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遥昏迷前最后的感观，便是看到自己凹陷的胸膛，不断喷吐的鲜血以及无比难受的窒息感。最后的情绪，是憋屈，愤怒，以及不甘！

他清晰的看到男子拿走了身旁的药娄，简单看了一眼，便吐了一口吐沫，而后恼怒的抱怨自己看错了眼，让牧遥的鲜血脏了自己的脚。

随后他见到男子再次瞥向自己，真如同看蝼蚁一般，无任何的人类感情可见，这让牧遥立时认识到，这个男子，确如他所显现那般，没有丝毫托大。他是打心底里看不起自己，他先前说的要杀自己的话，是他心底里最自然的情绪流动，仿佛自己真如同蝼蚁一般，但凡流露出分毫忤逆，当杀便杀！

弱肉强食是自然界亘古不变的定理，过去的牧遥，知晓学习上的高下是弱肉强食，工作上的择优是弱肉强食。甚至连他买个东西，去个景点玩耍，也蕴含着弱肉强食的定理，诚如名气大的吃掉了名气小的，以此壮大自己的声势；性价比高的压住性价比低的，以此扩张自己的市场版图。他抱怨着这份不公，然后一如既往的把这种规则用在自己身上，看似毫无攻击性，却踩着无数低等的“台阶”，才爬到现在这个高度。

“想必他看我，如我看鸡鸭一般，如鸡鸭看蚯蚓一般，如蚯蚓看尘土一般。”

那人乘着大鸟已经离去，山间，牧遥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雨凝许久没等到牧遥下山，心中突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赶忙朝着牧遥的采药之处跑去，不多时便看到山间奄奄一息的牧遥，大呼不妙，赶忙过去将牧遥抱起，飞一般的朝着木屋跑去。

“你这大叔，真是叫人不省心，叫我一个姑娘家这般抱你。”

雨凝嘟着嘴，气鼓鼓的，但疾驰的步子并未落下，她脚步轻移，如翩翩蝴蝶，仿佛牧遥在她怀里如纸片一般，没有任何重量。只是几分钟，两人便回到了木屋之中。

“可得撑着点！”

雨凝手中有白色雾气升起，缓缓注入牧遥的体内，随着雾气的注入，牧遥的身体有了些许反应，先是骨头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接着那凹陷的胸膛渐渐隆起，不多时，牧遥的脸色也慢慢红润起来，呼吸开始变得顺畅，紧绷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随后雨凝从怀中摸出一粒丹药，塞入牧遥口中，真气催动，丹药咕噜一下便落入牧遥腹中。

“成了，大概死不了，还好只是胸骨断裂，还好只是普通人。虽伤及肺腑，但并没造成不可治愈的伤害，算是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不过床上至少要呆上十天半个月了，只是不知是谁如此狠毒，对一个普通的男子下如此狠手。”

三天后，牧遥苏醒，感受着胸口不断传来的灼烧与疼痛，一种莫名的情绪突然涌现出来，牧遥看着窗外，看见了高山，看见了花海，看见了雨凝，一股心酸之感突然涌出。牧遥撇了撇嘴，有点想哭，终是没有哭出来，就这样愣了半晌后，牧遥朝着花海唤道：“雨凝师姐。”

雨凝听到牧遥的呼唤，放下手中理着的花束，进了屋去，看了下牧遥的状态，也是稍稍放下心来。张口问道：“师弟，出了什么事，让你伤成这样？”

牧遥低头，眼神有些黯淡，沉默了半响后，道：“一个站在火焰般大鸟身上的人，向我索要采摘的药草，我未给，便要杀我。”

雨凝听后一愣，随即秀眉紧皱，气鼓鼓的，握着拳头，便嘟囔着：“可恶的李牧，真是个大坏蛋，这种人，早晚要被老天收了！”

她看着牧遥，道：“师弟，那个人叫李牧，是道观的俗家弟子，仗着家里有点钱财，外加自身有些天赋，被观内长老收为弟子。若是修炼一途，称为天才不为过。不过此人极其狂傲，性格亦不与人相好，若遇到不顺，便欺凌打压。我一定向师傅禀报，给你讨个公道。”

“牧遥谢谢师姐了，不碍事，受了点伤，休息几日便没事了！”

牧遥的头更低了，声音有些小，沉默片刻，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猛地抬头，看向雨凝道：“师姐，先前入门时，虽没直接听说，但看你师傅的意思，似乎我并无修行的才能，依师姐看，我可以走这条路吗？”

雨凝一愣，显然没想到牧遥会这般问，沉思了一会，反问道：“师弟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师弟你并无修炼的才能，你的年纪大了，根骨已定了性，整个人并不灵动。”

“倘若我努力些，多吃些苦，可还有路？”

“大千世界，路很多，可在这白灵道观内，无路可寻。”

牧遥的头越发的低了。

“假如你有意，我可与师父禀明，准许你每个月入观一次，聆听《道经》，或许对你有所帮助。”

牧遥的眼中闪出了一丝光亮。

“师姐为何要帮我？”

“因为你像块木头，呆呆傻傻的，不是坏人，倘若无路可寻，你便是个普通的好人，若是有路可循，我相信即便你身处高位，也不会忘记此刻你与我说话时的心情。”

牧遥一愣，心里流过一股暖流。

......

就这样，牧遥在木屋中养伤，雨凝每天负责给他送来药汤，并不断的向牧遥体内输送“白色真气”，在这般调养之下，牧遥的身体迅速的恢复，只是三天时间，牧遥便可下地走路，一周后，除却不能剧烈运动外，牧遥已经可以出门散步，半个月后，牧遥的伤势彻底痊愈，没有留下一丝伤痕。

夜晚，繁星点点，牧遥坐在门口，望着闪烁的星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嘻嘻，师弟，你的伤势，比我想象中的要恢复的更好。”

雨凝笑盈盈的走来，照往常般带来一碗药汤，这半个月以来，牧遥每天都可以有固定的时间同雨凝说话，虽算不得多么深入，但不知觉间，两人生分的感觉没了，举止间开始像个熟人，牧遥也褪去了害羞的神色，目光逐渐变得温柔。

“这还是得多谢谢师姐，若不是师姐两次救我，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牧遥由心底里生出了感谢，不是做作与敷衍，而是由衷的感谢，这半个月以来，他并未深刻了解雨凝的内心，但也浅浅的感觉到这个女孩子的单纯，真诚，温柔，细心，他开始习惯性的把自己的来处称为“故乡”，并与故乡的人作比较，这让牧遥越发的对这个女孩子喜爱，并自然的生出一种保护欲，他觉得若是能和这样的人结为伴侣，那是自己最大的幸运。

“哎呀师弟你真的是太老成了，跟个老头子似的，明天赶紧采药去，记得中午回来做饭。”

“遵命，师姐，明天的药，必须大大的多！”

“你这师弟，尽会贫嘴，说些奇怪的词句。”

“哈哈哈，师姐你不明白，这是我们家乡的话，在我的家乡，可流行呢！”

雨凝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突然来了兴致，将碗放在桌上，搬了个凳子，坐在牧遥身边，双手托腮，如牧遥般望着星空，道：“师弟你这十多天来，每天都会看着星空，星空有什么好看的，你的家乡又是什么样的？”

牧遥被雨凝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惊，心跳瞬间加快，好些时候才平复过来，道：“星空好看啊，你看那么多的星星，一闪一闪的。每一颗都不尽相同。像是有生命。”

随后牧遥顿了顿，长吐一口气，道：“我的家乡，星星没这么多，看不到这般美丽的星空。天也不蓝，水也不绿。人不会拿刀杀人，但人会用嘴吃人。”

“哎呀，你这说的好恐怖啊，你也会吃人吗？”

雨凝不自觉的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脸上露出些惊慌之色，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自然流露。

“真是个有趣的姑娘。”牧遥心中暗道，眼中又流过一丝温柔。

“师姐，我说的可不是真的吃人，谁会闲着无事，咔嚓咔嚓的把人卸成八块。”

“切，我就知道，幼稚，你这就只能骗骗小姑娘了，可骗不了我。”

“可是我的家乡也很好，师姐，我们那里有太多令人期待的东西了，我们那里有一种小盒子，可以把世间万物放进去，你可以从里面看到天涯海角；我们还有一种船，无比坚硬，迅疾如风，可以刷的一下飞到星星上。”

“哼，我不信，师弟你满嘴就会骗人？”

雨凝嘟着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在牧遥眼前晃了晃，道：“师弟，我这东西是师傅给我的，连一张床都收不进去，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宝贝了，你那边有东西可以收起整个世界？”

说着，雨凝手心白光一闪，那布袋便飘在空中，随即袋口一开，将牧遥身边的石头吸了进去。

牧遥心中一阵无语，他已经不震惊了，只是觉得新奇，解释道：“我们那边并不是将整个世界放进去，而是将整个世界的画面收进去。师姐可能我嘴巴比较笨，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就是把画面映照出来吧。”雨凝突然说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我见过大神通者，可将自己映照，却不知山川万物，如何映照己身，倘若去问师傅，我想他也不知道。”

牧遥从怀中摸出手机，递了过去，道：“这便是我们那个装山川万物的盒子，可是现在没了电，打不开了。”

雨凝接过手机，玩弄了好一阵子，终是没摸索个明白，便还了回去。

......

月华流转，夜开始深了，雨凝起身离去，这次的聊天，牧遥并未将自己心中所想全部描述，让他有些遗憾。就在这时，白灵道观的钟声响起，随后一则消息传来。

道观于三日后，传道诵经，观内弟子，均可聆听真言！

距离道观开观收徒之日，还剩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