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人生经历和情感悲剧深深震撼了康成，父辈的恩怨情仇固然然造成了两个家庭的不幸，但惨痛代价反而让康成变得清醒理智，他知道，前辈的恩怨没有理由在下一代里延续。

康成问母亲这么多年找过舅舅没有，康梅告诉儿子：“我们毕竟在一个家庭生活了十几年，抛开年轻时的恋情不说，我一直把他当作亲哥哥，他在监狱里受苦我怎么会不闻不问呢，我去他服刑的监狱探望过，头一回去，我给他带去了亲手缝制的棉衣和他喜欢吃的水果。”

“他面目呆滞地看着我，他说由于自己的冲动连累了两家人，害了我们母子，要我把他彻底忘记，劝我再嫁人好好过日子，把你抚养成人。”

“此后，我又去了两次，狱警传话说他不愿见我。最后一次去探望时，也许是他事先说服了狱警，狱警转告我说他两个月前患肺病不治死亡，因为他是孤儿，火化时没有通知谁。”

“狱警向我转交了他留下的一件‘遗物’，就是大海舅舅上山下乡时我送给他的那只钢笔。现在想起来，他当时知道自己服刑期长，所以才编织出善意的谎言，目的是让我彻底死心，不再为她牵挂。”

“您当时真的相信舅舅病亡？”

“我怀疑过，不相信上苍这么残酷，可是，有谁能告诉我真相？后来，我在落寞与孤寂中宽慰自己，我想，如果他真的死去，他会在天国里遥望我们，要是他还活着，他绝不会忘记自己朝思暮想的亲人。”

“所以你就放弃了继续查找。”康成有些遗憾地说。

“我那时几经折腾，万念俱灰，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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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加上身体也不怎么好，我在绝望的时候曾想过自杀，但最终还是放弃了，理智让我选择了活下去，因为我不能丢下你孤伶地活在世上。我拖着疲弱的身躯继续上班工作，承担起了抚养你的责任，我顶着生活的重压，已经没有精力去追根溯源。”

“但我还是不死心，我曾经着魔似的去过永新巷几回，街巷的人都说没见过魏大海回来。有一次，我站在那棵老樟树下发呆许久，我扪心自问，也许他真的是病逝了，殊不知他当时还在服刑期根本没有出狱。”

康成于心不忍道:“您和舅舅苦守了差不多半辈子，我希望你们重续前缘走完人生最后一程路。”

康梅苦涩的轻轻摆着头:“还有这种可能吗，我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过等他，可后来我还是嫁给了你父亲，而且现在如果你的仇人成为你的继父，这对你也是不公平的。还有，以前的王家人会怎么看，他们一定恨之入骨。”

“那时婚姻不能自主，责任不能全怪您，况且当时我父亲鬼迷心窍不地道，做事荒唐。我还了解到王家爷爷奶奶都已过世，叔叔很早就去了深圳。如果我不在乎父辈之间的恩怨，舅舅现在也愿意接纳您呢？”

“你不了解你舅舅的倔强脾气，他要是有这种想法，出狱后早就来和我们相聚了。”

“我知道母亲这么些年来过的很苦，但毕竟您还有儿子儿媳和孙子伴随着，可舅舅时至今日孑然一身，一无所有，太可怜了，我相信他心里永远装着您，我去做舅舅的工作，我一定能说服他。”

“不要去打扰舅舅平静的生活，你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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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不会孤独的，他每天看到樟树就知道与我同在。你按政策给他落实低保，平时在生活上多一点照顾就算尽心了。”

康成猛然间明白了舅舅这么多年来没有成家却一直陪伴着樟树的原因，舅舅用近乎原始而又纯扑的方式来守候对母亲永恒的爱，他和母亲的心是相通的，他们之间的情感穿越时空彼此呼应着。

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拥有巨额财富过着奢靡生活，但除去光鲜的外表和躯壳，精神却是那么的贫乏空虚，情感是那么的虚假和淡漠；相反，有的人命运坎坷，一生清贫，却依然深爱着自己所爱的人，不论是朝夕相处，还是天各一方，都能守候和品味着那心心相印的情感和幸福。康成意识到这是人格和品质所决定的。

康成仔细端详着母亲，母亲的神情依然是那样的坦然，康成的心开始震颤，是岁月的打磨让母亲变得如此谈定而坚毅，康成真正理解了慈爱的含义，为了不让他受到丝毫的伤害，母亲和舅舅宁愿背负沉重的精神和生活枷锁，康成仿佛瞅见了母亲和舅舅的高尚人格和平凡而伟大的心灵。

“我记着母亲的嘱咐，我会代替您照顾好舅舅的，等到那一天，我一定让你们兄妹再重逢。”康成有些激动，泪水已刷刷淌下，这滚烫的泪水浸透着母子情深。

母亲没有回答，但康成分明看到母亲憔悴的脸上泛起了红润。

康成依依不舍的告别母亲，登上了回城的客车，他心潮翻覆涌动，浮想联翩，思索着明天怎么向冯主任袒露实情。还有，怎样和舅舅相认并兑现请他喝酒的诺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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