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苏月胸腔的剧烈震动，即使苏月死死憋着没发出任何声音，李若冬也隐隐猜到了苏月在哭。

她搂住苏月的头，学着往日娘安慰她的方法，轻轻地从上往下顺着苏月的头发。

苏月的心又酸又涩，泪意汹涌决堤，怎么也止不住。

但此地离李家太近，实在不宜久留。

她深吸几口气勉强控制住情绪，又抬手将脸上的泪迹擦干，抱着李若冬快步往镇上走去。

已经两天了！

李思贤和李致远两个孩子已经被卖去镇上两天了！

这两天他们经历了什么，现在又是何种境地，苏月想都不敢想。

她只凭着脑海里的记忆，以自己最快地速度进了镇城。

自从穿过来之后，这还是苏月第一次进城。

早市已经散了。

宽阔的石板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

路边的地摊已经收走，只留下鳞次栉比，摆着琳琅满目商品的各种店铺。

各种食物和脂粉的香气扑面而来。

李若冬知道苏月的情绪不好，一路上都没吭声。

半道上她怕苏月抱她抱得太累，想下来自己走，苏月却不让，只将她从胸前换到背上，一路疾行。

现在进了镇城，李若冬伏在苏月背上，看着两旁缓缓倒去的行人和商铺，满脸惊奇。

但没一会儿，她就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要是哥哥们也在就好了。

娘说要带她去接哥哥，可明明回了家，却没将哥哥们带出来，还伤心地哭了一场。

现在又急匆匆地来了城里。

李若冬趴在苏月单薄的背上，小脑瓜想来想去也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月却无暇分心去照顾她的想法。

此刻的她满心只想快点到人牙子那，看看那两个孩子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穿过热闹的街道，苏月一路问着往人牙子的住处走去。

还好这永阳镇不大，整个镇也只有一位姓周的牙婆。

当她背着李若冬出现在周牙婆的门口时，一个打扮得又红又绿，身宽体胖的中年妇女立即热情地迎了上来。

“哎哟，这丫头倒是长得水灵。小娘子，快进来！”

听她说话的语气，苏月便知道这位定是那臭名昭著的周牙婆无疑了。

自古以来牙婆都是最令人不耻的行当之一。

因为她们最是心狠，也最是冷血。

若是直说自己是来找孩子的，只怕她不仅要不回两个孩子，还会被这个牙婆狠狠地敲上一笔。

虽然她现在的钱不一定能够将两个孩子买回来，但却可以先看看他们是不是还在这里。

想到这，苏月定了定心神，将李若冬放下来牵在手上，然后假装没听出周牙婆的话中之意道：

“周牙婆，我听说你这里最近新来了几个孩子，模样周正又秀气，我想买两个回去，给我家这个丫头做个伴。”

周翠花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一下变得有些古怪。

她上下打量了苏月好几眼，不确定地道：“小娘子，你确定不是来卖孩子，而是来买孩子的？”

苏月知道她是看自己穿着寒酸，所以起了疑心。

她面色不改，镇定又带着点不快道：“怎么？周牙婆这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周翠花讪笑道：“哪有的事。只是看小娘子的衣着并不像是家境殷实的，你有那闲钱不给自己买两身衣裳，怎么倒想着要买孩子呢？”

苏月也笑了笑，但语气却丝毫没有笑意，“我听说周牙婆是最会做生意的，对谁都以礼相待。可却不知原来周牙婆一直都是以外表断人，竟不想做我的生意。那便算了吧。”

牙婆也是商人，只不过她们是买卖人口而已。

既然是商人，就没有哪一个会白白错过送上门的生意。

苏月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周翠花见苏月真的要走，一下慌了神，连忙追上来抓住她的胳膊，“小娘子，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恼啊！”

她一边将苏月拉着往里去，一边讨好地笑道：“我周翠花可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牙婆，小娘子想买孩子，我欢迎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想做你的生意呢！”

被周翠花拉着进了内院，苏月才悄悄张开手掌，让风吹干手心的汗。

没走两步，她就忽地听到某处传来孩子们压抑的哭声，还有一个男人的骂声。

李若冬也听到了，她缩了缩肩膀，把另一只空着的手也伸过来，紧紧地抓住苏月牵着她的这只手。

感受到李若冬的情绪，苏月轻轻捏了捏她软软的小手，让她不要害怕。

越往里，那哭声和骂声都愈加清晰。

直走到最里面的一扇门前，苏月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听到了李致远的啜泣声。

周翠花一把把门推开。

一股浑浊的臭气一下子扑出来。

苏月顾不上躲开这浊气，眼睛直直地往那屋里看去。

可周翠花肥胖的身躯几乎把门全挡住了。

她捂着鼻子对里面的男人道：“快出来，有客人来看孩子！”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苏月就看到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满脸麻子的瘦弱男人。

那男人从周翠花身旁经过时，朝她暧昧地挤了挤眼睛，然后又偷偷掐了一下她的腰。

周翠花娇羞地嗔了他一眼，挥着手让他快走。

她掏出一块花里胡哨的帕子捂住口鼻，转头对苏月笑道：“小娘子，这里面人多，味道不好闻，你且等一下。”

苏月心急如焚，但她只能极力忍着。

过了好一会儿，周翠花才让开位置，“差不多了。小娘子，你来看看，哪两个孩子比较合你的胃口？”

屋子里的孩子们听到这话，都忍不住放声哭起来。

周翠花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闭嘴！再哭，信不信我叫人来打断你们的腿？！”

孩子们的哭声立刻小了很多。

苏月将李若冬放在原地，独自越过周翠花走到那屋门口。

里面空间很小，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孩子全部或蹲或坐地挤在一起，男孩女孩也没分开。

他们的衣服都破破烂烂的，露出来的皮肤也是青一块紫一块。

不用想，苏月也知道这都是刚才那个麻子脸男人干的。

真是蛇鼠一窝！

她双眼依次扫过这些孩子，焦急地寻找着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可所有孩子都挤在一起，还有些死死地埋着头，苏月根本看不到脸。

来回看了两圈，她也没发现李思贤和李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