐听不懂她唱啥，但曲调优美，声音曼妙，辛沐不禁眯起了眼，摇头晃脑的惬意，要的就是这个氛围嘛！

忽听一声怒喝：“放肆！靡靡之音！此赋乃罪臣屈灵均所做，意在毁谤大楚祖制！暗讽我王昏聩！天音阁公然传唱此赋，是何居心！难道要与我大楚为敌吗！”

辛沐顿时不爽了，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哪个沙雕打扰老子听曲儿，人家小姐姐唱的多好哇，你添什么乱啊！

只见二楼走廊探出一名锦衣青年，貌似义愤填膺，实则眼珠子乱瞟，辛沐一看他就不像好人。

门外传来一阵娇笑：“青袖妹妹，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天香楼唱赋都唱到楚王身上啦，岂不是给我天音阁惹事么？”

一名妖媚的女子带着几名大汉气势汹汹闯了进来。

舞台上青袖冷冷的道：“此赋乃经赋司钦定曲目，琴子大家亲自谱曲，我在天香楼演绎有何不可？”

“人家苦主不愿呀，你头上这位是楚国重臣屈南，人家代表楚国，你天香楼能代表天音阁吗？”

辛沐看眼看的迷糊，什么情况？他们都是天音阁的？不是一伙的吗？

沙六在旁解释，来的这位妖媚女子名叫郑春，是城中袖春闾的掌事，青袖大家是天香楼的掌事，两家都属天音阁。

但天香楼是演舞献艺，不做袖春闾那种皮肉生意，自是清高些，平时郑春掌事就看天香楼不顺眼，两家矛盾一直都有，以前还动过手呢。

“卧槽，都是天音阁的，干嘛打架啊，自己人打自己人？那个郑灵琴，灵琴仙子，她不管么？她在天音阁不挺厉害的么？”

沙六惊道：“我去！琴子大家呀！全天下演舞演曲，当世第一才称琴子，那是仙子一般的存在，哪里会管这些小事？”

“行了，大概意思就是她俩虽然是天音阁的，但不是一家的，就是这个叫郑春的，和天香楼不对付，是不？唱歌这个青袖，是琴子的人，是不是这么理解？”

“……是，是，公子聪明绝顶！”

这时青袖被郑春搞了个突然袭击，也有些懵，今日天香楼爆满，南商北贩三教九流都有，这不是看天音阁的笑话么？

“郑春，我天香楼演绎什么辞赋，何时轮到你袖春闾来管了？”

“呵呵，袖春闾光明正大为阁里赚钱，从不给天音阁惹事，怎么到你这就无法无天，公然得罪大楚势力呢？”

“此事乃琴子大家定下，你有疑问可找琴子大家定夺。”

郑春冷哼道：“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没空帮你们安抚大楚，我来另有要事！来呀，把人带进来！”

袖春闾几名武者带上来一名贼眉鼠目的麻脸男人，还拖着两个大号的破布口袋。

嘭！

几名武者将口袋往地上一扔，袋口散开，赫然是两具尸体！

大厅内一片哗然，众人正在吃酒听曲儿，突然看到尸体都深感不适，有的直接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