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她推了赵砚一把，迷迷糊糊道：“不早了吧？”

赵砚也睡着，道：“睡吧。”

早不早的有什么要紧，他们家才几口人，又不用季桑伺候婆婆，他们愿意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赵巧娘昨儿累着了，今日要睡一整日也说不定呢。

三个孩子也不是离不开人的，季桑才新婚，该好好歇息几日就是。

季桑确实还犯困，但她还是得起来：“我饿了。”

看这天光，都快中午了。

赵砚听她说饿了，这才起来。

紧闭的门口站着三个小孩子，正在窃窃私语。

“娘偷懒，”燕儿靠在鹊儿身上，“娘怎么还不起来。”

这都大中午了，鹊儿也有点担心。

善思道：“二叔又不吃人，你们怕什么，咱们先去吃午饭，一会再来。”

妹妹只是粘人，弟弟则是担忧。

善思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安慰他，用处都不大，他真的很害怕，昨晚上都起了两回。

他还得想想别的法子，好让弟弟安心。

小月也劝着燕儿：“姑娘，郎君说的是，一会醒了咱们再来。”

燕儿点点头：“我去跟小狗小兔子玩儿。”

说罢，她拉着两个哥哥走了。

说是起来吃饭，夫妻俩磨磨蹭蹭的，过了午时才收拾好。

莲娘在给季桑梳头，说道：“姑娘，三姑娘还没生出来呢，如今钱家人也在季家。”

季桑道：“才一日，生孩子生上两三日，也是有的。”

“是啊，要不怎么说女人生孩子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实在可怕。”莲娘这时候也不嘲讽季樱了，都是女人。

“这可谁也帮不了她。”季桑道。

谁让没有天理，生孩子全是女人的事情。

“这三姑娘确实是好命，我听说，钱家都没有给她请好些的接生婆，太太连夜请的人，若生在钱家，怕是要听天由命了。”莲娘又道。

季桑听了直皱眉头：“钱家真是要完了！”

钱家老爷子，季桑跟着祖父见过，也是位慈祥的老人，怎么也是这样的晚辈。

季家和钱家真是一模一样！

莲娘哼了一声：“她们母女自己跳进那火坑里的，有什么苦，也由着她们去受，活该！”

季桑也深以为然，两人又说起别的事情来。

赵砚撩开帘子进来，看见季桑正在上妆，道：“在说什么？”

季桑道：“在说我们家那点子破事呢。”

赵砚笑道：“想那些事情做什么，哪个你不喜欢，我将他们投到大狱里去。”

这自然是玩笑话。

季桑哈哈笑起来：“好啊，先将我爹投进去，我们季家落到这步田地，我看就是他上梁不正才闹出来的。”

季桑脸上是明媚的笑容，这笑容最能打动赵砚。

他如今是能够明白“枕头风”是什么意思了。

之前他不明白，为什么将美貌的女子送出去，就能够让男人动用手中的权势，答应这女子的要求。

如今他明白了。

因为季桑说出方才那话的时候，他已经在想着这件事情的可行性了，想着如何能够做好，叫她高兴，再让她露出这样的笑容。

或许周幽王那年烽火戏诸侯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吧。

“好啊，你看看投到哪个牢狱里，每日给吃什么，打几回？”赵砚似是一本正经地说道。

季桑听了这话，大笑起来。

莲娘的手一抖，眉毛画出去半截，无奈笑道：“郎君，您先出去，一回我画好了，您再和姑娘说话。”

赵砚道：“姑娘？”

现在可没有二姑娘了。

“奶奶，二奶奶。”莲娘赶紧说道。

虽说家里头现在是赵砚当家作主，但季桑还这样年轻，要叫太太多不好，还是叫二奶奶好了。

季桑瞪了赵砚一眼，赵砚笑着放下帘子出去了。

院子里，善思对弟弟说道：“你听见没有，婶婶在笑，她很高兴的。”

鹊儿也点头，露出笑容来：“小姨天天都这样高兴就好了。”

善思道：“放心，肯定会的。”

他捧着弟弟的脸：“你也要这样高兴才好，知道吗。”

鹊儿点点头：“哥哥对我好，我很高兴。”

等季桑收拾好了，一家五口坐在桌子上吃饭。

燕儿不肯吃菜，吃了碗里的肉就开始磨蹭起来，一会摸头，一会玩手，就是不吃菜。

季桑咳了一声，燕儿不情不愿地拿起筷子，吃了一小口。

她想说自己吃饱了，但是她不敢，她这么说，娘要不高兴的。

燕儿愁啊。

季桑也不管她，才成婚头一天，她有点累，不想带孩子。

赵砚也是照顾燕儿的，知道小姑娘挑食。

他吃得快，吃完便端起燕儿的碗，亲自给她喂饭。

季桑只看了一眼，燕儿也偷偷看着季桑，她知道娘不许家里人喂她吃饭的。

季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羞不羞，多大的人了，还要人喂饭。”

燕儿小脸一红，随后拉着赵砚的袖子：“我不羞，我是咱们家里最小的！”

季桑看她，心说你倒是挺会找靠山的。

赵砚也笑吟吟地看着她。

季桑确实不打算教训孩子，由着他们去了。

燕儿吃了几口，嘟嘟囔囔地说道：“等娘什么时候生了弟弟妹妹，我就自己吃饭，我就不挑食了！”

季桑正喝粥，被呛了一口。

赵砚也笑起来，说道：“不错，我们燕儿当了姐姐，肯定会跟哥哥们一样了。”

善思和鹊儿也凑在一起，鹊儿说道：“生个妹妹，可以和燕儿一起玩。”

燕儿整日被宠着，越发娇纵了，或许当了姐姐，脾气会好很多的。

“对，对，”善思道，“我听过个说法，先开花，后结果。”

季桑看他们一本正经地讨论起来，心说这叫什么事情啊。

鹊儿点头：“我在大昭寺也听过，回头咱们去红线庙，这个是求姻缘和求子的。”

“对。”善思表示认同。

季桑：我谢谢你们了。

赵砚边给燕儿边忍笑，这哪里是孩子，这简直就像是两个诚心盼孙子的老大娘。

她和赵砚对视一眼，两人都颇无奈。

赵家没有做主的长辈，难道他们就能逃脱生育大计了吗？

不可能的。

催生还是准时到了。

善思跟鹊儿说完，又对两个大人说：“不过我听说生孩子的事情也要顺其自然的，二叔和婶婶也不要着急。”

鹊儿跟着点头：“对，不要着急，慢慢来。”

燕儿刚刚吃完了碗里的饭，又成了个乖巧可爱的小姑娘，道：“到时候我照顾妹妹，娘不用那么辛苦啦。”

瞧瞧，吃完了饭多乖，还要为她娘分忧。

季桑哭笑不得，面前坐着的，好像不是三个孩子，而是三个长辈。

赵砚则道：“好啊，你们说的我都记住了，到时候有了弟弟妹妹，谁也不能偷懒。”三个人齐刷刷点头，一起答应了。

两个人陪他们玩了一会儿，三个小孩便午睡去了。

季桑和赵砚去看过赵巧娘，她也懒洋洋的，说要休息。

赵砚便带着季桑在家里闲逛，这是个两进的宅子，住他们一家人绰绰有余，但也没有什么风景可看的。

季桑指着几个地方：“回头在家里种点花。”

赵砚自然应下：“再挖个池子，种荷花，有点鱼。”

季桑忙拒绝：“不用，不用，孩子还小，万一不小心掉水里怎么办，咱们家不许挖水池子。”

鹊儿和燕儿的前车之鉴还在眼前，季桑想起来便害怕。

赵砚看她脸色不好，忙道：“好好，不挖池子。”

“回去睡一会。”赵砚扶着她道。

季桑点头，只是此睡非彼睡，下午起来的时候，季桑心想，要不要考虑让赵砚住去书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