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他全明白了！

老巫师心头最大的疑问豁然贯通：

怪不得神灵说帝夋时代文明兴盛，有农业也有畜牧，百业繁忙，人口以十万计数，可现今这片大地上的部落却几乎什么都没有留下，前后完全不像是一个连续的时代。

原来是天帝自己抹去了文明，把邦国重新打回了一穷二白的部落时代！

他就说嘛，这么强大的邦国怎么会灭亡在外敌与天灾之下呢？它分明是自己灭亡了自己。

至于天帝断绝文明的原因，老巫师稍加思索，也明白了过来。

邦国的发展彻底摧毁了公有制，国中权贵富豪瓜分公产为私产，引得穷人食不果腹，贫富悬殊，生活极其困苦，甚至有了神灵那句诗中描述的场景：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帝夋是个公平公正的天帝，自然是见不得此景的，但他也阻止不了贫富分化的趋势，于是极度失望，怒而自毁文明，把一切都打回原点……

“原来如此！”

老巫师自以为洞悉了历史的谜团，不由感慨：

怪不得自家这位上古神灵很早就在为部落私有意识的产生而忧虑，只因他就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亲眼见过那个令人绝望的邦国！

先鉴在前，神灵当然会为自家部落的发展感到担心，这才导致他不论如何也要死死抓住公产，不让任何人瓜分，进而引得部落的怨言……

一脸恍然大悟的老巫师又问道：

“那帝夋呢？他毁灭了文明之后，又去了哪里呢？”

帝夋是强大的天帝，应该没有死去，也就是说，他或许还在某个地方静静地看着各个由帝夋之国分裂出的小部落们……

想到这里，老巫师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总觉得那位上古天帝就在自己身边偷看！

“帝夋啊……”

黄羽面露难色：

“我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或许是与妻子羲和回到了扶桑树下，与仅剩的儿子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

“也或许是远离了这片伤心地，去了其它邦国寻求解决贫富分化的办法……”

听得黄羽这虚无缥缈的回答，老巫师却不信：

作为与帝夋同时代的神圣，他会不知道帝夋行踪？

有极大的可能是，神灵知道帝夋的行踪，但又不想让外人去打扰他。

以及最后一种可能：

神灵他自己就是帝夋！

但老巫师没有把这个猜想拿出来向神灵求证，他只是态度越发恭敬地对待神灵，若说以前他只是把黄羽当作纯粹的上古神圣来看的话，那从今天起，他就是在祭拜祖先了……

……

时间转瞬即逝。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传说渐渐在本部里流传开来：

其实这片大地上的部落，都是由一个上千年以前的大型部落所分而出的！

这个传说在族人们看来相当扯淡，自己怎么可能和那些外族是同一个祖宗生下来的呢？

但其后又传出了几样让人难以解释的证据：

首先，大家长得都基本一样，同样的肤色，同样的眉眼轮廓，同样的以兽皮为衣。

其次，也是最难以辩驳的一点：

不同部落间的语言竟然是相同的！

若非有同一个远祖，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部落，又怎么会使用同一种语言呢？

原本还有些异议的族人们，在面对这项铁证时，终于是无奈地低下了头。

而既然大家都是同一个祖先的后代，那歧视自然也就无从谈起，即便族人们并不能短时间内接受这个概念，但平日里对新部落的高傲态度也不禁软化了一些……

等到这个同源而出的传说被传到新部落之后，新部落的族人同样很懵逼，而后就是不相信！

但同文同种的证据摆在眼前，他们不信也不行，甚至他们接受这个同族概念的速度远比本部族人更快。

毕竟自家现在什么都要仰仗本部供给，要是本部不管他们，他们根本别想发展起来。

对新部落而言，本部就是“文明灯塔”一般的存在，自家能和本部攀上亲戚，那属实是高攀了！

人或许不愿意认一个穷亲戚，但很多人却巴不得有一个有钱有势的亲戚，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于是乎，两族同源的传说渐渐流行开来，哪怕是还在新部落干苦力的伥鬼们都听说了。

伥鬼们虽然已经不再是人，但记忆与习惯却还与生前相同，便私下里聊开了这事：

【真没想到，咱还能攀上这等亲戚……】

【什么亲戚？咱现在又不是人，谁认咱们当亲戚？还是少聊这些，多扛点木料吧……】

十来个伥鬼或叹息，或感慨，唯有那巫师所化的伥鬼此时正若有所思。

【巫，你和前代巫师学过故事，你说这是真的吗？】

有伥鬼好奇地问它。

【不知道。】

【啊？】

巫师伥鬼淡然回答：

【时间过于久远，谁能口口相传这么多年？】

【不过既然同文同种，那大约是真有一个共同的祖先吧……】

说着，它扛起肩头的木料就往前走：

【都搬快些，那个当了新巫的小子下手可狠着呢，要是被逮到偷懒，少不了一顿痛打！】

众伥鬼一惊，连忙各自干起了苦力，只求这些以前的族人们别来打自己……

……

就在两个部落都为同源传说而热议之时，偷窥了许多黄羽言行的五彩小鸟也为此陷入了思考：

“帝夋真的存在吗？”

理智告诉自己，昔年东方根本就没有什么帝夋之国，有的只是几个大部落迁徙流散，这才使得这片地域的各个部落同文同种。

他们当然是有一个共同远祖部落的，只不过这个部落不叫【帝夋之国】，也没有高度发达的文明，原始部落真的一直都是原始部落……

这个所谓的上古神灵，根本就是一个满口瞎话的欺世盗名之辈！

他能扯谎欺骗心思单纯的部落民众，但骗不了遨游于天地间无数年月的凤皇神鸟。

但凤皇却没有立刻拆穿他的谎言，而是安静地等待着，它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它要亲口问问这个满口瞎话的毛神，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羲和这个名声不显的老宅女的？

以及他为什么要污蔑一只从来没嫁过人的金乌鸟，到处宣扬她和所谓的帝夋有十个儿子的谣言。

作为羲和的好姐妹，凤皇表示自己应当为她维护名声，拒绝一切污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