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射

‘救还是不救？’

‘我答应过龟爷爷，会回去的。’

‘可这溺水的姑娘就在眼前，明明有能力却不管，是不是太残忍了？’

‘世上已经有那么多生灵被洪水夺去性命，偏救这一个有什么意义？’

‘不行，就算天道无情，我又怎能把看到的当做没看见？’

‘可她已经坚持不了了……何况就算救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我……到底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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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危机情况下抉择，根本没有足够的权衡时间，一切的结果，都取决于最后一刻的念头。

所以在这姑娘体内最后一口气耗尽之前，我选择了遵从自己最原始的念头。

‘救！’

我的灵力开始源源不断地灌入到她生命当中……

感受到人类心跳的蓬勃力量，我知道自己的生存历程又将发生极大的改变。即使这改变不知是好是坏，但既然在做了，便不必反悔。

世间每一个生命于诞生之初都是纯粹的，灵体在获灵之初，本不存在任何观念，之后所形成内在的种种，大多受最初所接触到的事物的影响。

‘援助弱者，奉献自我；纵使微薄，亦是值得。’

是蓼，让我形成了这样的观念。

在漫长的时光里，我始终以这个观念为指引，并始终相信，只要我之行为契合其意义，我与蓼就终会有重逢之日。

在未知中实践，很快得到了结果。

我没有像想象中最糟糕的那样灵力枯竭动弹不得，溺水的姑娘也没有在苏醒后立即庆幸于自己的劫后余生。

因为我与她，竟融为一体了！！！

这绝对是我预料之外的结果！我给予了她重生的力量，她赋予了我人类的感知和能力；我澄净了她的双眼，助她看清世间生灵本质，她供我以宿体，使我体验全新的生活方式；我的灵感与她的精神互通，我看的到她的记忆，她也能了解我的经历。

在她的记忆中，我首先看到了人类的村庄。在一间灰黄色的茅草屋前，堆满了大小不一的陶罐，罐上花纹简单却无一重复，令我有些着迷。在茅草屋的不远处，是人们在田野中耕作的身影。

然后，我看到几个人站在“我”身边，其中一个人端平“我”的手臂，指导“我”搭弓射箭。

后来，“我”在河边发现了六只幼鹿，很明显是顺着河岸走过来的，它们连续四天在村子附近徘徊，不时发出柔弱的叫声，看来是失去了双亲。到了第五天，“我”实在不忍，最后一股脑地全牵回了村里。

两年后，小鹿们长大了，变得壮实了，“我”却总是担心它们被村子里那几个爱捣蛋的男孩们盯上，因为“我”无意中听到过他们想要趁某天“我”不在，偷偷抓去一只卖了换物。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开玩笑，但还是吓得“我”在一天夜里，偷偷带鹿儿们跑上了远处的一座山。山里有一个别致的洞，是“我”很早就发现的，即使洞口长期被一棵茂盛桃树的繁花遮挡。

“我”呢，并不是村里出生的，二十年前，一场突降的风雪过后，有人在村外发现了我，因此大家都说“我”是风雪的孩子。所以“我”既属于整个村庄，又不属于任何人家。

不过“我”也想到了那几位看管“我”长大的阿妈阿婆们会担心，偶尔会跑回去看望她们。她们知道“我”能自己生活，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我”和鹿儿们在山林中过得很自在，日子久了，远方路过的人都以“鹿女”来称呼“我”，“我”倒也十分钟意这个俏皮的名称。

鹿儿们温顺又可爱，在山洞里“我”虽然有自己睡觉的地方，但还是喜欢挤在它们软软的皮毛中间，没有比这更舒服的了。

可是有一天，不知发生了什么，远方的天空传来巨响，紧接着下起暴雨，昼夜不息。“我”越来越紧张和害怕，把小鹿们堵在洞里后，独自急匆匆跑了回去，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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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村庄已经被淹了。

‘能救几个是几个！’

救人的时候，“我”坚持着这个信念。直到走到某处时，脚下的石子突然一滑，“我”栽下身去，嘴里瞬间灌满了水。

“我”听到了人们焦急呼喊“我”的声音，可惜无法回应他们。

‘阿妈阿婆们应该脱险了吧？’

‘小鹿们会冷吗？’

‘呜……呼吸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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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这样。

‘从今以后，我也是“鹿女”了。如果你感觉太累就继续休息吧，我会看好鹿儿们的。’

身体原主的精神力依然不济，精神上互通让她明白我是可以信任的，于是她安然睡去。

多年后。

洪水始终没有完全褪去，在地势低的地区，泛滥成灾是常见的状态。而我因身形改变，不能再御风飞起，耗费了长达三年的时间，我才向龟爷爷发出完整的灵波，告知它发生的一切。

起初我以为是由于救助损失了太多灵力，才导致灵波接连发送失败，可直到我想起了那传言……不，早该说是预言了。

预言的后半句：水共患，灵序乱。

方才明白这场洪水真是影响深远啊！！！

又隔了很久，我终于收到了来自大大的回音。它告诉我，因为没有看到我归去，它们便料到一些情况，也一直在尝试向我发出灵波，同样地一直没有成功。等待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它们后来也离开了那里。经历此番大难，龟父醒悟到世事无常，态度发生极大转变，竟主动劝说京潜遵循“天命”，去寻找一个特殊的人类，至于原因，只有在找到之时才能明白。而大大和瞻则跟着龟父一同去与族亲相会。

知道它们都安好，我就知足了。

只是没想到京潜还身负“天命”，这在它自己看来都会觉得惊讶吧！现在想来，它在山上忽然转变那会，想必已是明白了这一点。

果然有些事并非没有预兆，只可惜身处当时，都没及时醒悟过来。

世事沧桑永远不会妨碍时间长河一如既往的向前奔流，有时真的感觉时间过得太快，快得来不及数数，已是在这个山洞里生活的第几个年头了。

虽然这个记不清，但有件事倒很清楚：洞口外蛰伏的那只黑虎，算这次已经是第七次来骚扰我和鹿儿们了！

‘让它总想欺负我们，我今天非捉住它不可！’

想罢，我抓起弓箭就冲向了洞口。

“你不是很厉害吗，有本事别藏起来！咱们来场正面交战。”我对着树林大喊道。

树林没有任何响动。

“躲得很好。今天要是让我逮到你，你就完了！”

我拉紧弓弦，无声的探进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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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虎的踪迹显露出它在山洞附近徘徊过，我愈加小心。

突然，我听到洞里有声。

一个转身，利箭欲出，还好我及时收住。

洞内，一个陌生的男子站在那，正向里张望。

在我偶尔外出时，会把鹿儿们圈在洞里，施以灵力屏障，以确保它们的安全。

没想到黑虎还未被发现，洞里却多出一个男子，他擅自踏入山洞和向内张望的举动使我警惕地将箭头对准他。

“你是谁！”

男子闻声转过身来，当他看到我只是一时被惊道，紧接着恢复镇定，言词沉稳又夹着一丝喜悦地问道；“看姑娘的样貌，莫非正是这山上的姑射神人？”

“姑射神人？嗯～过去是听有些山民这么叫过我。”我略微思索道。

“啊，感谢祖先护佑，让我如愿找到了姑射神人！”

“找我？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找我？快回答！”我催问道。

“神人勿惊，我只是一普通农人，名叫‘伊祁’。近期因事途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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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山，因听闻神人您曾为民驱赶猛兽的故事，心生仰慕，故特来拜会。”男子微微欠身，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看他的样子，的确不像是有歹意之人。我手中的弓缓缓放低，箭未落弦。

“你是普通农人？”我走近他问道。

“是。”

“呵～”

“神人笑什么？可是不信我？”

“你觉得呢？”

“不愧是神人，一眼就把我看穿了。”男子惭愧道。

“看穿你太容易了，我自小就与农人在一起，当然知道他们是什么样。你这直背高肩的，怎么看都有些不同。”

男子听完，略带苦笑道：“神人说的是，怪我浅薄了，不过我并非有意欺瞒于您。之所以说自己是农人，是因为我常与他们为伴，想来身上也该沾些泥土气吧～”

“你这人倒有些意思！你刚才说你叫什么？‘一起’是吗？”

“啊？不，不是一起，是伊祁。”

“鱼鳍？这也能作名？”

“也不是鱼鳍，我说的是———伊祁。”

“不还是‘一起’吗？什么怪名，你要和谁一起？”

“我……没要谁一起啊。我，我不是，我不是要和谁一起。我是说我的名叫‘一起’，啊不，是‘伊祁’………”

看着男子一脸窘迫的样子，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使坏得逞的心理。

“哈哈哈哈，不要再说了！我知道是‘伊祁’，故意耍你的！哈哈哈———”

“神人您……您这还真是及时报复啊~我没对您说实话您就耍我，好吧，我认。”男子低眉无奈道。

“好，这样我们就两不欠了。现在你还有什么事吗？”

“自然是有的，我来找您，就是希望能向您求教。想来神人应知，昔时黄帝轩辕氏遇困局不能破，曾上山寻仙访师，得九天玄女传授兵法信符，方有后来之大作为。我自幼好闻先贤之美德，钦佩有大能者，今日便斗胆请问神人，可否赐教我世事之道？若是您………”

“哼！”我察觉到背后的猎物终于动身了。

“啊……神人！小心！！”

“你凭什么觉得……”

电光火石之间，我手中三箭离弦。

“在我的地盘，你能偷袭得了我！”

我回身对着一眼已中箭的黑虎冷笑道，其余两箭均中其身。

“神人，您没事吧？”男子忙靠近我询问。

“哈哈怎可能有事。伊祁，其实我方才打趣你，就是为了诱使它现身。在你说明此行目的时，我就感受到它在靠近洞口，只是没想到它还挺能忍，等到这时才扑过来，不过又能怎样呢。过去我与它周旋了很久都没能逮到它，现在我可算是不用时时提防着它了。伊祁，你是给我带来好运的人啊，我要感谢你！”说这话时，我开心得双手都不自觉举了起来。

一步大踏到黑虎身前，我咧开笑容，以弓抵住它的头，大声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永远纵容你在我的地盘撒野！你不是总想要打倒我，称霸这座山吗？可惜啊，下辈子也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

我举起拳头，做欲击打状。

“神人，可否留手？”男子竟突然如此问道。

注：

姑射：射，音同“叶”，意为射箭。

九天玄女：道教神话中非常出名的一位女神，传说她是西王母弟子，又称“九天壬女”。壬，音同“人”，为天干第九支，故称“九天”，代表黑色，而“玄”也有黑色之意，据考证，“玄”为“壬”的误写，所以九天玄女实为九天壬女。相传涿鹿之战时，黄帝与蚩尤僵持不下，是在得到九天玄女传授的兵法知识和奇门遁甲（例如指南车）等军事方面的帮助后，才赢得了胜利。因此在历代文学创作中，无论是相赠神兵利器，还是教导主人公如何用兵作战，解决危局，她的出现总是与军事密不可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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