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桑抱了武岚家的这小胖墩一会儿，就觉得胳膊累，交给侍女，自己休息去了。

没一会，莲娘就在季桑耳边说了几句话。

季桑随口说道：“好些时候不见了。”

莲娘道：“姑娘怎么一副忘了人家的样子，人家还给你写信来着。”

“我没忘，”季桑道，“只是不大想得起来。”

莲娘跟在她身后，心说这有什么不一样吗，不就是忘记了。

周恪看见季桑走过去，见了一礼道：“季姑娘，久未见了。”

上回见面的时候还在秋日，这次已经是冬日了。

周恪忙于读书，但也惦记着季桑。

季桑还礼道：“是，周郎君读书辛苦，清减了些。”

周恪听到这话，心里头顿时高兴起来，不想季桑竟然能够看出来，他这个冬天确实瘦了很多。

季桑看他神情，心中十分惊诧，周恪见了她，真的这样高兴吗？

她不过寻常一个女子，何至于此。

季桑自然想不到，自己寒暄的一句话，会让周恪误会。

她要是有超过十日没见过哪个人，就会问对方是不是最近干什么辛苦了，怎么瘦了。

当然了，有些人他是真的能够看出来的。

“季姑娘照顾外甥们，想来也辛苦了。”周恪赶紧说道。

季桑客气道：“还好，孩子们都懂事。”

说起孩子们，周恪便道：“方才周小郎君瞧见我，扭头就跑了，季姑娘，这孩子可是不喜欢我？”

若是能成，那他们日后是要一起过日子的，这孩子见了他就躲，这可怎么办。

季桑解释道：“周郎君不必放在心上，小孩子有他们自己的想法，我之前险些与人谈婚论嫁，那人是善思的长辈，鹊儿当时很高兴，后来是空欢喜一场，这回便决定不掺和我的事情了。”

周恪听罢果然皱起眉头。

这关系他怎么听不太懂了。

季桑若是要和善思的长辈谈婚论嫁，那她照顾善思不是问题。

但既然已经不作数了，为何还要替人照顾孩子，如此，关系怎么说得清楚。

季桑向他行了一礼，道：“周郎君，人能做的事情不多，我如今已经想清楚了，成婚后事情多，只怕要分走我的精神，不能照顾好两个孩子，周郎君你是很好的，就不要浪费心神在我这里了。”

不论如何，周恪人品是好的，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季桑以后还是要照顾善思的，与其藏着掖着，不如说清楚，也好让这年轻人早点看明白。

季桑考虑过，或许她可以哄骗这个年轻人，可以嫁给他，为自己和孩子筹谋。

但她还是不想那样做。

日子也没有坏到她需要算计一个年轻人的地步。

周恪还没想清楚呢，就听到季桑说这话，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季桑则认为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转身就走了。

周恪一时愣在原地，他还没有将前头的事情想清楚，就迎头又被泼了一盆冰水，人都傻了。

莲娘追着季桑的脚步，道：“姑娘，你怎么……”

这多好的机会啊，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好郎君是那么容易找的吗。

莲娘急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季桑道：“不必再说。”

季桑都这么说了，莲娘自然是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一脸担心地跟在她身旁。

不知为何，季桑当面拒绝之后，便觉得松了口气。

周恪回过神来之后，站在原地沉思。

是他说错话了？

还是他做了什么事情，让季桑觉得不满？

不是周恪自视太高，要知道，想把姑娘嫁到他们周家的人家也不少，就这段时间，已经有好些媒人上过门了，他母亲每日在家里头挑得眼花。

但因为他要自己做主，一直没有定下来。

怎么他以为板上钉钉的事情，竟然不作数了。

为什么？

只要嫁给自己，她就有了家，有了一辈子的依靠，为什么要推拒。

武岚见她回来，满脸的笑意，故意道：“上哪儿去了，你小外甥等你半天了。”

季桑没说话，莲娘上前道：“您快劝劝我家姑娘，她方才去见周家郎君，不情愿了。”

这回武岚果然笑不出来了，震惊地看着季桑。

她把孩子塞到侍女手里，对季桑道：“你可不要犯糊涂啊妹妹，怎么回事，你过来跟我细说！”

武岚方才过来，听侍女说季桑去见人了。

这人自然就是周恪了，武岚知道他们二人私下有来往，十分有望成了好事，她也很支持。

她拉着季桑到旁边，把人按住，武岚站着，问道：“你好好跟我说，是觉得人家哪里不好。”

若是季桑太挑剔，那她也要劝说一番，毕竟人无完人，天底下更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为了这桩婚事，忍耐一些不要紧的事情也是值当的，她和陈纬已经是两情相悦，夫妻和睦了，还有吵架的时候呢。

不想季桑说：“周郎君人是好的。”

“不要糊弄我，”武岚皱眉道，“人好你不答应？”

难不成是因为这个郎君好，所以不想嫁了，这是什么缘由？

季桑思忖片刻，道：“周郎君他这个人是好的，应当是我不大好。”

看季桑说的认真，不像是在敷衍，武岚这才坐下，道：“你仔细说？”

什么叫她不好，他们两个都挺好的，武岚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季桑跟周恪相处，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但归根结底，是她不想嫁，非要挑周恪的错，那也不应该。

季桑道：“非要我说，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我瞧见他并没有想嫁的心思。”

她这么说，武岚就全明白了。

当初家里头给他说亲的时候，武岚也见了好些人，跟他们说过话，也有很不错的人，但武岚都没有松口，问起来她也不说清楚，但就是心里头不愿意。

直到看见陈纬，她就情愿了。

尽管到陈家，她吃了些苦头，有时候也觉得苦闷，但她也不后悔。

武岚道：“你这是没瞧上人家。”

方才听了母亲说她和赵砚的事情，武岚以为季桑跟她不一样，会想着找个好郎君，好人家，能不能瞧上，倒是最不要紧的。

结果不是。

季桑没有委屈求全。

季桑沉默片刻，道：“正是如此。”

从前她选择的机会不多，容易被家里头拿捏，被人说闲话。

但如今她有武家作为依靠，谁也不好轻易摆布她，季桑能够选择的机会自然就多了。

周恪确实不错，但季桑不喜欢他。

那季桑喜欢谁呢？不必说，她们心里都有数。

不能嫁归不能嫁，但喜欢还是喜欢的，这不矛盾。

武岚看看她，半晌叹了口气，道：“罢了，先准备好四百钱吧。”

她是女子，她能够体会季桑的心情。

季桑道：“谢谢姐姐。”

有些事情，不见得非要说出个长短来，只要按着自己的想法就好。

或许以后季桑会想明白的，还会后悔今日的选择，但现在她真的做不到。

武岚道：“谢我做什么，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人，你自己有成算就好。”

反正嫁了人到婆家，不管男人是好还是不好，都是要吃苦头的。

季桑有两个外甥，还有人帮衬着，以后让鹊儿和燕儿孝敬她，也是一样的，还免了伺候婆家的苦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