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洛起就起了床。说是床，其实就是一堆干草而已啦。至于买床？呵，别问，问就是穷的叮当响。其实这么说也不恰当，毕竟口袋里能叮当响的东西都没有。

起床的动静大了点，把睡在一旁的严老头也吵醒了。严老头揉了揉眼，仰头从漏了个洞的房顶看了看天色，转头对洛起说：“洛小子，今儿个怎得起的这么早啊？这时候大街上可没有人啊。”严老头在一开始是叫“小兄弟”的，可洛起总觉得这样会折寿，再说两人渐渐熟络，叫得生硬了也不好，也就改了称呼。

洛起看着严老头得意地笑了一下：“谁说要去大街上了，打今儿起，我要去给人帮工了。”

“帮工？帮工好啊，靠自个儿吃饭，天王老子来了咱也不打怵。”严老头一愣回过劲儿来，又问道：“是谁家雇的你啊？别叫人骗了去，如今这世道啊，可不太平。”

洛起倒是没当回事，回答说是鸿升酒馆。严老头一听，也就没说啥。远了不敢说，在洛城这个犄角旮旯的小城里，街坊邻居都知道那鸿升酒馆的洪老板，生意不大不小，但为人却是一顶一的厚道。

“要不吃点东西吧，别到那没力气干活。”严老头担心洛起，也担心洛起给别人添麻烦。他从闹灾的家乡一路走来，看尽了世间冷暖。“不用，人家那里有饭呢。”洛起摇摇头。

洛起见时候不早了，起身走出家门。严老头见了，也起身跟在他后面唠叨：“洛小子，给人帮工，长点眼色，别把自己的活干完就拉倒。”

“还有啊，你年轻气盛，千万不要和人起了争执，做人还是得以和为贵，再说你年纪也小，打也打不过人家，忍也就忍了..”

严老头还想继续叮嘱，却被洛起打断了：“放心吧严老头，道理我懂。我给人帮工，也算是能挣钱了，咱俩也能好过点，等以后你没了，高低也能给你打副棺材。”

严老头听得气的瞪圆了眼，抬手作势要打，洛起脑袋一缩，滑溜的像条泥鳅，撒腿就跑开了。

严老头没追，在后面看着跑远的孩子，喃喃自语：“嘿，那我可得选副好木头。”

目光之中，一个意气扬扬的少年从夜色之中跑向那微弱的晨光，光是看着，就让人有了心气儿。只是今儿这风大了些，沙子迷了眼。

两个孤苦伶仃的人，活成了彼此的牵挂，哪里还有什么忌讳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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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清晨还是有些清凉，残冬的寒气还在徘徊。山路不好走，露水太重，一走一过浸湿了人的裤脚。时不时吹来一阵风，湿乎乎的裤脚贴在腿上，让人不由得打个寒战。

洛起裹了裹衣服，加快了赶路的脚步：“第一天干活，可不能不守时啊。”

来到街上，气氛可就不一样了。虽然天色还早，但街上已经有了不少行人，卖早点的商贩和开张早的商铺也已经开始营业了。

小小的街道渐渐热闹了起来，驱散了早春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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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让人的心里温暖了起来。

“呦，花姐姐，又漂亮了。今天这么早啊？”洛起走在街上，向一旁买糖酥饼的女子打了声招呼。

女子见了洛起，也不恼，只是一笑，应道：“你也挺早嘛。”

洛起听了忙答道：“今天不一样，从今天开始，我给人帮工了。可得早点儿。”

“是嘛，了不起。吃早饭了吗？给你个饼吃。”花姐姐一边说着，一边从一旁拿了一个酥饼递出来。

“不了，不了，您留着卖吧。我得赶紧走了。”洛起说着，连忙跑走了。

花姐姐也是个苦命人，家里丈夫前些年成了瘫子，只能在家里编些竹筐来卖。要不哪能让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好在左邻右舍和街上的商贩心肠不错，时不时地帮衬，才没让花姐姐挨了欺负。

洛起没吃早饭，肚子当然饿着。他想吃，可他不能吃。花姐姐心肠好，可咱不能不知好歹。该是咱的咱就拿，可不是咱的，咱也不能占人家的便宜。

洛起一路走着，一路和认识的人打着招呼。洛城不大，洛起又成天跑东跑西，还真就认识不少人。

洛城的人都不讨厌这个小乞丐。不仅仅是因为觉得他可怜，更多的是因为他聪明嘴甜，不讨人嫌。比起端个碗蹲在路边，更多的时候，洛起则是满城走动帮人干点小活来换饭吃。

有很多人需要帮忙，也有很多不需要帮忙的人愿意让他帮忙。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不一会儿，洛起便走到了鸿升酒馆的门口。看着眼前高大敞亮的门庭，洛起把手往衣角上蹭了蹭，抬起脚向前走了一步，犹豫了一会，终于拍了拍门。

“来——了——，客官来的早了些，咱家卯时才开门……”，边说着，那嗓音清亮的伙计边把门打开来，“怎么是你？”

伙计还真见过眼前这个孩子。前些天掌柜的把他领来劈柴禾，自己在远处瞥了一眼。人看着不大，劲儿还真不小。那两三斤的斧子硬是抡了一下午。

伙计打量着眼前这个孩子，一身衣服缝缝补补，裤腿袖口破破烂烂，头发不长，乱糟糟地披散着，灰头土脸。伙计不敢把他让进屋里，可也不能让他一直站在门口，待会食客来了总归是不好，张口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洛起端详着眼前这个年轻伙计，他一身灰色粗布短打，一条白抹布搭在肩上，下身一条黑色长裤，穿着一双黑色布鞋，长手长腿船一样的大脚，身材精瘦，面貌精神。

洛起正要开口说话，从屋里走出一长者看着洛起：“掌柜的和我说了，他从今天就在这干活了。王进啊，你把他带去后院收拾收拾，把准备好的衣服给他换上，教教他。”

“好嘞，先生”那伙计见了长者，低头应了一声，转头对洛起憨憨一笑：“走吧。”

洛起跟在伙计后面走着，问道：“王进大哥，刚才那是？”王进听了嘿嘿一笑：“小家伙还挺聪明，刚才那是咱家的帐房先生。别看他年事已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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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里的学问大着呢。大家都很尊敬他，掌柜的不在的时候，咱就听他的。”

“好了，我给你打一桶水，你先洗洗，然后把衣服换上。收拾完了，我带你认认人，给你嘱咐嘱咐规矩。”说完，王进将一套衣服递给洛起，打了一桶水，带着洛起进了一间长房：“这是咱们伙计住的地方，你就在这收拾收拾吧。我先出去了。”

为了洛起的隐私，这洗漱的二三事不便再表。且说洛起收拾穿戴完毕，出了房门，便看见了坐在柴堆上的王进。

王进见洛起出来，便迎了上去：“好了，我带你熟悉一下环境，就要干活了。先带你认识认识人吧，走，去前厅。”

“新来的小子，吃饭了没？给你留了一份。”来到前厅，先开口的是一个面色枣红的壮实汉子。

要说不饿那是假的，可洛起也不敢随便乱动，他明白在这里不比街上，一处有一处的规矩。洛起转过头看向王进。

王进哈哈一笑：“没事，饿就吃吧，咱们伙计早晚的饭都在一块儿吃，多吃点，中午会很忙，都是得空了才吃两口，早上就吃饱，不然你这小身板可撑不住。”

王进一指那枣红脸的汉子，对着洛起说到：“这是咱家的厨子，叫李大山，你就跟着我叫李叔。”洛起赶忙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叫了一声李叔。

李大山虽是厨子，可看着却更像个庄稼汉子，他身材高大壮实，两条手臂更是粗壮。脸形方正，一双眉毛黑粗倒竖，有些不怒而威的样子，却是个热络心肠。

“好好，小伙子叫洛起是吧，好，还是个俊俏后生，不错。”李大山拍拍洛起的肩膀：“不过一个小伙子还是壮实点好，多吃点啊。”

洛起的模样确实不差，说不上是英俊，但也配得上“清秀”二字，再舍了那乞丐服，穿上一身干练的短打，干净利落，卖相倒是不错。

王进又转头看向柜房：“这是我跟你说过的，咱们的帐房先生，姓刘，叫刘先生就好。”

刘先生坐在柜房边，冲着洛起笑了笑，低下头念书去了。

刘先生身形消瘦，但身姿挺拔，头发略白，但眼神却是炯炯有神，身穿着一件青黑色交领小袖过摆袍，身处这烟火之地却有着不同于此处的儒雅气质。

“还有两个跑堂现在正在打扫后厨，瘦一点的叫赵全，性子冷一点，胖一点的叫黄明，憨厚老实，你们三个的年纪差不太多，好好相处。”王进将最后两名伙计给洛起介绍完，见洛起吃完了，又说道：“吃完饭，把碗送到后厨自己刷一刷，黄明！帮帮这新来的。”

王进冲着后厨喊了一声，洛起就看见一个略胖的小伙计从后厨跑出来，穿着与自己相似，身体敦实。

黄明也不含糊，见了洛起，便招呼：“新来的？你好，我叫黄明。走吧，带你去后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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