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真的离去了吗？

就这么把我抛下了？

不！为什么，为什么要抛弃我？它不是说，我是它最心爱的那块吗？

为什么要独留我等待？

我要等的来者啊，能不能带我回到它身边？

我怕它会孤单……因为它一直很孤单。

这孤煞的命运，是否注定属于它？

若这坎坷命运是造就无上功绩的积淀，那我只盼望能再见它一面。

无论要等多久，我都希望能再看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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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庚尘伯伯真是的，明明要送我礼物，却不承认还故意藏起来。我觉得它不喜欢我，因为每次它看我都是一脸的嫌弃，可莯恒叔叔认定伯伯心里是喜欢我的，不然就不会给我准备礼物了。这可真让我搞不懂，伯伯铁定是条别扭龙！”

“礼物在哪呢？咦，这是？啊———原来在这里！我真厉害，这么快就找到了！哇———好多好多漂亮玉石！！不愧是伯伯的礼物，我喜欢！！！”

“玉啊玉，偷偷告诉你们，我很喜欢你们，所以你们也要喜欢我啊！好想把你们装饰在我的龙角上，可惜……因为我之前闯了大祸，叔叔又急又气就断了我的龙角，到现在还没有长好。不过，我可以搂着你们睡觉，这样晚上就不用叔叔陪，也不用缠它的须子了，真好！”

你是谁？

初有灵识之时，我望着这条发出声音的生物，简单地思考。

后来，我知道了它的种族，它的名称，也在两条个头大的同类生物的推拒之间，明白了这条独角生物才是我真正的持有者。

‘从洪江里捡到，未被淹没的小祖龙。’这是我对它身份的第一认知。

它整日带着我们一堆大小不同颜色各异的玉，在山林间游荡。有时在和其它灵兽玩耍时，会特别把我们拿出来炫耀，还把一些分给了几只想要的朋友，傍晚等玩伴都散去了，它回到住处便开始盘起身，把我们放在它凉凉的绿斑尾上，随便挑出几块，模仿它伯伯、叔叔或是那些玩伴的口吻，把白天的事重新演绎一遍，直到把自己说累了，在伯伯的催促下才肯睡去。

日常发生改变，始于某天传来的一个讯息。我记得它的伯伯和叔叔都说那件事很重要，于是小龙准备收拾，但它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可收拾的，于是把我们拢成一团，在灵力的收束下，我们被固定在它身侧，只是不显现实体。在奔波中，一得空它就把我们抖落，像以前那样玩起来，还经常把我们当成活物一样交谈。可我们虽有灵识，但还不通言语，便听它自顾自地说自己幼时在人类当中生活，怎么被人带大，怎么遇到的叔叔，怎么在山潭里练习游泳和生存，怎么闯的祸，以及刚到南梦溪时的事。我静默不语，一点点记下它的过往，那时的我觉得，以后还会听它啰嗦一辈子，这点算什么。

可到后来才发现，我错了…………

自一块特意捏碎的玉石化作粉末改换它容貌时，我便感觉到事情走向不同以往，而那易容的效果尚未褪去，就已经被迅速识破。

小龙无助的和叔叔伯伯，还有其余长辈一起被要求离开，而后在其余长辈的讲述下，小龙前所未有的感到震惊，那时我深切的感受到，它彻彻底底的茫然了。尤其是在看到长辈们投向它另类的目光时，它害怕了，它找不到认同感，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什么，甚至弄不清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恐惧感逐渐掩埋了曾经快乐的它，于是，它无法听进任何劝告，选择偏离了正常生活的轨迹。而命运的捉弄并未到此为止，好巧不巧的，一个远道而来的人类来到它面前，这个狼狈的人关切地询问它为何在此，在得到答案后，那人满腔悲愤地讲述了自己部落被排挤的遭遇，他诅咒这天地不公，他便誓要反抗到底，哪怕和敌人同归于尽，也要荡除一切尘霾！

人类的话语点燃了小龙的热血，相似的遭遇让它们产生了共鸣，小龙问他想要怎么做，那人指指远处的一座通天绝峰，道：“那是唯一的办法。”

小龙信了人的话，按照人的方法去做。

结果，竟导致了悲剧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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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禁洞，连光都被禁止，只有死寂可存。我们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受到小龙病恹恹地趴在地上。实在安静得可怕，我终于忍不住说了我的第一句话：“泱，疼吗？”

我还是不会说很长的话，可它有了很大的反应。

它摸索着找到了我，把我包裹在掌心，托到眼前。为了让它看清，我努力地发出荧光，当光照亮它的面庞时，我有些难以相信

这是我曾熟悉的小龙。

带着面部渗血的伤疤，它哑着嗓子，艰难地对我说：“记住我，陪着我，好吗？”

“好，一定。”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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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慰地笑了，于是，它又开始像以前那样讲述心路历程，只不过每当讲完一些话时，总要加上一句：“要把这些话讲给莯恒叔叔啊！”

对于它的刻意提醒，我未曾细想，只会习惯性地记住它说的每一句话。黑暗之中，它对我说的最多，把我当成了朋友，将所有心里话都讲给我。

不知被关了多少日子，才有鸟类过来打开禁洞。突然的光线刺痛小龙的双眼，鸟族不等它适应便将它拖了出去。

那也是我自有神识以来，第一次感觉阳光不那么友善。

强大的鸟族首领要求小龙去完成某项任务，小龙明白那意味着赎罪，便答应了。离开时，它没有看到最爱的叔叔和伯伯，等来的只有那龙族首领极尽复杂的表情，和一句“量力而行”的话，我想，它那会儿已明晓将行之事的凶险，为了保全我们，只得忍痛把我们全部托付给龙族首领保管。

虽然不怎么会说话，但从没离开过它的我们，都深有一种不适之感，尽管明白它很快会回来，但被托付时，仿佛长久的割裂也由那时开始。

几天以后，终于听说它回来了，我们很欣喜，但龙族首领一点也不着急将我们送还回去，反倒把我们收拢在一处，不许与小龙相见。

我问这是为什么，龙族首领只说：“此时多有不便，既归，且让它休整一番。”

我未明白首领所说的“休整”是何意，便在某次看到小龙叔叔靠近时，问可否将我们送回去，小龙叔叔即刻答应，可过了一秒，它就疯狂的摇起头来，我震惊地问它怎么了，它口中魔怔似地念叨：“不行、不行、不得见、不得见……见不得啊——————我看着它长大，怎么忍心看它去，去…………”最后随着一声长吟，小龙叔叔悲愤地逃开了。

那一刻，我好像感觉到身体里有哪处产生了细微的破碎。

没有办法，我们只能一直等下去，又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灵兽来将我们带走。但被带走时，我们像被施了力一样，迷糊了一些时间，后来感受到又寒，又冷，似是经过了不同的地方，没过多久就感到极热，像被拿火烤着，这时，我总算听到了小龙的声音，然而那声音却是凄惨的嚎叫…………

“怎么了？”我们都担忧极了。直到彼时才发现，原来小龙没像往常一样将我们吸附在身侧，而是将我们吸在它肚子上———全身最不容易受到攻击的位置，果然让我们没受一点损伤。

只是周围一直有两团极热的火源逃避不开，我们随小龙在云中闪躲，不曾看清究竟是何在追逐。

经历了难以描述的混乱之后，小龙终于摆脱困境，安稳了一段时日。只是这期间，再没有亲戚陪着它，它终日漫无目的，在山川江河间游荡，像一缕幽魂，执于某种精念，在世间永恒不灭。

直到它走到一片开阔平原地，那饱经磨砺的四肢终于肯停下来歇息，寻到了一个水木茂盛之处，它觉得与南梦溪环境相似，便将我们都放下来。看到我在发光招呼它时，它无神的眼睛突然焕发光彩，脏乱的脸上又是泥沙又是疤痕，可它竟像个顽童一样咧嘴乐了，简直像第一次看到我似的。它把我捧了过去，亲昵地将我抹净，然后，讲了许多话。

“玉啊玉，请你一定转告莯恒叔叔和常庚尘伯伯，我绝不是故意想要背离它们，我只是不想再给它们，和那些龙族前辈，以及其它生灵再带去麻烦。曾经有个声音告诉我，我的命运是一个变数的结果，虽然仍不理解我的父母究竟是怎么相爱并生下我的，但事到如今，我已不想再追究往昔之事。为弥补不周山的过错，我已拼尽全力，即使命陨当场，亦会无悔无憾。壮怀一世，此心难安。但求功成，不计身后！玉，我今将留你在此，注下标记，等候叔伯它们的到来，待到它们将你拾起，你定要为我转述过去对你说的话，和今日之言。至于以后，便听天由命了，我也试过去扭转命运，可终究，呵呵呵，天生地养之灵，如何能违啊…………”

“你要去往何方？”听了小龙的话，我不安地问。

然而小龙只是笑了笑，不作答。

一如它所言，将我们注下它叔叔熟悉的标记后，它便将我们置于隐蔽处，彼时夜已深黑，一颗每晚必现的辉星明耀于月畔，我望着小龙腾空而起，敏捷的身影越飞越高，越来越细，我痛苦于无法挽留住它，只能见它决绝地朝着辉星方向，凌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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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怀一世，此心难安。但求功成，不计身后…………未泱让你告诉我们，它此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对吗？”

看着小龙叔叔盛泪的蓝眸，我痛苦地回答，是。

“亡命天涯吗？这小家伙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们何曾说过嫌弃它？太不懂事了，跟以前一样！！”小龙伯伯难以接受地怪着。

“唉～你们养大的当然不嫌弃，可你们就能说准其它龙族亲脉的想法吗？不尽然吧！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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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未泱自身的血脉而言，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离开了，就没有生灵认识它，更没有生灵能欺负它，它可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再不必拘束于其它眼光。”与它们一起到的一个水球尝试劝说，听介绍，是一个河灵。

“它自小与群而居，而今孑然独行如何能适应？！它……怎能过好…………”小龙叔叔凄凄然道。

“唉～～～如此，奈何～～～”河灵感之悲情，不禁幽幽长叹，它的力道不愧为水中灵长，仅一声叹息便引得水波晕荡，烟传云媒，千里为音，源源相送，想必重山之外的水域都能感应到。

彼时彼刻，空气仿佛都被小龙叔叔悲凉的气息凝结，它不肯相信地闭着眼，可能陷入了回忆，也可能是在酝酿情绪，小龙伯伯紧盯着它，动作中显露出焦虑，却又不知该如何相劝。良久，小龙叔叔睁开龙睛看向我，那神情与看小龙时的慈悯一致，我想，它应是毫无办法，竟然想透过我测看小龙的位置，可惜，我实在没有这个能力。

“事已至此，你们可有其余打算？”河灵声如清泉扣石般试问。

“至此？不，这件事还没有完结！”小龙叔叔忽然震气，将我带起，倏忽飞上云端。

小龙伯伯见状，携河灵赶忙追来，小龙叔叔在它们即近时再次移位，无论小龙伯伯如何叫住，小龙叔叔始终执拗地飞着，许是心中有了方向，便有了不竭动力。就这么一前两后地飞了数远，我们最终缓于一条宽阔的河面上。

河水色如墨玉，可见岛屿沙洲，河面开阔平静，分隔辽土平原，两岸生机郁青，实乃沃野宝地。小龙叔叔见河而停，口中渐念出小龙之名，该是惦念成疾，把黑河认成小龙。于是它附身落下，巡游河面，我亦可见水中潜伏之物，多已腐坏沉朽，无怪乎该河呈现黑色。

小龙叔叔飞行得越来越低，正当我感觉与水面几乎要贴上时，我听到小龙伯伯的喊声，同时河灵绕道小龙叔叔前方，欲阻止它做出什么极端之事。

“此处没有你的未泱，这只是一条黑水！请放过它吧～你若搅混黑水，恐会给此间生灵带来危险。”河灵扬声警示道。

小龙伯伯过来道：“莯恒，表兄求你冷静下来，我不相信再也见不到小家伙了，我们先休息一阵，再做考虑，你看如何？”

“不———表兄，你不了解未泱！这孩子，一旦藏起来，就绝无可能再被发现，它极善隐匿，身法灵活，何况，表兄你难道忘了，当初在不周山域，我们是怎么都找不到踪迹，直至出事了才发现它的吗？！！如今，它更是效仿那时抹去了灵迹，故意让自己‘失踪’，只留下这玉石相告，如此，你还觉得它能给我们留找到它的机会？！”

小龙叔叔越说越激动，可也把自己说得比刚刚清醒了一些，它如此发泄，总好过一头扎进黑水中搅个天翻地覆还不得结果。

“罢了，罢了，弱水所言甚是，未泱自不会在这里，我又何必掀风弄雨，令众生不得安宁？方才若非你们阻拦，我怕也将要弄出大灾。”小龙叔叔垂头叹道。

“表弟难得情绪失控，敢问谁能没个心情差劲的时候？幸好未成隐患，莯恒你便不要自责了。”小龙伯伯宽慰道。

“表兄，我……有个请求，希望以后能长驻此处，你看可好？”小龙叔叔诚恳发问。

“你的心情我最理解，你既不愿归去秘界，我自不可能强求。何况你留在这，我必会常来看你，只不过秘界与此世时差很大，或许相隔时间亦会变长。”小龙伯伯回答。

小龙叔叔感激表兄的挂怀，而后它们同问河灵是否还会来，河灵答曰：“未泱与我有缘，若有朝一日它真的重现，莯恒你必要立即通知我。从今往后，这黑水亦可留我‘弱水’之名，以为印证。”

至于我，当然是跟小龙叔叔一起驻留在了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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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后……

苍茫白云落在世间，化为白雪点缀山巅；山下成片挺拔的黑松林，豪爽地畅饮寒风送来的甘咧；飞鹰猎眼瞄准地上风吹草动，猛虎利爪掌控林间生死刹那；冰溪解冻蜿蜒，鹿角垂颈舔饮，菌菇扎堆在一起，从红梅接过冬夏之歌。

小龙给我的灵识使我看到了这光华的世界，而我只像守着它一样，和小龙叔叔呆在黑水边。

不管过去多少年，我都会一直期盼小龙的身影，因为它才是我的持有者，我永远只属于它。

‘那祖龙的魂灵啊，你可曾听到，我对你的殷殷呼唤？’

注：

黑水：即黑龙江，中国第三大河流，仅次于长江、黄河，因河水含腐殖质多，水色发黑而得名。古称“黑水”、“弱水”、“完水”，唐称“望建河”，《辽史》称“黑龙江”。又有地方志记载：“黑龙江水黑，蜿如蛟龙，故名为黑龙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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